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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依萍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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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暮春,这天上海下了很大的雨,从早上一直下到晚上也没有要停的样子。尽管窗外狂风暴雨,屋里的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如萍正趴在床上,阅读着从杰西那里借来的简单医理,乐乐也很乖巧地躺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看书。对于如萍来说,杰西可谓是一个好老师,他总能用简单的语言深入简出的解释她的困惑,也因为他,她对于医学方面的内容越来越感兴趣。
如萍正读到一个病例,忽然听到梦萍的喊声:“爸妈,依萍来了。”听语气,梦萍不是很乐意,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如萍决定先下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其实她也很好奇,依萍为什么在这么一个糟糕的天气过来。
乐乐跑得要比如萍快,如萍还没下来,乐乐就已经在依萍的怀里了。如萍刚到楼下,梦萍就很委屈地跑到如萍身边,一脸嫌弃地看着依萍:“如萍,你看她,都把咱家新地毯都弄脏了。”如萍这才注意到,站在地毯上的依萍衣裳尽湿,浑身是泥,好不狼狈。如萍地内心充满了疑惑,难不成今天伞和风又和她做对了?不应该呀,他们每月的家用都是李副官去送的,绝对不会少的,再怎么样,她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吧。一不小心,这个疑惑也被如萍问了出来:“依萍,你这是怎么了?快去楼上换件衣服吧。”
依萍看着宁静,温馨的陆家大宅,看着穿着光鲜亮丽的如萍,梦萍,依萍的内心燃起了嫉妒的火焰,凭什么同时陆家的女儿,她们可以漂漂亮亮,不知人间辛苦,她和她的妈妈每月只能靠着20元生活,这不公平。抱怨着世事不公的依萍听到如萍的问话,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你很好奇?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陆家小姐当然不能理解我的辛苦。”果然,陆依萍就是一个行走的炮仗,一点就炸,如萍就后悔刚刚的多嘴一问。
正巧,听到梦萍的叫声从厨房里出来的王雪琴,就刚好看到这一幕,想来护短的王雪琴哪能容得了依萍这么说她的女儿,立马指桑骂槐:“乐乐,这条死狗,刚洗干净又弄一身泥,哪儿脏你往哪儿跑!哎呀,我的新地毯又给弄脏了。”果然,王雪琴就是依萍的克星,一听到王雪琴的话,依萍一下子就泄了火气,将乐乐放到地上。
“吵死了!大家都不许出声。”一听这雄浑的嗓音,就知道是陆振华来了。陆振华被喧闹声吵得头疼,于是带着尔杰从书房里出来,查探原因。闻言大家立马收了声,梦萍也赶紧将音乐关掉,王雪琴则是沏了一杯茶想要端给陆振华,黑豹子虽然老了,但是作为一家之主的威望还是在的。
王雪琴端着杯子快步向陆振华走去,一边替孩子们说话,一边将杯子递给陆振华。陆振华摆了摆烟斗,示意雪琴将茶杯放下,这才看向依萍:“依萍,你来啦,你妈怎么样,她还好吗,你已经很久没来看看爸爸了。”依萍委屈地说:“还是老样子,最近天气不好,老毛病又犯了,只要有钱,他就不会这么辛苦了。”知晓依萍的来意后,陆振华的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他没想到许久没见的女儿,一开口就是问他要钱。“原来你是来要钱的。怎么20块不够吗?”要知道民国时期的20元的购买力相当于现在的2000元,一般小康之家的月收入也就这么多,少了李副官一家的支出,就依萍母女二人的日子应该过得也还算不错,可是今天为什么要来陆家要钱呢?
依萍以为陆振华是要给她钱的意思,更加积极地摆出可怜的样子:“不够,爸爸,20块远远不够,妈的病要看,我也要买新衣服,新鞋子了,现在的我出去,别人一定不会相信我是陆家的孩子。”陆振华吸着烟,思考了一会:“那你要多少?”依萍低下头,想了想:“最少200块,。”如萍没有错过依萍低下头的瞬间微微扬起的嘴角。
陆振华没想到依萍一开口就要这么多钱,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女儿的野心,他的内心既失望有愤怒,他没想到他每个月供养的女儿内心竟然怨恨着他,而且就算如此还理直气壮地伸手问他要200块,难道在她的眼里,自己不是父亲,而是银行。陆振华越想越气,对着依萍怒吼:“200块,好大的口气,我不是银行,没有那么多钱”看到陆振华发火,依萍起先有些害怕,但是很快她的自尊心又占了上风:“没钱?爸爸,你给如萍她们买新衣服,给家里买钢琴,你也看看我吧,你怎么能忍心说没钱?”依萍的指责无疑是有些过分的,她伤害了一位做父亲的心。
陆振华也对依萍失望透顶:“我的钱,我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难道我每个月给你钱,还欠了你的不成?”依萍或许是觉得拿钱无望,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就是你欠我的,自从你把我妈妈抢来的那天起,你就欠了我的!”这句话触痛了陆振华心底的痛,他抢了那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是他的萍萍。他气急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说他,而始作俑者依萍正好成为了他发泄的对象,他朝二楼大喊:“尓豪,尓豪,把我的马鞭拿来。”
刚刚下楼的尓豪显然还没搞清状况,就被安排去拿鞭子,尓豪是个听爸爸话的好同志,一丝不苟的完成了爸爸交给他的任务。陆振华接过鞭子就要打上去,依萍虽然已经害怕地跌坐在地上,但是仍死要面子:“你打吧,你最好打死我,不然你会后悔的?”如萍可不能放任事态更加恶化,连忙叫住尓豪:“尓豪,愣着干嘛,还不拦住爸爸。”要说这个家里,谁还能劝住陆振华的话,那么这个人选非如萍莫属了,于是,尓豪听取了如萍的意见,两人一起上前拦住了陆振华:“爸爸,依萍再怎么不对,也是您的女儿呀,我们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依萍听到“话柄”二字,自尊心受挫地她冷笑着看着他们:“看看你们,多么高贵的陆家人,虽然我也姓‘陆’,可是我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会永远记住,今天我在这边受到的耻辱,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陆家的女儿,也不会再要你们的施舍。”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总有一天,我要笑着看着你们每一个人哭。”说完就转头跑出了陆家大门,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如萍现在没有心思去管依萍与书桓的雨夜相遇,也不想去管为什么依萍一个大姑娘跟着何书桓回家,她只知道今天晚上,陆振华因为依萍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被自己的女儿给否定了,这对一个父亲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其实陆振华也知道依萍变成这样,他应该要付一半的责任,他作为依萍的父亲无疑是失败的。如萍从陆振华那哀伤的神情,也大概他出了他的自责与后悔,如萍偷偷唤来尔杰,让他将桌上的茶递给陆振华。尔杰收到如萍的指示,端起茶杯恭恭敬敬地递给陆振华:“爸爸,别生气,您还有我们呢,喝点水。”陆振华听到小儿子的关心,缓缓地放下烟斗,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同样关心他的妻子,儿女,欣慰地笑道:“我没事,我的身边至少还有你们,不是吗?”
等如萍抱着乐乐再次回到床上时,夜已深,窗外不时传来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看来这次依萍与陆家已经决裂了,那么结识秦五爷的事也不得不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