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山水一程歌》等大石开花

3、顾安之

　　程菲菲看沈章倒了下去，吓了一跳，却见他眼睛还睁的，不像是昏过去的样子，程菲菲拿手在沈章眼前挥了挥，被沈章瞥了一眼。

　　程菲菲开口问他：“喂，你要不要去医院啊？”

　　沈章声音平淡中带了点不耐烦：“没事，我就是有点没力气，休息一下就好，你不用管我，走吧。”

　　程菲菲自讨没趣，见他不耐烦，也带了点气走了。

　　可她忘了一件事，她不认识路呀。

　　当沈章第三次看见气鼓鼓的程菲菲绕过这条小巷时，实在忍不住笑了一下，一笑肚子上的刚刚被揍过一拳的地方隐隐作痛。

　　程菲菲瞪了他一眼。

　　沈章撑着起来了，在前面走着，程菲菲默默跟在他后面，绕出了这一片七绕八拐的地方。

　　走了有一段路，沈章忍不住回头瞧瞧，后面已经没有程菲菲的影子了，沈章不禁哂笑一下，继续往家里走。没走两步，肩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程菲菲把一包伤药拎到他面前：“你又不去医院，药总涂吧。”

　　沈章愣了一下，没接。

　　程菲菲抓过他的手直接把药袋子挂在他手腕上：“不用谢啊，我人好。”她自己给自己发完一张好人卡以后，朝沈章挥了挥手，往回走了。

　　沈章脸上不复冷淡的神情，有些愣愣地看着程菲菲走远，而后像是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了挂在自己手上的药，脸上的神情渐渐柔和了起来。

　　周末很快就过完了，周一上学，程菲菲刚到教室，沈清就神秘兮兮的转过头来对程菲菲讲起了八卦：“告诉你个秘密哦，方颜和温致言是青梅竹马呢。周五那天你不是回去找钱包了吗，我还在校门口等了你一会儿，没等着你，不过我看见方颜和温致言在拉拉扯扯，方颜还哭了呢。”

　　方颜在他们班一向是以温柔美女著称的。程菲菲还记得，她偶尔会看到方颜拿着数学题来问温致言。她那时候还纳闷儿了，就这种简单的题，方颜不应该不会呀。她想起来了，她之前还有好几次，方颜走过来问题目，正碰上温致言要出去的，她就帮着给方颜讲题目，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方颜听的时候好像也总在走神，等程菲菲讲完后就礼貌地和她道谢，现在想来，那倒不是礼貌，更像是疏离，或是嫌弃。

　　那时候程菲菲还以为，方颜是因为程菲菲和顾安之玩的好才不跟她亲近的，毕竟美人相轻嘛，哪里想到，自己被当成了情敌了，唔，她可能还当不上情敌的名号，顶多算是块绊脚石吧。

　　现在想来，程菲菲觉得温致言就是拿她来挡方颜呢。

　　程菲菲听完了八卦，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过着日子，一切都和往常差不多，除了沈章早上来得早了五分钟，作业也不用程菲菲催了，自觉的掏出来交给她。

　　日子过啊过的，一天一天过的很快，很快又到了周末。

　　程菲菲发现，顾安之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顾安之以往每次下课都会拉着她说话或者拉她出去买零食，这两天却是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睡觉。

　　赵闻泽上的大学就在A市的郊区，好不容易到了周末，顾安之兴冲冲地跑过去找他想给他个惊喜，却看见他和另一个女生在谈笑，顾安之有些吃味，她跺了跺脚，脸上硬是挤出了个笑来，蹭蹭蹭地跑上前去勾住了赵闻泽的臂弯，笑盈盈地说：“Surprise!” 赵闻泽吃了一惊，随即笑着回抱了抱她，对那女生介绍道：“这就是我刚跟你说的女朋友，罐儿，这是我班长，柳羽岚。”

　　顾安之和柳羽岚你好你好互相夸了一下以后，柳羽岚说着“就不当电灯泡了毕竟你们见面机会这么少”走了，临走时还看了赵闻泽一眼。

　　顾安之无师自通地感觉到了危机。她有些闹别扭的和赵闻泽抱怨，赵闻泽却嫌她疑神疑鬼，顾安之一听就炸毛了，赵闻泽好一通哄才回转了过来，两人待了一天你不顺心我嫌烦的，虽然到最后终于缓和了，却也是各自带了一肚子的不顺意各回各家了。

　　顾安之和赵闻泽闹了一通以后，撅着嘴坐上了回市区的车，本来她打算和赵闻泽玩一天的，现在闹翻了，她也不想回家，就约了程菲菲出来喝茶。

　　程菲菲刚睡完午觉，从床上挣扎了起来，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就被顾安之灌了一脑门子的爱恨情仇，然后更昏了。

　　顾安之吐槽正吐的兴起，从吐槽赵闻泽不够专一吐到世风日下道德沦丧。期间手机震了几回，她吐槽正兴头上也没理。

　　这时候，程菲菲的手机响了，程菲菲看了下，是顾安之妈妈，她突然间感到有些不安，她把手机递给了顾安之。

　　顾安之一边说着：“哎呀我妈怎么打你电话了呀”，一边接了起来。程菲菲就看着顾安之的表情从怨妇变到了惊讶然后是木愣愣的，程菲菲忙摇了摇她，问怎么了。

　　顾安之脑子是空白的，她脑子里回放着她妈妈电话里撕心裂肺的哭诉声：“……你爸要是死了咱娘儿俩可怎么办呀！”她愣了半晌，脑子像是不会转了，被程菲菲狠狠推了推，才像是生锈的轮子缓缓转了起来，她咬了咬唇，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妈妈已经手足无措了，她不能再无措，她问了地址和病房号，安慰了她妈妈两句，挂了电话。

　　她像是无神的木偶般，呆呆地站起身来，提起了包，跌跌撞撞地出门，辨认了一下方向，先是走了两步，然后开始跑了起来，路上撞了好几个人。程菲菲刚急匆匆地结完帐，见她风一样的跑了起来，忙跑上去拽住了顾安之，她大致猜到了些，顾安之家是出事儿了，她问道：“别跑了，哪个医院？”

　　顾安之双眼无神，程菲菲猛摇了摇她，见她眼神聚焦了些，沉声道：“罐子别慌，不能慌，快告诉我是在哪个医院啊，咱们得打的去，这儿最近的医院也得三公里开外了。”

　　顾安之眼眶一红，哽咽道：“在一院。”程菲菲赶忙拦了辆出租车，把顾安之拖了进去。

　　顾安之狠狠地甩了自己两巴掌，把眼泪逼了回去。

　　她像是一个木头人，听着医生护士的话，把该办的手续办了，把该交的钱交了，该签的字签完了，然后守在她妈妈病床前——她妈妈已经哭晕了。

　　有时候，长大可能只需要一天的时间。顾安之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原来那些苦难与悲痛离自己只有这么近，近到随时随地都能来一趟，摧枯拉朽般将一个人乃至是一家人的安乐生活席卷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