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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亮剑(下) ...

  •   幽军雁谷关大败的消息传到唐军大营,弘盛太子着实愕了半晌。他没想到幽国十五万大军竟败得如此之快,心里大骂刘衡道无能。如今只有唐军与卫军隔岸对峙。他只好下令大军后撤,一面又谴使修书于永明王。
      这些日子永明王也甚是烦恼。唐朝国大势强,长期拖延下去对卫不利。卫军冒险强渡沧浪河,原指望与唐军一战,不料唐军一触即退,半月下来已远离了沧浪河,进入唐境内。兵家最忌孤军深入,眼看着再过十日唐军大营就要退入锦阳郡,到时唐军补给充足,不战即可拖垮卫军。在这时,却收到了弘盛太子的信笺,大意是唐卫之间迟早有场恶战,他本人只想与永明王公平一战。凤城外平原广阔,可作沙场,不知永明王意下如何?永明王正愁寻不出唐军破绽,因此明知有诈,仍不顾众将阻拦,回复了弘盛太子。
      他笑着对诸将道:“即便是鸿门宴,我若不去,岂不让人小瞧了我卫国?”又暗地命魏灞率军五万迂回去袭唐军大营,“此次我去只担心自身安危即可。胜负的关键却在你这一方。”
      小狮子率直,挠挠首问:“这样不好吧?既然弘盛太子约你一战……”
      永明王笑道:“兵不厌诈。你道他是真心邀我吗?”
      他想起弘盛太子少年时无邪的笑脸和那个雨夜所说的关于公平一战的那些话。他想到战争本就无公平可言,就如自己现在铤而走险,却是别无他途。然而他还是没能想到人心原比他预想的还要险恶,战争原本就是撕裂一切感情的你死我活,再纯洁的心灵也会被血腥与杀戮玷污,幼时纯净的兄弟并非不会变得与自己一样卑劣。当前后左右出现唐的伏兵时他有一刹那的失神,一直以来的心神不宁终于应验了最坏的结局,只是他没有想到弘盛太子会将绝大多数人马调到凤城来伏杀自己,毕竟魏灞一旦突破唐营则必能长驱直入锦阳郡。是一直以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还是一直存于心中的那明亮的双眸晃花了眼睛?是因为他从未有跟弘盛太子狭路相逢过。他看到黑压压连到天际的唐军冲杀过来,那天边仍是烟尘滚滚,他看不到那烟尘下向这边赶来的唐军,只看到卫军兵败如山倒,定祥内外一片血泊。此时卫军的失败似已注定,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卫军早已乱成一团相互践踏,此时自己必须镇定。
      远方高处,一个骁勇的将领弯弓搭箭,瞄准永明王。
      他强打起精神指挥手下将士抵抗,忽觉一阵劲风冲来,本能地一偏身,只觉左肩一阵剧痛,立时眼前一黑,喉头有腥甜的味道涌出,失去了知觉。此时唐兵早已将卫军切成几段,肆意砍杀。
      唐军将士见永明王落马,立即有千万支箭对准了他,几个急于邀功的将军催马过来,都想擒拿斩杀永明王。忽然人群中一道黑影过来护在他身前,长剑一扫,几支长箭应声落地,又挽了一个剑花上挑,赶过来的两名唐将一死一伤纷纷落马。他抢了一匹健马,抱了永明王飞身上去,又俯身护住他的要害,一路冲杀出去,一时竟无人拦的了。
      此时,王其路率了张鲁将军派来的援兵业已赶到,当下指挥兵士拦住唐军且战且退,与卫无影一起护了永明王出去。
      *
      魏灞率卫军直取唐营,不想那里竟是一座空城。他心下大骇,忙令退了出来。他心知中计,又不知是否该赶往锦阳郡方向追击唐军,心下惦记永明王,忙令大军调头,往凤城方向追来,不想路遇邬诚阻击,二人战了半天,邬诚忽对他道:“你不用去凤城了。”他心下大惊,匆匆赶了回来,永明王却先回来了。
      *
      射杀永明王那人着实膂力过人,一支长箭竟穿过肩胛骨直射入左胸,好在没有伤到脏器,只是伤口严重,一直流血不止。在回到卫营以后,永明王便清醒了过来,他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把围着自己的一群医官全赶了出去,也不令人给自己治伤,也不听人劝告。一群医官将领只好侯在帅帐外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魏灞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他听说永明王受了重伤却不准人为他医治,一时又惊又怒,也不差人通报,径自掀帘进到大帐。只见永明王躺在榻上,脸色甚是难看。无影陪在他身旁,拿绷带按在他伤口上,见到他来,只抬头望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把已被血浸红的布带换掉。
      魏灞见床上地上全是血迹,心中绞痛,沉声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永明王睁开眼冲他笑笑,“你回来了?”声音甚是虚弱,又问:“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活下去吗?”
      魏灞心中一痛,失声道:“闭嘴!”
      永明王也不恼,只是示意他俯身过来,“我已派人出去散话,恐怕用不了晚上,唐营中即传遍了我伤重不治的消息了。现下你带上所有能带的兵力,去到那边后如此这般……”
      魏灞听完,心下大骇,问道:“为何不让张鲁将军带兵?如今他才是主帅。”
      “他要在此坐镇。”沉吟了一下,永明王反问道:“你如何看张鲁此人?”
      小狮子心地纯直,从不知什么叫嫉妒,听永明王问,愣了一下,道:“张大人……智勇双全又忠心耿耿,是难得的帅才。”
      永明王冷笑道:“但愿如此罢!”
      魏灞领命去了。永明王转头看到无影,那坚强的孩子此时却眼圈发红,从昨夜回来就一直不说话,只是陪在自己身边,努力要止住伤口流淌的鲜血。
      永明王握着他的手道:“放心,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战争便是如此,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建立在鲜血和死亡上的。带你来本是要你历练一番,早知如此真不该带你来的。”又轻叹一口气道:“原是有件重要的事要你替我去办,现在看来只好派别人去了。”
      “什么事?”
      永明王示意他从自己枕下抽出一纸封好的信笺,“将它交给陛下。你不要问,陛下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无影此时是极不愿离了永明王的,但自从永明王收了他以来,便从未违过永明王命令的。
      *
      因为凤城之役的缘故,卫军又退回了沧浪河北岸,两军继续隔岸对峙。
      是夜,沧浪河畔。初生的芦苇迎风展着毛茸茸的花序。
      一个黑影伏在芦苇丛中,机警地望向河北岸。忽然,离他不远处另一个人影向他迅速接近。
      “谁?”那人警醒的回头。
      “是我,老兄,莫怕。”两人显然是相识的。唐军大营离此十余里,依稀可见灯火通明。
      “你不在那边值勤,跑我这里做什么?”
      “嘘,看主帅那边全军将士都在大摆酒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却让你我兄弟在此挨饿受冻。明郡王将死之人,对岸还能有什么举动?”又向两座山头的侧营望了一眼,“我想那被禁止摆庆功宴的两翼将士也一定对主帅不满吧?”等了半晌,不见有人答话,刚一转身,一柄明晃晃的刺刀已架在脖子上,一个阴森森如同地下冒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必抱怨了,你很快就可以和那群难兄难弟团聚了。”他只觉颈上一凉,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王其路从芦苇丛中缓缓走出,踩过两人尸体:“我王其路第一次带兵哪能让你们这班宵小坏了大事!”又吩咐分出五百人马将沿岸的南唐探子全部捉来杀了。他抬头望向两峰侧营中黯淡的灯光,阴阴地一笑:“兵分两路,先把它的两只翅膀折了。”
      *
      南唐大营内觥筹交错,笑声阵阵。众将全然不顾北岸大敌仍在,只想趁此机会狂欢,胜利的光辉在眼前晃动,弘盛太子却没有心思庆祝,一次的胜利不会使他满足,但内心更深处却有另一层原因使他对面前军旅中难得的珍馐失去了胃口。勉强饮下众将敬的几杯酒,趁人不注意他悄悄走出营帐。他向沧浪河望去,乌云遮住了月光一片黑暗,甚至连惊涛拍岸的声音也不可闻。可他的目光早已穿过隔开两人的那条大河看到了彼岸,眼前一遍遍浮现出永明王中箭落马时的情形。
      “殿下时是在想明郡王吧?”是邬诚。
      弘盛自嘲地笑笑,邬诚从不知道避讳,但自己也无需在他面前掩饰:“是啊。”
      两人一时无话。
      忽然弘盛太子的表情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他的眼睛慢慢睁大,两簇火光在双眸中跳动,唇角苦涩的笑容逐渐弯成了毫无温度的冷笑,“看来,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两侧山头燃起了熊熊大火。
      邬诚也注意到了,大惊,道:“我去看看!”
      弘盛太子眯起眼睛盯着远处:“不,太晚了。此时北卫大军只怕已杀到门口了!”他忽然转身,洁白的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声音却一如既往:“范克捷断后,全军撤退!”隐约中他仿佛听到了永明王的声音:“你今日没有杀死我,将永无吞并卫的机会!”
      魏灞率北卫大军冲进来的时候,那批昏庸的将领还未从美酒的刺激中清醒过来,魏灞选了精骑八千向南连夜追击,眼见着丢盔弃甲闻风丧胆的唐军即在眼前,却忽然半路杀出一支军队,那支军队个个骁勇,往卫军冲杀过来,竟是不畏死一般过来拼命,卫军竟一时招架不住。魏灞忙迎上去,与对方统领二人厮杀一个多时辰未见胜负。眼见着唐军已走远,卫军终是未能追上去,二人战至一山林停了下来,互相打量起来。魏灞自出道以来,第一次棋逢对手。只见那人生的龙眉凤目,甚是魁梧骁勇,一手执钢戟,背上背一张强弓,魏灞心中了然:“你便是张鲁将军自小的好友,在南唐与邬诚并为弘盛太子左右手的护国将军范克捷吧?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今日定要与你分个胜负!”
      范克捷微微笑道:“正合我意!魏侯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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