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那个女人》傅幼喜

12、12

　　12.
　　周迦睁开眼睛的时候，程胤赫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他说：“你发烧了，怎么不知道打电话给我？”
　　周迦张了张干燥的嘴，喉咙干的很，说话声音都变了调。“我忘了。”
　　程胤赫不太高兴，却也没说什么，起身去倒了杯开水过来，自己喝了一口，觉得烫，吹了吹。

　　“周迦，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程胤赫吹凉了水后，拿了根吸管让她喝水。
　　周迦吸了几口水，润了润喉咙，咳了几下。

　　“想你算不算？”周迦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眼睛却没有任何“想你”的意思。
　　程胤赫捏着杯子，冷着脸，几秒后，他笑了笑：“算了，谎话我也高兴。”
　　周迦哼笑了一声。

　　*

　　李镇一边喝着白酒与雪碧的混合液体，一边捏着桌角一下一下地磨着自己的手心。
　　监控里的画面，看不清周迦的脸，那句话却很清楚。

　　“想你算不算？”

　　是真是假？

　　李镇咬着牙，咬肌坚硬的发颤。他抬手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不清醒，再敲一下。

　　周迦。周迦。周迦。
　　为什么要在意这种女人？
　　李镇，你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敲了几下后，他放下手，整个人往椅子一靠，头往后一仰，好像什么东西都变空白了。
　　监控画面里，程胤赫吻了吻周迦发烫的额头。

　　他们四个多小时的相处，于李镇而言，好像折磨了他心理、精神四个多小时，或许更严重。李镇合上电脑，脱掉沾了酒精气味的T恤，扔进洗衣机里，光着上半身靠在窗前，望着外面。
　　这个窗户正好对着小区的停车区。
　　那辆显眼的法拉利就停在那里，那儿最普通的是现代、大众，车子不多。这个小区，本身也算不得高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住宅。李镇现在住的地儿是之前某个客户给他借给他住的。
　　他算了算，他在这儿住了差不多快一年了，四个月前，周迦才搬到这儿。

　　不知道，这算什么缘分？
　　孽缘吧。

　　李镇看着那个男人开着法拉利离开了。
　　他重新打开电脑，看着监控画面。

　　周迦躺在床上，想伸手拿水杯却不小心碰倒了，摔了一地的玻璃渣。她看着地上的玻璃，叹了一口气，轻轻躺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她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哭了。

　　四处阒静，毫无一人。
　　周迦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痛哭。

　　直到有人敲响了门。
　　除了程胤赫会粗鲁的敲门，好像再也没什么人来敲门了。

　　周迦用被子擦着眼睛。

　　敲门声断断续续，温温柔柔。

　　周迦擦干眼泪，掀开被子，起身，经过梳妆镜的时候，她看见了脸色苍白的自己。
　　外面的敲门声依旧还是温柔的。
　　周迦想到了别人。
　　她找到自己买的最贵的口红，仔仔细细的抹上，又很快的画了下眉毛，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这像是去见一个好像很重要的人似得。她从没这样打扮自己去开门，去给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开门。从猫眼里，她看到了李镇。
　　她握住门把，拧动。

　　外面温和的光线闯了进来。
　　男人稚气与英气结合起来的面庞在温和光线里变得朦胧。

　　周迦眯了眯眼睛。

　　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子吃的。那是他之前在便利店买的，还剩下的一些吃的。
　　“能进去吗？”李镇提了提手里的东西，“吃的。”
　　周迦看着他。
　　干燥的喉咙哽了下。

　　李镇低下头，换了个手拿着袋子。“我会做蛋炒饭。”他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鸡蛋，晃了几下。

　　周迦发着愣。
　　李镇往前走一步，周迦跟着后退一步，直到李镇走进来关上门。

　　“你发烧了，还穿的这么少？”李镇放下袋子，转身进了她的衣橱间，找出一件短款的浅蓝牛仔外套搭在她身上。整个过程，他都低着头，并不知道周迦正在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他。

　　他转过身，以熟稔的脚步进了厨房。
　　周迦皱了下眉，跟在他身后，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洗锅。
　　“没有油？”李镇洗着锅铲问。
　　周迦指了指上面的柜子，“在那里面。”

　　李镇拉开柜子，拿出里面的一瓶食用油放在一边。
　　洗好东西之后，开火，将炒锅放在灶火上，等锅烫了之后，他说：“你站远一点。”
　　周迦躲到门口，看着他的后背和左耳垂。

　　李镇倒了油，滋滋的叫着。

　　周迦看到李镇的左耳垂有个耳洞，她想到她读书的时候，情侣之间流行男左女右的说法，手链、耳钉、耳钻都流行这样，尤其是在一系列的偶像剧的影响之下，这些流行范围更广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李镇，你这算对我示好吗？”她忽然问。

　　蛋炒饭快好了。
　　他问：“要不要放葱？”
　　周迦看了眼锅，摇头：“不要，我讨厌葱。”

　　蛋炒饭好了之后，他关掉火。
　　“是。”

　　周迦看着他的后背，“嗯？”了一声。
　　李镇拿过碗，弄了一碗的饭，转过身，“是，我是在跟你示好。”他抬起目光，笔直地看着周迦。

　　那一碗饭算不上多精致，看起来卖相不怎么好看。周迦接过他手里的碗，进了厨房拿了一双筷子，说：“李镇，你自己说的，我只不过是婊-子。”
　　她低着头，眼泪掉进碗里。
　　李镇握着拳头，没说话。
　　她端起碗，扒拉了几口米饭，缓缓吃着，眼泪不停。

　　过了很久，等到她好不容易吃完最后一口米饭，擦了擦眼睛。
　　李镇靠在门边，等着她吃完。
　　周迦刚放下碗，李镇拉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客厅的方向走。

　　“李镇。”她叫他。
　　李镇没说话，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黑色袋子包好的方形物体，插上线头，连接上电视。
　　“这是什么？”

　　电视画面一开始什么都没有，一片乱糟糟的画面，接着清晰起来了。
　　是万娇娇的会所。
　　一群人窝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男男女女，形-形-色-色混在一起，里面烟雾缭绕，各种“奇怪”的声音。等画面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些人的脸，还有那些人正在做的事情。

　　极其肮脏。
　　吸粉。做-爱。口-交。爆粗口。打人。甚至是群-P。
　　这就是吸粉者追求的极致快感，光是吸粉不够的，还要做其他的事情才能让吸粉带来的快感上升到最高点，即便这种行为会损害自己的身体，可他们好像真的就是“及时行乐”，不顾别的。

　　“周迦，这里面有的人很有钱，有钱到可以收买很多人，所以，即便是举报也无法让这些人受到该有的惩罚，反而会让他们警惕，甚至会找到我们，尤其是万娇娇，以及我，毕竟这个场子的监控是由我控制的，一旦泄露，第一个找的便是娇姐的麻烦，最后是我，难逃一死。”

　　周迦捂着嘴，看着电视画面，久久不能回神。

　　“我很想帮你，但我得保命，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没那么伟大，会去做一个英雄，我做不到，我无父无母，可我有外公外婆，若我出事，他们怎么办？”

　　李镇说的每句话，周迦都听得到，可是却没办法回应。眼前的一切，像纹身一样刻在她眼前，洗不掉，擦不掉，忘不掉，这些东西，她虽然知道一些，可没真正看过，没看过这种级别的肮脏。

　　“周迦，我能帮你的，我会帮你，不能帮你的，我不会帮，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说法。”

　　李镇蹲在周迦身前，起身，捂住她颤抖的眼神。
　　“周迦，做人不要太梦想化。”
　　他抱住她，让她湿漉漉的脸贴在自己的上肚子。
　　周迦抓紧他的衣服，久久没吭声。

　　“周迦，这件事情，会引火上身的，不要管了。”
　　周迦没说话。
　　“周迦，答应我。”
　　片刻后，周迦抓住他的衣服，拉着他往沙发上坐，在他怀里点着头。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