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流年》沅。七芷

39、原委

　　突的，那道无情的大门却再次打开了，一位下人急急地向着我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柏星旭如死灰般的双眼猛地亮起了点点光芒，可那位下人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穿过，径直来到了我的面前。柏星旭的神色彻底黯淡了下去，头也深深的埋下了。

　　“南少爷，老爷请你进府！”下人在我面前恭恭敬敬地请到。

　　我怔了怔，连忙跟着那位下人而去。经过柏星旭时，只见他头也不曾抬起，仿若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他，应该是在想念湘云吧！哎，不管了，此时我进府去了解个究竟，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个事情，也当一偿柏星旭的心愿吧！

　　一进入司马府，我便被府中漫天盖地的白色所淹没了——树梢上盛开的白色纸花，大堂中醒目的白色“奠”字，以及满屋仆人惨白的脸色，无一不让我恻然。

　　大堂中黑压压地跪满了人，女子无不掩面哭泣，男人也均是愤然惋惜之色。看来，湘云平时也颇受下人爱戴的。。。

　　为首的那人是上次守在湘云门外的丫鬟。她的两个眼睛早已哭肿得如同核桃一般，此时只剩一脸的木然，却还有无穷的泪水不尽地从两个深陷的眼眶中涌出，惹人怜惜。

　　我接过下人手中的长香，默默地拜了三拜，插进香灰炉中，随即便扶起后面白色的布帘进到了里堂。

　　司马大人听到动静也没有抬头，仍是一脸悲戚地凝视棺材中那具依旧美丽的身躯。

　　“贤侄，你知道吗？云儿的母亲在她两岁的时候便不幸染病身亡，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云儿。当时云儿尚不懂得‘死亡’为何物，却伤心地哭了好几个时辰，甚至差点喘不过气来。那个时候，我就在心中暗暗地对自己发誓，虽然云儿没有了母亲，但我一定要让她比别家的孩子更幸福更快乐的长大！”

　　我安静地听着，也把目光轻轻地落在了湘云的身上——若不是这满屋惨白的色调，若不是眼前这乌黑的棺材，若不是司马老爷这悲痛的语调，我绝对会以为湘云只是睡着了而已！甚至，如果有人悄悄地走过去，温柔地唤她两声，湘云就会睁开那双灵动的眼睛，对你轻嗔两句。。。

　　“当年你一眼就看中了云儿，从此钟情于她非她不娶，两家还定下了百年之约。后来，你待云儿极好，我心中甚是安慰，以为你们两个孩子将结成一段美满的姻缘，我也觉得无愧于亡妻所托。”

　　“可是，哪知道半途横生枝节——云儿竟然对柏星旭那个畜生暗生情愫！那个畜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哄得云儿一心只想着嫁给他，吵着闹着要与你退除婚约，还害得你不慎落水！”

　　“我知道你忍痛解除婚约，成全云儿与柏星旭那个畜生，也是想让她幸福。我这个做爹也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柏星旭确实有点才华，我也极力通过自己的势力助他在官场上一展才华。谁知道，这个畜生心胸却如此狭窄，一心怀疑云儿与你之间。。。我见云儿整日在家中以泪洗面，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不想她继续为这个畜生郁郁寡欢，就想着把云儿送进宫中，让她彻底断了嫁给柏星旭的念头。谁知，那个畜生知道这件事情后，竟跑到府中指责云儿攀龙附凤，看不起他的出生。云儿气得晕了过去，后来竟被他逼得一死以求清白。。。”

　　。。。。。。

　　我从司马府中出来，脑子里一片混乱。此时天色已黑，府外的柏星旭也不知去向。

　　湘云竟然是被柏星旭的猜疑之心逼死的？那为什么柏星旭又说是被我害死的？柏星旭今天的深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呀？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

　　我满脑子都是疑问，也找不着人解答，只好迈着沉重的步子在街上浑浑噩噩地逛着。谁知道，这样漫无目的乱逛的结果竟然是来到了风月楼楼下！

　　也罢，我这个样子回家也只是徒惹家人担心，若能找个地方大醉一场，又何尝不是幸事一件呢？！

　　“公子，进来坐坐吧！”远远的，身形臃肿的妈妈便迎了过来，谄媚地邀道。

　　我跟着妈妈进到风雨楼中——多日未来，京城第一青楼还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永远是这么纸醉金迷，灯火通明的！

　　“不知公子相见那位姑娘？我们风月楼的姑娘可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容貌呢。。。”这位妈妈不是上次那位狗眼看人低的妈妈，所以不认得我，不过她们脸上那种趋炎附势的丑恶嘴脸却是如出一辙的。

　　“就紫蔷吧！”我想了想，答道。

　　风月楼中，我就只认得紫蔷和赤凤两人。而赤凤认识的只是女装的“夏紫歆”，若她看见此时的我猜出以前我骗她的事情，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端来。还是见紫蔷好了！

　　“紫蔷姑娘可不会随便见人的，若想见她。。。”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就叫人通报说南子汐求见，若她不肯见我，我立刻就走，绝不纠缠！”

　　紫蔷知道是我来了，自然马上叫人请我上去。

　　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雨过蔷薇”，也不说话，只任喉咙中的酒如火般地烧着。紫蔷见我这样，猜想我心中有事，也不阻止我，只是善解人意地在我身边抚起了琴。

　　殊不知，这哀婉动人的琴声直达我心底，竟勾出了我心中最深的哀伤。我脑中反复交替着我与湘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的情景，以及她安静的仿佛只是睡着了的面容，心中更觉悲痛，不觉间甚至有泪滑过面颊！

　　是谁说“借酒能消愁”？其实只会“愁更愁”吧！

　　我与湘云也不算相交至深，更不曾想过自己会这么心痛。只是，我附上的这句身躯，是南子汐的，那个只爱司马湘云的南子汐，那个为湘云落水而“死”的南子汐啊！

　　难道是他残余在这具身上的灵魂，还在思念着湘云深爱着湘云，所以我心中才会有这般悲痛？

　　提起桌上的笔，我一字一顿地写到：“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若是骨肉相连的爱，一个人的离开，会让另一个人随之萎谢吧！湘云的离开，导致了南子汐彻底的绝望，于是，心花凋零，落地成灰。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这首诗，是我写给真正的南子汐的！希望，在那个未知的世界里，他们能共守白头吧。。。

　　写罢，我终于敌不过“雨过蔷薇”那超强的酒意，倒头而睡。

　　很久以后我常常回忆起这天的情形——如果，这天我少喝一点，又如果，我的酒力再好一点，那么，我的人生会不会就此改变？

　　可惜，这个世界是没有如果的。当我在后悔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早已落定尘埃，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