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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纯洁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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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人的眉毛离头发根远就聪明的说法,赵家明是不作数的,因为他的眉头离发际线固然不近,可是离下巴更远得多,石窟的开山宝相,不比獐头鼠目者的迂回曲折,欠了不少敏捷。
旅店早三个月已经预定光了。古狴名下的云璃酒店自不用想,街角旮旯挂着住宿牌的黑店更不能去。而两者之间档次的旅店像巢房的蜂群,人头挨着人脚。面带好欺负笑容的赵家明终于恐慌了。
冉毓立在飘着残枝败叶的喷泉旁边,听见灯光里头一阵闹嚷,接着赵家明连同行李让保安架了出来,因为肩宽背厚,领子直撕扯到耳朵后面去了。
他耷拉着头坐在地上,脸上几分惭愧,拦住冉毓道:“不干他们事,是我赖他们,说早订了房。”
冉毓笑道:“没房间就没房间,什么大不了的,大半夜的找别人晦气。”
的士不停脚下来的客,早料到人会多,却料不到这许多,偏偏是他和冉毓的第一次同行。冉毓说能入场的人极少,多数像是拉关系的生意人,穿着极整洁精细,传说新主人有少许洁癖。
赵家明一丁点没想到生意。为什么这么入迷呢,冉毓曾问他,也许是出自男人的虚荣,时而狡黠的眼睛后面,放浪形骸来自不寻常的身世,片言只语是提醒旁人的线索,他是神秘王国的一部分,王国到处点着灯,夜空漂浮着血色。
“我想起有个地方,”冉毓背对着他,手插着裤袋,低头碾碎了脚底小石粒,轻踢入散发着水臭的喷泉池。“只要不嫌弃,还是可以对付一晚的。”
初看只是堵毫无用处的水泥墙,怪异地盘踞在早早歇灯的街上。悬空中一扇铁门微开,才看得到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子坐着抽烟,见了冉毓立即起身招呼,亲热地拍着肩,迎进黑洞洞的门里头。
赵家明独自抱着行李跟了进去,无人奉承,冉毓不知踪影。幽幽的一盏黄灯下,两个倒扣的大红丝绒椅子,破开露出发黑的海绵。门都锁着,只有一个空洞洞的拱门,原来是个戏院的后台。
灯火通明的化妆间喀喇开了,戴着卷边帽的女子挎着男友样的人物,容长的脸浸在毛茸茸的光线中,一路带着笑走过。赵家明终究不敢造次。等他们走远了,才怯生生地往房内窥探。
新刷的漆味扑面而来,满目是辛辣的粉红色,正中的化妆镜前坐着个穿着西洋宫廷服饰的女子,长长银色的假发衬得脸色呈紫棠色,半举的胳膊上垂着条细金链子,上面的挂件仿佛是对翅膀,可是做工拙劣,看着颇似两只猪耳朵。她的手沿着头发捋下去,脸轻巧地半侧着,露出黧黑深邃的眉目来,意外地稚气。
赵家明正要开口问询,却发现女孩洋娃娃般的面容微微变了,眼波流动,是察觉被注视的的舞台反应,镜子的边缘映出他惶然地,油汗满面的脸。他急忙缩身走开,然而那张刺眼可怕的脸一直粘在脑海里,胃里流淌着硫酸般。
是他一直自视甚高吗,否则以冉毓这样的人物,断不屑接近自己。他也一直小心谨慎地对待他的这份善意。生锈的盒子里挤压不出一滴肥皂液,他就手往狠狠脸上撩了回水,直到镜子里的自己面目模糊。水滴淌下来,青白色,平凡的大脸。
为什么这么入迷呢。
“你去哪儿了,叫我好找。”冉毓头也不回的说。他坐在一排调音台前,头上漂浮着团团云朵的顶灯,悬在半空的弧形音控室,仿佛云端望凡间般,神仙样人。
“你说住的地方就是这里? ”只是椅背卡在脖子后,一夜下来怕会得咔嚓两段,也嫌轻飘了些,总觉会仰面跌上一跤。
“不错吧,我混过一年剧院。”冉毓自顾自道,“看了大大小小不少演出,好像能忘记一切烦恼。”
往下望去,剧场挂着灰蓝色的大幕,绘着缥缈的仙境故事,空荡地让人心虚,但赵家明默不作声,他已经习惯了在冉毓面前隐藏真实想法。
“你见过塔夏了?”冉毓摆弄着一个满是灰尘的对讲机道,“她很漂亮是吧,是剧院的小公主,。原先扮演王子的是她男友,一头金发,在他们的国家也不多见,后来回国去了。”
赵家明强烈地记起那廉价的金链子,些微讽刺的。
“她刚说起,说看到个不错的男人,看来,你颇符合她的审美。”冉毓扫了一眼他道。误会了他不安的表情。“塔夏一直想找个这边的男友,可惜,追她的她都看不上。”
“她不回国么?”
“怎会,在这里一天赚得比一个月还多。”
空虚蛆虫一样缠绕上来,除了躲避别无他法。“你听说了吗,姓马的那家伙,就是以前经常纠缠你的,最近传说自杀未遂。”
“哦?”
“在网球场的更衣室上吊自杀,把网球队的人吓得不轻,人是救下来了,可是事先服了毒,所以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听说是家里生意上出了问题,这家伙平时满身名牌,可是问起家里的生意来总是板着面孔不回答,事情出来后,才爆出他家是做马桶盖生意的。跟平日形象真是搭不起来,也难怪他总是不肯说。”
“听上去蛮惨的。”
“我却有点高兴,”赵家明道,“毕竟他不是什么好人,也算是报应吧。”
“报应吗。”冉毓淡淡地说。
“也许我让你觉得残忍,可是想想他对你做的事吧·······像长舌妇人前人后污蔑你,联合党羽不停找茬和袭击你。”
“哪里不都有这样的人嘛。”
“才不是,就是你这无所谓的态度才让他们变本加厉的。\\\"
\\\"可是反抗的话反而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吧。”
被盯上也许是有缘故的。赵家明望着冉毓浸在光晕中的侧脸,对他的敬意渐渐消散的同时,他却越来越美了。
冷飕飕朦胧地混了一夜,张开眼看见冉毓衣着齐整,一丝不乱,笑吟吟地对着他,忙拭了拭嘴角的口涎,讪讪道:“我昨晚打呼噜了,吵醒你了?”
“没有,这里距云璃打车也要一小时多,所以我们需早点动身。”
动刀动枪的比试,难道是在衣香鬓影的高级酒店进行?冉毓仿佛看穿了赵家明的疑惑:
“在正式较量技艺之前,会有首轮筛选,其实人选就在这时定好了,只是保镖们都不知道,都以为真刀真枪才能入围,有的训练过度,还落得一身永久的伤病。”
“首轮筛选的标准是什么?”
“各个主人都不一样,除了符合传统的标准之外,就是一句话,看得顺不顺眼而已。”
“那就是以相貌定胜负了?”规矩大不过人情,大概哪里都一样
“相貌还在其次······” 冉毓摇摇头,欲言又止,转头笑道:“看,下雨了,说不定明天还会下雪。我记得小时候,下雪之前总是落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