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生命》Mayin

1、相亲

　　宁卿停好车，刚从车的储物格里拿过手机，手机就响起来了。
　　看到来电显示“罗玉女士”那四个字的瞬间，宁卿是想冲动的摁掉这个电话的，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母亲宁卿还是很了解的，如果她要在疑似她忤逆了她母亲的时候还挂掉了她的电话，那后果她不想想，也不敢想。
　　“喂，妈。”
　　“阿卿啊，你现在在哪呢？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过去啊？我跟你说啊，你今天要敢放人家鸽子我可是饶不了你啊……”
　　电话一接通，那头的罗玉用早上去菜市场买菜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大嗓门“吧啦吧啦”说了一大段话，宁卿捂了捂被震疼的耳朵，把手机稍稍拿远了点，皱了皱眉，打断道:“您真是我亲妈。”
　　宁卿下车锁车，一边走一边说，“我哪敢放‘您的’鸽子啊，我开阿南的车过来的，路上有点堵，我现在都到了，我要进电梯了，先不和你说了。”
　　“哎，真的？那好，等会你好好说话啊，给男方留个好印象，不能……”
　　“我进电梯了，挂了啊。”
　　宁卿一脚踏进电梯里，也不管电话那头还在絮絮叨叨的母亲，果断地挂了电话。
　　照着她对自己母亲的了解，这没完没了的，怕是等她走到餐厅坐下了电话都还不一定能挂断。
　　宁卿在脑子里想着等会儿的饭局，看着电梯里自己模糊的倒映，心里有些惆怅感慨。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来相亲，虽然这并不是她自己的意愿，但是她觉得她现在的年纪是还不至于要相亲的，也不至于要让母亲着急的。
　　宁卿是下了班直接过来的，脸上脂粉未施，身上穿了一身淡黄色的立领连衣裙，腰上别了根细白的腰带，脚上搭的是一双细跟的白色凉鞋，给人的素净简洁的感觉。
　　宁卿不是长相特别出众的女人，又懒，懒得化妆，懒得打理自己，这就更显得她的平凡不出众。不过她身上有一股柔和自然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无害，但是罗南作为一个走在时尚前端的时髦女人，常常说她简直是从山顶洞人时代穿越过来的。
　　想起罗南，宁卿就恨得牙痒痒。
　　罗南是宁卿舅舅家的表妹，说是表妹，其实就小了她两个月。上个月宁卿放暑假，她们一起回家的时候，宁卿的舅妈突然就把罗南的终身大事提上了家庭日常，一个劲儿地拉着她去相亲。罗南在宁卿舅妈的威吓与胁迫下不得已去了两次，结果被那些据她妈说优秀得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男人逼得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后来大概也是被宁卿幸灾乐祸地行为给刺激到了，所以就在一个全家人齐聚的时候突然宣布，要她结婚可以，不过得姐姐先结，还美其名曰不能食言于曾经答应宁卿做她伴娘的事。宁卿的终身大事一直都被罗玉在背后暗暗操心着，只是宁卿在异地工作，平时很少回家，她一直没什么好时机和宁卿提，罗南的言论无疑就是一根导火索。所以，全家的目标瞬间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这不，暑假刚结束，宁卿回来上班还不到一个星期，雷厉风行的罗玉同志就打电话说她牌友的牌友家有一个儿子非常不错，刚好和宁卿一样也是在南宁上班，据说还是什么银行的经理，属于高收入人员，在南宁有房有车。
　　罗玉同志本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早中晚各一个电话，把那位据说优秀得惨绝人寰的银行经理从里到外的夸了一遍。
　　因为学校刚开学，宁卿为工作的事就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招架不了她这种精神摧残，甚至如果她不答应的话罗玉同志应该就得从家里过来直接给她身体上的摧残了，宁卿迫不得已只好答应了，打算以退为进，先糊弄过去，后面再想其它办法。
　　总之，她的不幸，全来自罗南这个女人。
　　正当宁卿在心里把罗南骂了一千遍一万遍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响，到了。
　　宁卿走出电梯，入目是一个非常雅致温馨的餐厅，淡黄色的灯光打得餐厅暖洋洋的。
　　大概是因为空调很足的原因，即使是这种暖色的光，配上外面热死人的高气温，宁卿并没有很热或是心里不舒服的感觉。
　　宁卿扫视了一眼餐厅，就看见坐在窗边的一个男人的视线刚好看过来，看见宁卿，向她招了招手。
　　据罗玉同志说，她为她物色到这个男人的第一时间，她就把自己女儿的照片拿给男方了，所以那个男人认得她也是预料之中。不过男方的照片的罗玉却一直没给她，宁卿对这件事和这个人一直不怎么上心，所以也没问。
　　宁卿眯着眼，冲那个男人点了点头。
　　这样远距离看着，五官端正，一身正装，好像比罗南的那些相亲的对象好一点点，至少这样看着还不错。
　　宁卿走过去，一边在男人对面坐下，一边抱歉地说:“真对不起，路上有点堵，我迟到了。”
　　男人微微笑了笑，没说话，绅士地给她递了杯水。
　　“谢谢。”宁卿端起水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为男人的无言有点微微发窘。
　　他对她的话避而不答，应该是有点介意她的迟到的意思。
　　正常情况下部分人都会回答“没关系”，不过这是一个很虚伪的答案，毕竟迟到了一小时，正常人应该不会没关系吧。也会有人直接说出自己的不满，指责她的不守时，不过这通常给人的印象不太好，有失风度素养。当然，大部分人的选择应该是等了一会儿就走人，这部分人包括她。
　　这个男人，没走，但是又不漏痕迹的表现了他的不满，保持了他的素养，挺有风度的。这是宁卿对这个男人的第二点感受。
　　宁卿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看他，发现罗玉这次真没骗她，这个男人就长相而言，真是挺不错的。不过这依然不能动摇宁卿要搅了这个局的想法。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所以还没点餐。”男人把菜单递过来，突然顿了一下，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责怪的意味，又改口道，“抱歉，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
　　宁卿给了他一个了解的微笑，接过菜单，男人唤来服务生。
　　宁卿是真的相信他不是在说她迟到的事。从她坐下来到现在，这个男人的表现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个素养极高的人，既然他一开始没有直接抱怨她的迟到，后面说话也就不会含沙射影的。
　　“嗯……我要一份意大利面和一份水果沙拉，你呢？”宁卿抬头看坐在对面的男人。
　　男人接过宁卿递过去的菜单，但没有看。他歪着头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服务员说:“我也来一份意面吧，不要沙拉。”
　　宁卿又喝了一口水，这次她不是因为紧张，是真的渴。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即使她因为迟到的事情有点窘迫。
　　这一次相亲完全不是她的本意，所以对结果什么的她一点也不在意，结果不重要，过程也就不重要，既然不重要，就没有什么紧张在意感了。
　　“我先来做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文振。”
　　对面的男人整了整西装，向宁卿伸过来一只手。
　　宁卿伸出手和他的手握了握，说道：“你好，我叫宁卿。”
　　文振轻声念了一遍宁卿的名字，微微一笑，认真地开口：“很好听的名字，人如其名。”
　　宁卿看他一眼，微笑道:“谢谢。”她把这当成他对她的恭维。
　　“你为什么来相亲？”他又问。
　　他突兀又不寻常的问题让宁卿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般相亲不都是先问家庭背景、职业、感情生活什么的么？
　　宁卿低头想了想，答:“大概和你一样的原因。”
　　文振听了她的回答，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他动了动，整个人向后靠去，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两只手交握着搭在膝盖上。
　　这个姿势看似随性慵懒，但气势十足。
　　宁卿看电视剧里一些商业谈判占据优势的一方经常是这个坐姿，大概代表势在必得。宁卿有点搞不懂他突然调整坐姿是真的只是想随性，还是想表达什么。
　　“不是？”她问。
　　“不是。”几乎是宁卿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文振就毫不犹豫，笃定地回答。
　　宁卿不说话了，准确地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对他为什么来相亲不是很感兴趣，她向来对一切和她无关的事兴趣都不大。
　　正好这时服务员上菜了，宁卿对文振笑了笑，低下头吃东西。
　　不知是文振突然改变的坐姿让她产生了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其它原因，她觉得，他们之间，刚刚似乎是在交锋，有点硝烟的味道。
　　不过也可能是她多想了，平时看太多狗血电视剧了。
　　文振对她的反应似在意料之中，他坐直身体，握起叉子，看了看宁卿因吃面而低着的脑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说道：“我来这里，是真的想找个可以结婚的人。”
　　宁卿一边嚼食物一边抬头看他，文振也在看她，似笑非笑的样子。他的这个样子，让宁卿觉得有点不舒服，有种被当作猎物的感觉。
　　咽下食物，宁卿想了想，问道:“嗯？那我是第几个？”
　　“第三个。”
　　“那第四个很快会出现的。”宁卿吃了一口面，又补充道，：“就像你说的，我和你不一样。”
　　文振笑了笑，没说话，也低下头吃东西。
　　文振，他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有种不屑的意味，这是宁卿从他身上收到的信息。
　　他的不反应在宁卿眼里就是最大的反应，但表面上又无懈可击。如果宁卿没有理解错的话，他的“不反应”应该表达的是“第四个？那可不一定”的意思。
　　就坐下来的这么一会儿，宁卿可不会认为文振对她一见钟情了，但她又猜不懂他的意思。
　　宁卿转了转眼珠，又说道：“我现在并没有结婚的打算，更没有和陌生人结婚的打算，我妈妈瞎操心而已，你不必太当回事。”
　　“嗯。”文振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吐出这一个音节。
　　宁卿以为他还有后半句话，就举着个叉子傻愣愣地等他咽下嘴里的东西。
　　文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开口道：“先吃东西吧，我有点饿了。” 宁卿：“……”
　　宁卿无话可说，只好低头吃东西。
　　不过可能是她下班的时候在办公室里啃了两个面包，这个时候她还不是很饿。
　　宁卿吃了两口面觉得有点食之无味，就一边拌水果沙拉吃，一边偷偷看坐在对面的文振。他倒是吃得专心致志，很有胃口的样子，宁卿猜他可能是刚刚等太久饿了。想到这个，宁卿有点不好意思，暗暗红了红脸。
　　不过他吃相还不错，斯文有序，和宁卿印象中男人吃东西简单粗暴的样子有点不一样。
　　就在宁卿偷看文振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来自斜右方的一道视线。
　　宁卿抬眼看过去，看见隔着他们两三桌的座位上，坐着两个男人。有一个是背对着她坐的，宁卿只能看见他的肩膀，另一个就是那道视线的来源，正对着宁卿坐着。
　　那是一个长相十分出众的男人，脸部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又恰到好处。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神色淡淡的。宁卿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脑海中就浮现出以前看小说时看到的一个词——神的容颜。
　　见她看过去，那个男人也没有马上避开视线，他们两个的视线撞个正着。
　　直到那个男人的伙伴和他说话了，他才十分淡定地把视线移开了。
　　宁卿视力一直不错，他们之间隔的距离又不是很远，她完全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长相了。她的记忆力也不错，很熟悉的一张脸，更何况那还是一张迷倒万千少女的的脸，她自问活了二十多年也没接触过几个这个级别的男生。即使高中毕业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但要记住一个少数且与众不同的人对宁卿来说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那是欧阳程，宁卿高中的同班同学，兼学校校草。
　　见他淡然地移开视线，宁卿也收回目光，想了两秒钟决定不过去过去打招呼了。
　　那么多年没见了，欧阳程不一定还记得她。
　　每一个接触过欧阳程的人应该都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冷漠少言，对周围的事情从不关心。高中三年，他能记住的大概只有班主任吧，宁卿并不想贸然过去丢人。

　　文振买单的时候宁卿去了趟洗手间，刚才喝水喝多了。
　　宁卿从厕所出来时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欧阳程。
　　餐厅的洗手间构造有点像“门”繁体字的构造，女洗手间在右边，男洗手间在左边，中间是共用的洗手池。宁卿出来的时候欧阳程就在洗手池洗手。也不知道宁卿从厕所出来他是真没感觉到还是故意忽略，他全无反应。
　　不过以宁卿对他的了解，答案应该是前一个。
　　刚刚他们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即使装作不认识不招呼也没什么，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他们正面碰上，宁卿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
　　宁卿慎重想了想，如果打招呼的话欧阳景晨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能会把她理解为见色眼开想搭讪的女人吧，她怕尴尬，最后宁卿还是决定装不认识好了。
　　宁卿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在他身边洗手、擦手，完全把他当做一个陌生人。
　　就在宁卿转过身准备走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他的声音。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他嗓子似乎有点卡，顿了顿才又补充道，“我是你高中同学，欧阳程”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
　　宁卿完全没想到欧阳景晨还记得她，本来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心里没有一点防备，他突然的一开口，宁卿有点措手不及。
　　“那个，欧阳程啊，是你呀，我刚没注意……”宁卿转过身，看着他，有点说不下去了。
　　宁卿脸有点热，她斜眼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脸红窘迫无措的样子，她觉得脸更热了。
　　欧阳程洗完了手，一边擦手，一边从镜子里看着她。
　　宁卿的一双眼睛忍不住往他一直在动的手看过去，他的手骨节分明，白又长，很漂亮的一双手。不过他好像哪里都挺漂亮的，眼睛，鼻子，嘴巴，腿，脸……以前读书的时候她们班女生还专门研究过他的这些地方呢，这其中也包括了她。
　　“我以为你看到我了。” 欧阳景晨转过身直视着她，目光沉沉的，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那个……呃，我近视没戴眼镜……”
　　这尴尬的局面……宁卿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原装进口货真价实的欧阳程，擅长把天聊死，一点儿没变。
　　欧阳程抿着唇，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宁卿，不知在想什么。宁卿被他看得压力山大，如芒在背。宁卿呵呵笑了两声，没话找话。
　　“真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那个，你在这里和朋友吃饭呀？”
　　欧阳程淡淡地“嗯”了一声，终于移开视线。
　　又尴尬了。
　　“那个我先走了啊，我朋友还在等我。”
　　欧阳程还是没说话，宁卿看了他两眼，他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的反应完全是宁卿意料之中的，她也不指望他会回答自己了，对着他挥了挥手转身就准备走。
　　无论过了多少年，欧阳程还是欧阳程，高冷。
　　“宁卿。”欧阳程突然叫了她名字。
　　“嗯。”宁卿转头看他，他也看着她。
　　“你现在在哪工作？”
　　“在建设路小学做老师，怎么了？”
　　“没事。”欧阳程停了一下，又说：“再见。”
　　“呃…… 再见。”宁卿觉得莫名其妙。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第一次正规的在晋江发文，其实本来想先发另外一篇的，但那一片写得实在是有点少，也还没修改，就先放这篇了。觉得不好的请毫不留情的指出来，我会虚心学习并受教的。我还是个脆弱的孩子，请轻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