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猫记》周兆兆

2、墙头春意闹

　　又是一年春草绿。
　　状元巷花红柳绿，鸟儿在枝头欢唱，蝴蝶在花中飞舞，大地一派生机盎然。
　　在状元巷深处一家宅院，一棵杏树开满了粉红的花，风一吹，花瓣飘飘荡荡，落下来，落到墙头一只黑猫身上。它炸着毛，与一群各色猫对峙。它瞪着这些无耻的母猫，眼神发出警告。别的猫面面相觑，然后朝它扑过去。它被一只身材比它大一倍的猫困在身下，无论如何挣扎也无用。它莹莹绿眼望着天空，连风都能感知它的愤怒和绝望。大母猫对它的亲近之意越发明显，简直势在必得。它朝屋子里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喵……”
　　屋里走出一个穿红衣的姑娘。她循着声音，看到墙头的黑猫一副被欺负得想要暴走又无能为力的绝望脸，哈哈大笑。
　　它望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主人，死命瞪着她。
　　“小黑，你别害羞。身为一只毛色乌黑、身姿矫健的公猫，遭母猫喜欢那简直是一定的。你就从了吧。”
　　黑猫一声不吭，拼死挣扎。
　　程天青看它那么可怜，想想自家的宠物，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人……被猫欺负。
　　她拿了一根长竹竿，把那母猫吓了一跳。小黑趁机挣脱，顺着杏花树麻溜地溜下来，进屋子躲起来。
　　程天青并不喜欢猫，也不想养。
　　猫不如狗好养活。比如她家小弟程小瓷，给饭就吃，多好养活。养小黑是个意外。
　　有一天，她被爷爷关禁闭，月光皎洁，她正对着月亮流眼泪，突然听到一阵猫叫。
　　月光下，一只黑漆漆的猫睁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看着她，然后满屋子乱转。
　　房间被关得严严实实的，突然出现一只黑猫，把程天青吓了一跳。她试了试门窗，都关着，那这只猫是怎么进来的？
　　她在屋子里大叫：“程小瓷你给我过来！”
　　隔壁房间的程小瓷立马喊道：“姐姐别怕，我来保护你！”
　　程天青翻个白眼。程小瓷的人生目标就是保护姐姐，做个英雄。
　　他很快就推门进来，还心疼地说：“爷爷就是随口说说，也不是真要罚你关禁闭，你看连门都没锁，他就是做个样子。爷爷最疼姐姐了，你别伤心啊。”他说着就抱住程天青的大腿，仰着头谄媚道，“姐姐，我晚上陪你睡，这样你就不害怕了。”
　　“呵呵。”程天青揪着他耳朵，“这猫哪来的？”
　　“什么猫？”程小瓷转头看，这才看到床边一只黑猫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程天青问：“你捡来的？”
　　“不是，我最讨厌猫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程天青想想，也是，就松开手。
　　那怎么办？
　　程天青打开窗户，喊小黑猫：“你回家去吧。能记得怎么来的吗？”
　　猫叫了一声，然后满屋子窜，跟无头苍蝇一样。程天青和程小瓷眼睁睁看着它一会儿撞到头，一会儿撞到腿，连个窗户都跳不上去，半空中摔下来，姐弟俩都替它疼。
　　从没见过这么笨的猫。不忍心看它摔死，程天青把它抱起来，放在窗口：“下去吧。回家吧。”
　　它在窗台上仰着脖子四处看，最后对着月亮凝神看了好一阵，发出一声“喵”。程小瓷说：“它对着月亮喊什么？以为自己是狼吗？”
　　程天青看着它，以为它怕高不敢跳，走过去想再帮帮它，结果就见它又跳下来，落在程天青脚边，然后仰头望着她，静静的。月光下，程天青盯着它的眼睛，心软了：“天亮你再走吧。”
　　程小瓷鄙视地看着黑猫：“一只猫怕什么天黑啊。”
　　程天青看黑猫把自己弄得十分狼狈，就让程小瓷打温水来，程小瓷抱着猫，程天青给它洗澡。黑猫十分抗拒，程天青抓着它脖子上的毛：“不洗澡你就出去。”
　　然后它屈服了。
　　程天青乐了：“居然能听懂人话，挺聪明嘛，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你看自己撞的，要不是有毛遮着，不定肿成什么样了。”
　　“笨猫。”程小瓷揪它胡子。
　　洗到肚子处，程天青笑了：“哟，是公的。”
　　“它会害羞的。”程小瓷捂着猫的耳朵。
　　程天青被逗笑了。
　　给猫洗完澡，程天青找了一件自己小时候的旧衣服把它裹起来。它动也不动。
　　程天青道：“它大概饿了。咱们家还有什么吃的？”
　　“水饺。”
　　“猫吃水饺？你以为是狗？”
　　“不吃水饺吃什么？大半夜你去给它抓只老鼠来？”
　　那还是吃水饺吧。
　　程天青一个人对着缩在衣服里的猫，跟它大眼对小眼。
　　之前光线不明，现在灯下细看，这猫长得还挺好看。绿莹莹的眼睛，毛色乌黑，个头不小。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不过能沦落到流浪在外，估计也就是普通的猫。
　　普通的猫好，好养活。

　　程天青发现自己太武断了。
　　等程小瓷把煮好的水饺端出来，程天青挑出一个，放在一个小碗里，拿筷子夹碎了，又凉了一会儿，亲自拿嘴尝了尝，不烫了，才端了放在地上，再把猫抱着放在小碗前。结果它淡定地偏过头去，看都不看水饺一眼。
　　“还挺有个性。”程天青摸着猫的头，它炸毛了。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猫炸毛，反而乐了，“跟姐姐耍个性呢？不怕饿啊？还是你不吃水饺啊？”
　　猫扬着脖子，挣扎着下了地，七歪八扭地又开始满屋跑。
　　“你都走不稳，还跑什么？”她追着又要去抱它，它踉踉跄跄跑得更带劲了。
　　程天青想了想，把水饺的馅挑走了，只留下饺子皮，又召唤它，“过来吃饭。”
　　“饺子馅他都不吃，饺子皮他能吃吗？”程小瓷怀疑。
　　“猫不能吃太咸。光饺子皮它可以吃点吧？”
　　但是仍然没有用，黑猫压根不朝这小碗过来。它忙着到处转，一会儿正厅，一会儿厨房，一会儿卧房，连程天青都能感受到它浑身散发出来的焦虑。最后，它在程天青卧房的一面铜镜前站定了。

　　此刻，宗煜的脑子里就像被猫抓乱的线头，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不相信。
　　但是铜镜前，他盯着那大大的镜面，里面是一只黑猫，他走一步，镜子里的猫走一步，他举起一只手，镜子里的猫举起一只……爪子！
　　他的脑子炸了。
　　然后他疯跑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