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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锦鲤抄 ...

  •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个凄清荒凉的破旧小院中,传出了一个少年痛苦的嘶喊与痛哭声。
      少年今年十五岁,但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从记事开始,他便被关进了这个院子,大门从未打开过,只是每日有人定时将三餐从院墙角落的一只墙洞里塞进来,餐餐不落。饭菜虽然不丰盛,但很干净新鲜,显然送饭的人不会刻意侮辱他。
      他曾经尝试过绝食自尽,却在悠悠醒转时突然发现,即便他昏迷过那么长时间,仍旧没有人进来看过他一眼,那一刻,他便绝望了。
      绝望之后,便是新生。
      “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院里本来有个下雨形成的小水坑,他没事的时候,便用手挖坑。常年累月下来,竟然形成了一方不大不小的水塘。这日雨后,他再去看时,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只红色的小鱼在游弋。
      “哪里来的鱼?”
      小鱼的到来,让少年的生活多了一丝乐趣。他会跟小鱼说话,外面的人送来的饭菜,他会先给小鱼喂食。不知不觉三年已过,小鱼早已长成又大又肥的大鱼,少年也成为了一个长发飘飘、丰神俊秀的英俊男子。
      心中的烦躁和不解早已慢慢消磨,他不再去纠结为何自己会被关着,自己的父母又是谁。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有小鱼陪着自己,这一生慢慢老去也不会差。
      他也会在门外的人再次送来饭菜的时候,对着门外说一声:“谢谢。”
      第一次听到他说“谢谢”时,门外的人似乎是顿了一顿。
      终于这一天,满天飞雪中,小鱼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不再欢快地游弋。少年心一沉,顿觉生无可恋。
      他捧着小鱼,怅然若失时,那扇从未打开过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满头白发、眼神凶狠的老者站在他的面前。
      他愣了一下,忙道:“老伯快进屋,外面冷。”
      老者说自己很饿,问他能不能赏他一口饭吃。男子为难——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间,饭菜还没送来。
      “你这里不是还有条鱼吗?”老伯指着他手中的那条大鱼。
      见他迟疑,老者愤而转身,他连忙拉住老者。
      火堆旁,老人吃着鲜美的烤鱼,男子在一旁看着。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许是沉默的气氛太过尴尬,老者打开了话匣。
      “有一个官家小姐,外出游玩时遇到了一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不忍看到小乞丐被人欺侮,她将他带回来府中。府中人也都很喜爱小乞丐,将他当作夫人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老者撕下一块鱼肉,给了男子。男子犹豫片刻,终究送进了嘴。
      小姐喜欢舞刀弄剑,府中特地为小姐请了师父,小姐见小乞丐也想学,便允许他同自己一起练武。没想到小乞丐勤学苦练,长久下来武功居然大为精进,比小姐高了不知多少个层次。岁月流逝,小乞丐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颇得女子们青睐。但他却仍是沉默寡言,除了小姐外很少跟别的人说话,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一次下大雪,小姐喊他陪她一起堆雪人。两人堆了一男一女两个雪人,小姐许是玩得兴起,拿起剑便在其中一个雪人的背上,写了四个字:“海枯石烂”,少年看到了,看了一眼少女,见她盯着那四个字微微出神,不胜娇羞。
      少年默默地拿起剑,在另一个雪人背上刻下四个字:“两情不渝。”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小姐的父亲在朝中得罪了人,被人捏造了罪名,竟要全家发配充军。
      小姐的父亲不忍见女儿受苦,便嘱咐了少年,带着小姐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出现在众人面前。
      少年带小姐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和她一起住了下来。小姐提出两人就在这深山中,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少年默然不语。
      少年经常外出,一出就是一整天,小姐很是不解,少年说他在想办法为小姐的父亲伸冤,小姐便相信了,叮嘱他千万不要被官府的人知道。

      直到有一天,少年回来时,带来了一个人——他们的师父。
      小姐满心欢喜,却见师父表情冷漠,少年满面歉意。
      事情真相大白了——他们的师父是父亲的对手那一党的,而且经过师父暗中细心调查,少年就是告发小姐父亲的那个官员的私生子。他已经承认了少年这个儿子,允许他住到府中,但要求是——斩草除根,不给小姐家留下任何可能翻案的机会。
      “官场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孩子,你文韬武略,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万万不可在深山老林中虚度光阴,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华。等你功成名就后,你会发现,这世上有比你现在所珍惜的要重要得多的东西。“临行前,那位”父亲“曾这样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他。
      他不语,默默地出了门。
      但是师父跟在他后面,他竟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别担心,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罢了。”师父的须发随风飞扬,他竟莫名觉得师父像是超脱红尘的仙人。
      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小姐笑了,她不再看向两人,径自拿着梳子走向了铜镜。
      她轻轻解开发髻,慢慢梳理着,少年和师父只是看着,看着她将挽得高高的发髻梳散下来,梳成了少女常见的发式。
      莲步轻移,她走向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曾经最尊敬的师父与心爱的男子,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抱歉,我不同意呢。”
      衣袂飘飘,她犹如一只飞翔在空中的美丽天鹅。小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施展轻功,妄图摆脱两人。
      少年和师父紧追不舍,最终在一个悬崖边拦住了小姐。此时少年的脸上,已如冰雪般冷漠。
      “宛儿,你太让我失望了。”若是你不逃,或许我可以看在昔日情分上,不亲手杀你。可是,你为什么要逃呢?
      长剑出鞘,两人临风决斗。然而小姐哪里是少年的对手?几十招下来,小姐已感觉到力不从心。少年的剑迎着夕阳,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就像骤然绽放的烟花一般美好。
      蓦然背后传来一股大力,小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冲了几步,接着脚下一空……“
      啊——别说了,别说了……”少年捂着头,痛苦地嘶吼起来。
      仿佛一扇尘封已久的大门打开了,无数记忆如洪水般涌进他的脑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的,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只是平平凡凡地和一个女人一起度过,不甘心自己的满腹经论才华却只能向清风倾诉。他要出人头地,要让自己的名字留在史书之上,代代流传。
      但是,他真的不是有意要让小姐死去的啊。他只是想着把她打落悬崖好回去交差,至于是生是死就看她造化了。

      “宛儿,可以出来了。”老者起身,走到院中水池边,从怀中拿出一颗灵珠,缓缓浸入水中。
      水面瞬间如沸腾一般,蒸腾起大量白雾。白雾之中,一个粉色的女子身影若隐若现,曼妙异常。
      白雾消散,女子也终于凝成了形。她的目光冷漠如雪,一步一步走进屋来。
      屋里的少年依然在嘶吼,但显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只是在短短的一瞬间,他的头发居然完全变成了白色,如同干枯的稻草。
      老者仍旧在一旁解说:“因为心中有着哀痛,她的灵魂无法进入轮回,在人间孤独游荡。幸好得到高人点化,让她的灵魂暂时在一条红鱼身上寄身。只要她心中的哀痛消除,方可重新进入轮回。”
      “这三年来,她化为红鱼,朝夕陪伴在你身边。幸得你无微不至照顾,她心中的伤痛方能稍稍淡化一些。”老者看到少年充满痛苦与歉疚的表情,语音却仍是冷淡:“但是,要让她进入轮回,这一点恩德远远是不够的……"
      “除非你——拿命来偿!”
      老者冷眼看着。这三年中,他在少年的饭菜中下了慢性毒药,少年若想逃,是绝对逃不掉的。
      粉色短袄,粉红长裙,配上雪白的肌肤,以及精致的容颜,少女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雪中仙子——圣洁,冷漠。
      少年眼角沁出了泪。他缓缓地伸出手,伸向少女的脸庞,似是想要再描绘一下她的容貌。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爱恋的甜蜜,抉择的苦涩,以及功成名就后的生无可恋。原来,父亲说的是错的,珍惜的东西一旦失去,便再也寻不回来了。
      少女高高地举起了长剑,少年含笑地合上了眼睛。
      “唰!”风声闪过,却并未感觉到颈中凉意。
      有什么东西擦着脖子划过,丝丝缕缕,带来阵阵瘙痒。
      闭目许久,仍有意识,他不禁觉得奇怪。
      犹疑着睁开眼睛,眼前老者、少女都已消失不见,屋中一切如常,似乎只是他做了一场幻梦。
      奇怪地伸手扶住自己的头,却瞬间怔然——
      他的一头长发,竟已被人齐齐削断!随着手的抚摸被带下来的几丝发根,已是灰败的白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锦鲤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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