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已成灰》詩與少年乀

7、七

　　(七)
　　又是半年之后,四季交替,初冬的T市干冷干冷的,我穿着宽大的家居服缩在窗户下边,看着街上熙攘的人群.
　　“怎么慢吞吞的我都和你王阿姨约好了10点见面,你怎么还不换衣服去哎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赶紧化化妆,别让人家嫌弃!这已经是第三个了,你可真不让我省心!”老妈唠唠叨叨地推着我往衣柜那边走过去,手忙脚乱地帮我选衣服,是的没错,我在相亲.自从B市回来,因为薛乐的关系我一度闷闷不乐,虽然我什么都没说,但父母都明白我失恋了,不停地帮我介绍对象希望我走出阴影.
　　“妈你就别忙了好不好看不上我更好…”我看着慌慌张张的老妈心里一阵烦乱.
　　“哎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我天天拜托我的那些姐妹们给你找优秀的男朋友我容易吗!你心疼心疼你老娘好不好,都是二十好几的大丫头了也不谈恋爱,除了上班就窝在家里,我像你这么大的年纪都怀你了,真是…你倒是快点啊!讨打是不是啊!从B市回来你就像丢了魂一样,问你什么也不说,整天抱着一只猫发呆,要不是看你这样,那猫我都想扔了,我新买的茶具都给它砸烂了…”
　　“妈!我好了,咱们走吧.”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老妈的唠叨了,光速换好衣服,拉着老妈出了门.
　　相亲地点约在一个环境高档的咖啡厅,据说对方是海归博士,已经30岁了,因为工作关系一直没交女友,但是条件很不错.我们来的路上老妈已经把这个人的家世背景扒了一个遍,所以见面的时候看到他那一副呆板无趣的样子我并不吃惊,长得倒是斯斯文文的,不过坐在对面很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我已经相亲多次,对于对付这种人我已经有经验了.
　　双方父母在交流了几句后就默契离场了,我拿过菜单毫不客气地点了最贵的咖啡和蛋糕,然后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这种男人绝对不会喜欢没修养的女人,我的内心是轻蔑的.反正我也不想相亲,倒不如让他讨厌我.
　　“你不想相亲吧”对方似乎看穿了我,待到长辈们离席.竟然直接问了出来.
　　为了怕这个书呆子回去多说什么,我摇摇头”还好吧,我就这样.装啥呀,早晚也会暴露,不如一开始就让你知道我就这样.我呢一没修养二没气质.你应该不喜欢我这种吧.”
　　他推了推眼镜,竟然微微一笑,递了一张纸巾过来”看得出看得出,你的脸上沾到了奶油.”

　　这次相亲过后老妈总是乐呵呵的,没事就问我对方有没有和我联系.说也奇怪,我的表现这么差,过了几天这个男人竟然主动约我.而且他并不像我看上去那么呆板,果然人都有两面.本来我是想拒绝他约我的,但是我还是答应了.因为.他叫周乐.
　　周乐,薛乐,是不是有些接近呢薛乐,你看,只要是有关你的,哪怕一个字,我都会不自主地想要靠近些.没有你,我真的很冷很冷,四季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我已经坠入了无底的冰洞里,周身都是冰碴,而你现在在哪呢我真的…好想你.
　　转眼就是圣诞节,上映了一个非常搞笑的贺岁档电影,周乐约我一起去看.我们坐在电影院里,他主动买了爆米花和饮料.电影在一片笑声中开场了,傻傻的男主角头戴金色假发贱贱的表情引来一阵阵哄堂大笑,而我的手机此时却收到一条简讯:祺祺,我是薛乐.不知道换号没有呢,你过的好吗我家里的事已经解决完了,下个月我和徐凯就要出国了,出国之前我们会举行婚礼…地点是T市教堂,时间是1月13号下午14点.如果你能看到的话,希望你来参加,这是你当时让我答应你的.
　　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吗薛乐,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残忍,虽然我当时说过,可是如果让我真的去面对,我想不出带着怎样的表情见你.电影在我的思绪里演播到高潮,两个男主掉到了河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我望着银屏上那近乎扯淡的夸张剧情,手里捧着奶香四溢的爆米花,想附和着一起大笑,但却一不小心,泪流满面.
　　周乐虽然望着银屏,却悄然递过来一包纸巾.我转头望着他,他低声说,”这儿没人注意你,想哭就哭吧.如果有需要,肩膀借你.”

　　时间过得匆匆,薛乐的婚礼如期而至了,我买了一件抹胸的小礼服,搭配了一件兔毛的白色披肩.穿上了7cm的高跟鞋.
　　教堂被装点得一派庄严富丽,因为是独子的婚礼,徐凯的父母从澳洲飞了回来.以他们的财力,这场婚礼被打造成犹如明星一样.由于我没有请柬,被礼貌地拦在了场外,凛冽的寒风让我不住地颤抖,我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发抖,薛乐的婚礼,我必须以最漂亮的样子出现在她眼前.这是今生最后一次能见她的机会,也是唯一一次能和她共走红毯.
　　“让她进来吧,是新娘的朋友.”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到我面前,和门口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一声,就带我走进了教堂.”新郎新娘还没有到,您请自便,”中年男人礼貌地冲着我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我坐在教堂的椅子上,望着十字架上的天主,望着面带喜气的宾客们,望着红毯上的玫瑰花瓣,望着我一身洁白的礼服.努力不让眼泪流出,薛乐,我今天盛装出席,只是为了从此在生命里都错过你.

　　教堂的大门缓缓打开,婚礼进行曲响起,所有人站起来唱着赞歌.我的眼前忽然充斥着白色的雾气,薛乐挽着她父亲的手臂缓缓走进教堂,徐凯站在十字架前望着他们走近,眼底有隐藏不住的期待和紧张.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薛乐女生的打扮,一身简洁的白色婚纱,头上盖着白纱,没有过多的首饰,却美得惊人.以前我也曾试过软磨硬泡让她换女装给我看,每次都没她拒绝,这唯一的一次却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心忽然痛到难以呼吸.
　　薛乐已经在她父亲的带领下走到徐凯面前,她父亲将手交到徐凯手里,脸上满是感激的神色,我明白,如果没有徐家,他现在应该已经在牢房里了.薛乐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们转身面向上帝,面向神父.开始庄严的宣誓.
　　神父手持圣经,开始宣读” 主啊,我们来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 从此共喜走天路,互爱,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赐福盈门;使夫妇均沾洪恩;圣灵感化;敬爱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颂扬. 我命令你们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薛乐女士, 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一片沉寂中薛乐转头看向我,那一瞬间我们看到了彼此的眼泪.
　　神父清了清喉咙”薛乐女士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薛乐迟疑了几秒,终于点头”我愿意.”
　　神父又问新郎”徐凯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徐凯望着薛乐,目不转睛,似乎生怕一个遗漏,眼前的人就会永远消失.我望着他们互相对视,心跳似乎停止了,万能的主,如果你真的万能,请让我立刻死在这里吧!
　　神父对着众人问道”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
　　宾客们齐声答”愿意”

　　我就在这一声愿意中似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薛乐,从此你我,真的再也没有关系了.
　　我不记得我是如何回到家里的,我只记得那夜我一个人穿着抹胸的礼服从教堂一路走回了家里.
　　醒来是在医院里,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老妈眼圈红红地望着我,不住地责备”哪有人大冬天穿个裙子在外边晃的,你高烧40度一个劲说胡话,真的要吓死我了.”
　　我的头疼得快要裂开,”我说什么了”
　　老妈摇摇头”我怎么知道,迷迷糊糊也听不清楚,好像是喊着谁的名字,哎…现在没事就好了.”
　　望着老妈我鼻子酸酸的,”妈你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感觉好多了,有事就喊护士.”
　　“嗯,这几天周乐经常跑来看你,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们吵架了,可我看不像,看他对你的感觉应该是挺喜欢你的.那孩子我看着就喜欢,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就和人家说清楚吧.”老妈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转身”丫头啊,不是你的,你该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