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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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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这番凌厉的话语源自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 年纪三十左右, 眉眼是倾城倾国的精致, 然而此时面色阴沉冷淡, 远远看去如同一朵带刺的玫瑰.
“锦瓷, 让我见见她好吗, 就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明日, 我便要远征了, 这一次是去西域, 离沅京很远.” 男子一身玄黑长袍上以金丝线绣着张牙舞爪的巨龙, 墨发高束在头顶, 无形之中自成一股王者风范, 带着迫人的气息.
那美貌妇人全然没将他放在眼底, 眼底带着轻蔑, 讥讽一笑: “ 你倒真是变了许多, 和她喜欢的那副模样大相径庭, 这坐拥江山的滋味你如今倒是享受得很.”
男子身形一僵, 身旁的护卫不经意地微微拔剑. 他摇摇头, 暗示那人不要出手伤人.
他的面上写满了苦涩和忧愁, 形容之中带着几分憔悴. 带着些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 “ 是不是她还是不愿意见我”
听及此, 那妇人怒极: “ 你现在倒是想起她来了! 早前呢, 早前你在干嘛她被逐出皇宫的时候, 你做了什么你和华筝公主大婚之时, 她怀着你的孩子在街头弹琴卖艺! 她本就身子弱, 孩子生下后染上一身恶疾. 对啊, 你向天下昭告你和华筝的小皇子出世之日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之时, 她连照顾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受了这么多苦, 都是因为你, 而你呢,,你在哪里 !”
那男子被她责备得哑口无言, 面色苍白, 眼前仿佛天旋地转, 下一刻就要昏过去. 他怀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 渴望最后一分救赎, 颤抖着声音: “ 她, 有了我的孩子”
“ 怎么, 有没有, 还重要吗你的孩子是尊贵无比的逐日国皇子, 一个女乐师诞下的野种又算什么东西!” 妇人已经激动得失去理智, 当下竟开始口不择言.
那男子仿佛被这番话激怒, 迅猛地冲过去掐住了她的脖子, 带着狠厉和绝望: “ 孩子和她在哪里!”
她笑得癫狂, 发髻已经散乱得不成样子. 斜插在头上的红玉玛瑙发簪摇摇欲坠, 如同鲜红的血泪, 艳丽而又刺目.
“住手!” 来人是一名白衣男子, 丰神俊朗, 眉目间一派风流. 他按住黑衣男子的手: “你冷静些, 莫离.”
听见他唤自己 “莫离”, 男子眼中带着一丝呆滞和迷茫, 手上的力气渐渐松了下来. 那妇人按着胸口, 猛烈地咳嗽着. 白衣男子担忧地搂住她, 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 “锦瓷, 没事吧”
“阿嵘, 让我见见青荷.” 他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等着大人的原谅. 眉宇间带着几分疲倦和挫败, 异于常人的墨蓝色瞳仁流动着令人不忍的哀求和乞怜.
白衣男子有些犹豫, 目光躲闪, 支支吾吾: “ 不是我们不让你见她, 只是…“
唤作 “锦瓷” 的妇人双眸通红,声音嘶哑:“ 你见不到她,你永远都见不到她! 或者应该说,她永远都不可能再来见你!因为她已经…” 她未说完便被白衣男子狠狠地捂住了嘴:“ 锦瓷,说什么呢!” 她用力挣脱他,狠狠瞪了他一眼:“为何不让我说出口!这个秘密我守了十几年,像噩梦一样折磨了我十几年,而最应该承受这一切的人是他!” 白衣男子无力地垂下双臂。
她走到黑衣男子的面前,带着报复的快感,缓慢而清晰地说出那令他痛不欲生的真相,一字一句就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捅在他的心脏上。
“青荷死了,十几年前她就死了,就在你和华筝公主一家三口去江南游玩的那个夏天,她就死了。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我在后院的荷花池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服毒自尽了。我永远都忘不了,整个荷花池都被她的鲜血染红了,而她就浮在水面,那么美,比荷花都要美…” 她开始语无伦次,慢慢地捂着脸哭泣。
那被唤作莫离的黑衣男子一言不发,片刻后竟大笑了起来:“你骗我,顾锦瓷。这又是你想要阻止我见她的玩笑吗?”那称作阿嵘的白衣公子叹了口气:“莫离,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怕见到你这副样子。好不容易瞒了你十几年,原以为可以瞒下去一辈子,看来是做不到了。锦瓷说的都是真的,你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看看。青荷她就被葬在顾府后花园的荷花池中。”
不等阿嵘反应,眼前黑影一闪,莫离人早已如离玄的箭冲入府内。莫离一路疯狂地寻找,双眼血红,当他真真切切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无力地跪坐在地上,面上写满了绝望。池塘里开满了密密麻麻的荷花,与大片大片的荷叶挨在一块儿越发显得楚楚可怜,池水清澈可见,荷叶下穿梭着几条灵动的金鱼。在那连绵荷花的簇拥之中,竟放置着一樽冰棺,棺内躺着一位女子,一袭绣着墨色莲花的碧色衫裙,秀丽婉约的面庞却是欺霜赛雪般的惨白,那带着恬静微笑的嘴唇早已不复血色。而那冰棺之上摆放着一张陈旧的古琴。
“那日发现她的时候为时已晚,我连最后一句话也没和她说。她什么也没有留下,她浸在池中,脸上一点凄楚哀怨也没有,笑得那么的安宁满足,怀里竟然还死死抱着那张古琴不放。我舍不得青荷,舍不得她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更不愿令她挫骨扬灰,青荷,她那么一个莲花般洁净的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四处寻访不惜一切给她做了这个冰棺,就好像她只是睡着了,十年,二十年,她总有一天会醒来。”顾锦瓷望着冰棺之中的女子如同望着相伴多年的老友,她面色凄然,一双美目骇人的血红,却干涸得仿若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来。失去青荷,她险些哭坏了一双眼。她尚且如此,跌坐在眼前的这人只怕是千倍万倍的疼痛。一想到他也终于尝到这剜心挫骨般的苦楚,顾锦瓷心中好受了几分,唇边的笑意森然,带着报复成功的快感。
莫离一言不发,面色僵硬得可怕,他默默站起身,低声唤来护卫:“把冰棺带走。”顾锦瓷听了,凤目怒瞪,声音凄厉,怒骂道:“燕漓,你这个畜生混蛋,你抛妻弃子,青荷生前你没让她有一天安宁日子,她死后你也阴魂不散让她泉下也不能瞑目!你休想再碰青荷一根手指头!”莫离没有理会他,他手下的护卫已经动手抬棺。顾锦瓷见拦不住他,跳进池里,以身护住冰棺,浑身颤抖着,咬牙切齿地说:“你若想动这冰棺,就杀了我吧。”莫离冷声道:“顾锦瓷你不要以为我不敢!”顾锦瓷癫狂地大笑:“是啊,青荷都被你害死了,我这条命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值钱的呢。”
她身旁的几个护卫正欲抽出佩剑,却被一声稚嫩的童声打断。“锦姨,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我娘。”顾锦瓷望向那跟着阿嵘而来的小小女童,终于落下几行热泪,哑声喊道:“韶华…”莫离也呆呆地看向阿嵘身边立着的女娃儿,眉目秀丽,却又和寻常女孩儿稍许不同,浑身透着男子般的英气,年岁瞧着不大,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阿嵘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指着站在不远处的莫离:“韶华乖,那是你爹,他来带你和你娘回家。”韶华松开阿嵘握着她的手,走到莫离面前,仰头质问道:“你就是我爹吗?”莫离被她审视的目光刺得生疼,她小小的面庞上有他和青荷两人的影子,他想要伸手摸摸她的笑脸,心底却又生出几分害怕。女儿,这是他的女儿,她的眼神里写满太多的陌生,冰冷,质疑,还有,责备。他突然想起仍在宫里有母亲疼宠的儿子,目光落在韶华有些朴素的衣裙上,被狠狠灼伤。那裙摆上绣着几朵青色的荷花,已经洗的褪了色,可他知道,那是青荷绣的。莫离说不出话,韶华当他是默许了,冷静得可怕:“你想带我娘去哪?”莫离缓缓出声:“我要带她去有我在的地方,从此不再分离。”他顿了顿试探地喊了她的名字:“韶华,你可愿跟我走,回到你和你娘本该生活的地方。”韶华垂头想了想,回答他:“我跟你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七年之后,必须把娘送回来。娘喜欢这里。”顾锦瓷急切地惊呼:“韶华!”阿嵘扶着她,安慰道:“锦瓷,我们听从韶华的意愿吧。青荷,她是愿意跟莫离走的。你莫再执着,青荷最大的愿望无非是一家团聚,如今你连她最后的愿望也不愿成全么。”顾锦瓷哽咽着,再也没了先前的气焰,她无力地偎在阿嵘的怀里,神色疲惫。
莫离点了点头,韶华把小手交付于他:“好,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