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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梦境七 凉月 ...

  •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呢,不二君。”那微笑着的堇紫色眸光,除却幸村,天下间怎还会有第二人?“真是凑巧呢。”

      不二气结,这般光景,他还觉得有人会相信一切是出于巧合么?真个把人当傻子愚弄了!正不平间,瞥见幸村笑意更深,心下愈发没有好声气;但奇的是,见了这郡王竟是幸村,却没来由地松了口气,竟似是见了多年不见的故交般,心下隐有喜意。纵然一时间思绪万端,难以尽述,倒是脸上仍如平时,笑得云淡风轻。“是幸……不,应该是琼海郡王殿下叫在下来的?”

      “被猜到了呢。”那紫发美人笑得更加人畜无害。

      “……那么,郡王殿下将不二从青学叫来立海,到底有何因由?”不二缓缓问道。

      “好像……没有什么因由啊。”幸村抬眼望天,像是苦思冥想了一阵,才道:“只是一时兴起,想让不二君看看在下熟悉的地方罢了。……不二君是雅趣之人,定也觉得不虚此行吧?哦,差点忘了,过不了多久便是立海国庆,那时会放灯十夜,我是想让不二君与我一起赏灯呢。”

      一时兴起?不二心下忿然,一时兴起便把人千里迢迢地召来,就是为了教人陪他赏灯?天下间竟有如此不着边际之人!还说什么不虚此行,我那厢在朝堂上被你立海诸臣围攻之时,你这一时兴起之人又躲到哪里去了?径自压下心中怒火,不二只冷冷地看着幸村,不言不语。

      怎料幸村并不以为忤,反倒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般浅笑道:“不过那朝堂之上,不二君舌璨莲花,文武双全;生生教人倾慕得紧。”不二闻言转过头去,只见幸村脸上,分明写着幸灾乐祸四字,“那群朝臣,皆远非不二君的对手呢。找不到旗鼓相当的人,想来不二君也觉得好生没趣吧?”

      “……郡王好意,不二心领了。”觉得好生没趣的人,分明是你。不二暗道,料得再说下去,也无非是被他在一旁看个热闹,索性三十六计,以走为上;当下便收了话。“若郡王无甚他事,不二便先去客房了。”

      刚转过脸,只觉得身下一紧,再一看,那紫色人影已飘至身侧;而自己腰间,竟就在适才那一瞬,已被幸村系了一块白色玉佩上去。当下细细端详,只见那玉佩色如羊脂,温润细软,略略一动,即更通体宝光莹莹,正中央刻着一个篆体的‘琼’;含在手中,还留着适才幸村掌间的余温,如掬细水一捧。再看幸村腰间,正挂着一块同样的玉佩,不过中央的字换成了‘幸’。

      “……郡王这又是做什么?”

      “信物。”那人悠悠说道,“好生戴着,总不会害你。”

      之后数日,不二便在幸村府中住下。过了约摸半个多月,倒也熟知了立海诸人。今之国主肃公仅有一弟,便是这琼海郡王幸村。幸村当世奇人,为人洒脱不羁,好任侠,结宾客;正所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后悔;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兴之所至,与君痛饮三百杯。这般人物,倒是人人倾慕。

      至于那双目紧闭的大臣,正是立海国相柳莲二。此人本是远客,并非出身立海世家;为人高深莫测,对国事却是殚精竭虑,忠心耿耿;而那日迎不二进来的卷发大臣,和朝堂上首先出言刁难的红发大臣,便是立海的左、右将军丸井文太和切原赤也。二人虽私交甚密,性子却大不相同。切原为人冲动易躁,血气方刚;丸井却活泼顽皮,心无城府,倒与菊丸颇为相似。自来至今,肃公却又召见过数次,不过是论及盟好之意,叙两国旧交之事,不必赘述。

      一日,不二闲来无事,幸村又不在府中,遂带了那老仆,去东面市集闲逛。一路流连,只见古玩珍奇、字画孤本,不可胜数。行至一间铺面较大的古董店,但见内里,齐齐码着一色上好的紫砂茶壶,不二一见,登时迈不动了步,一头便扎了进去。

      只见室间古式雕花几案一座,纹饰繁丽华贵;上面一盏青花茶碗刚刚泡好一掬上乘碧螺春,但闻满室异香,沁人心脾。那老板正一旁坐了,约摸二十正中的年纪,举动间张扬潇洒,英气逼人;眉宇间七分奇贵,三分邪魅;确是端的不像位商人,倒教不二呆了一呆。

      老板挑起眼梢,只见来人仪表不凡,遂起身迎上,微笑道:“小官人,本人这些个茶壶,都是上好成色。官人且看这一把。”说着顺手提起手边一盏,只见是绿泥光型圆器,姿态古朴生动,柔中带刚。铺砂烧制,却柔美光洁,质地均匀,算得上乘货色。不二淡淡瞥了一眼,只是微笑不语。

      老板见了,也笑道:“小官人却是看不上眼呢。也罢,官人请看这一尊,却是如何?”只见是朱泥花货一只,生生拟成古松形状,却浑然一体,镌刻精妙;松针繁杂细密,却一枚一枚清晰可辨,繁而不乱;擎在掌中,质地光滑细润,盖合严密无隙,端的是一把绝妙好壶。

      不二笑道:“这壶却是比前一把精细了许多。看这姿态曼妙,应是出自前朝巧匠观月之手。然而,观月之壶,终是纤细有余,气度不足。”

      老板讶然道:“不想小官人真乃识货之人,竟将这无款之壶认出了名姓!……且随我来。”说着引了不二进入内室,自顾捧来以紫绢包裹的一物,缓缓在不二面前展了,笑道:“小官人可能猜出这一把却是出自何人之手?”只见却是一盏紫色方器,形状古拙,壶身刻有‘字依壶传,壶随字生’、‘名工雅士,相得弥彰’之字样,笔迹张扬洒脱,自成一体。细观之下,壶身方中带圆,久视竟是神气起伏。遂将壶盖与壶身旋转紧闭,拈盖而起,只见壶身竟稳稳不坠。

      不二小心放下,径自笑道:“应是山吹名匠南之作。当年南凝毕生之力,制一宝壶赠与一代枭雄,冰帝国主迹部景吾,而迹部则在壶身题字。传说此壶依茶色、水温不同,每每也有微妙变化。在下未猜错的话,人称‘弥生’,便是它了。”

      老板浅笑道:“今日便是遇得世间奇人了。”

      不二亦微笑,旋即一揖至地,“不想在此竟能见到冰帝国主,适才失礼了。”

      迹部摆手道;“莫要再提当年之事,本人也早已远非什么国主。只是今日偶遇,见你知情识趣,相谈甚欢,交你这朋友便是。”

      “前辈抬爱。素闻前辈一代枭雄,却以书法闻名于世;既然缘至相遇,若不要幅字回去,我不二岂非要遗憾终生?”

      迹部笑道:“赠字却是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烦劳小兄弟先题一字,本人便以此为诗。”说话间早已取出笔墨纸砚,递予不二。不二持了笔,沉吟半晌,落下一个“佾”字,交与迹部。迹部笑着接了,道:“小兄弟自当知道,迹部之字,从不白送于人,却也千金不卖。”

      不二笑着应了:“自然,我便拿东西来与你交换。”话音未落,人已飘出数里。转瞬间便已回到琼海郡王府,直至佾云亭,当下便将亭间一幅画取了下来。

      那厢里丫鬟宫人们见了,齐齐惊呼起来:“不得了,不二公子,那是王爷最爱的‘画中仙’白石藏之介所作的佾云图呀!平日里搬动一分,殿下都会动怒的……”不二哪里肯听,一个瞬步便将诸人抛至脑后,心下暗笑道,幸村最爱这图,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若是他不爱之物,我还偏就不动它去。不知幸村回来见这图不翼而飞,会是甚么反应。越想心下越是自得,一时间更是身轻如燕,半盏茶的工夫便回到了迹部那里。只见迹部这厢正呷着茶,身旁一支玉柄镂空雕扇,展着正在晾那微干的墨迹,显是刚已写就。

      “这便是你那字的题诗了。”不二进前,正打算一看,却被迹部扯了回来,“此地却非看诗之景。”不二微笑,遂将那幅佾云图给了迹部,正动作间又玩心大起,只想着要怎样惹恼幸村,便连同腰间幸村给的玉佩也一并解了,一同给了迹部。“前辈看这两样,可还算做宝物?”

      迹部看着不二,奇道:“小兄弟竟这般大方!这两样可都是当世奇珍……罢了,这样交换,本人却也过意不去。小兄弟自收好了去,那字就白送你罢。”

      不二忙道:“前辈不收,是看不起在下。晚辈倾慕前辈乃识物之人,特将这两样珍藏拿来赠与前辈。前辈不收,晚辈遗憾终生!”当下心里已要笑破肚皮。

      迹部听了,叹道:“也是难为你。只是就这样收下,我迹部未免有欺凌晚辈之嫌。罢了,看你这玉佩上有字,应是何人所赠;正巧本人那砂壶也是蒙南所赠,且与那字一并给了你罢。”不二闻言,心头大喜,忙谢了迹部,将那壶与扇一并包好揣了,便辞别出来。

      此番再走回东市的大道上,不二心情绝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只教那集市上货郎停了担,女眷红了脸,一个个看呆了去。行走间又起了鬼主意,便往身边摊贩一一瞧了去,只见稀罕玩物、诗集画册,一一价也不问便教那老仆抱着,别人要他结帐,便甩下便签一张,只道:“向琼海郡王府讨要便是。”一路下来,只见那老仆抱了满怀的杂物,举步维艰;却也亦步亦趋,拼命跟着,看上去端的可怜。

      正逛至一个转角,突见前方不远处一人匆匆走过,墨绿色张扬头发,赤金双眸,上挑眼角,神情甚是倨傲。不二心下一震,心道此人面貌,怎地如此熟悉,竟像是……龙马君?正欲上前瞧个究竟,忽听身后音色清朗,有人徐徐言道:

      “我若再不来,你是打算将这东市都给我搬回去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梦境七 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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