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妖》三等闲人

1、第 1 章

　　我是一只梦妖，由梦而生，以梦为食。
　　那么，又有谁来为我织梦呢？
　　那天，一个自称是织梦者的人来到我的梦里。他说他是梦妖，是来为我编织梦境的。
　　可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是个精灵。虽然他把带有尖角的耳朵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
　　因为我才是真的梦妖。
　　梦妖善于观察其他族类的细节，然后给他织梦，给他所想，完他所愿。
　　美梦过后，他有好眠，我有梦境可食。
　　年长的梦妖曾说过许多弱小的精灵喜欢寄居在其他人的身体里，靠吸食我们妖怪的灵力而活，直到他便强大，亦或者宿主虚弱而死。
　　可是，在梦里，第一次有人对我笑了，尽管他靠着我的灵力而活，所以我并没有赶走他。
　　梦妖由梦而生，要三百岁成年，在未成年前，都是类似鹿的模样，只是花纹更艳丽些，犄角更锋利点。
　　而我，还有十年才成年。我也没有艳丽的毛皮，在我一百岁那年，山火突袭，夺去了我曾经引以为傲的魅力的毛皮。虽然我侥幸活了下来，但身上全是狰狞的疤痕，连嗓子也发不了音。
　　因为长相，着片山林里的妖怪都叫我丑七。断了只剩一半的犄角总是他们的笑料。
　　我独自住在半山腰的石洞里，地上铺了干草。白天我就在洞里休息，晚上便出去织梦捕食。
　　梦里的那只精灵告诉我他叫度，他长得很好看，大概是人类十四五岁左右的样子，俊美的五官就像那些书生画画里的人一样，如山峦般分明，又少几分凌厉。
　　度很爱笑，至少，我还未见过他难过的样子。
　　度总是很努力地想为我织梦，我告诉他我想去看看大海，他给了我一片蓝色的沙漠；我听说在遥远的西方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曼陀罗花时，他制造的小雏菊包围着我们，一朵又一朵地开了又谢。
　　度一直都不知道我是梦妖，我总是在他进入休眠时外出，在他苏醒前归来。他也不知，织梦者是不会出现在梦境中的。
　　慢慢，我外出的范围越来越小，时间也变短了。而度，已经长成一个青年小伙子，一头秀发总是披在肩后，一如既往的好看。
　　我断了的角一直不曾长出来过，时间久了，我已然忘记自己最初的样子。
　　度在不断长大，而我却在变虚弱，知道那天，我不再起来。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一个天使披着长长的秀发，半跪在我的身边，指尖温柔地从我颊边划过。我感受到的，是颤抖中的冰凉。
　　度看着越发虚弱的我，抓着我的手，衣袋渐宽。
　　第一次，我看见了精灵的眼泪。
　　山里的妖怪告诉度我是梦妖，以梦为食。于是，度开始为我捕梦。一日复一日，直到一只财狼精告诉他地府的三生石畔开满了一种红色的花，名叫曼陀罗，可以为妖续命。
　　我从月满数到月缺，度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株火红色的花，是那么的妖艳。度开心得把花递给我，满头的秀发已不见，依然还是那么好看。我伸手接过曼陀罗花，度摸了摸我断了许久的犄角，不再起来。
　　遥闻他山的鬼医乐弥妙手回春，治病不收诊金，不要异宝，只爱花草。我带着那株曼陀罗花和度来到他山脚下，钟声敲响，鬼医现。
　　乐弥捧着那株曼陀罗花，问：“医谁？”
　　我放下度，舔了舔度的脸，艰难地往他山脚下走去。
　　不再回头。
　　医者不自医，梦者不自梦。本是陌路人，何必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