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兵不厌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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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胜利的消息传来时，飞雀正抓狂的看着常莫云优哉游哉的擦着佩剑。
“常莫云！你能不能有点着急的样子啊？渊国的军队已经逼到边线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悠闲着啊？！”
渊军虽说战力并非强劲，但这次分明是豁出去了，举国几乎所有兵力都派来攻打晟国，想来是把希望全寄托在这次三方联战上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这次这么多只兔子，围死一只狼也不无可能。尽管知道常莫云总是一副运筹帷幄又吊儿郎当的样子，飞雀还是忍不住焦急起来。
“到边线了啊，”常莫云将剑收回鞘中，“还不算慢。传令下去，阳明关一线前所有守军不必抵抗，保存实力放渊军进城，等候命令。”
“啊？！”飞雀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疯了，现在可不是请君入瓮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无妨，你还不信我，”常莫云微微笑了笑，“只要将渊军大部分都围在我手下，一切还不是小菜一碟。”
“怎么围？你当渊国都是傻子啊？想都不想就中你的套吗？”
“那些守将都是我的心腹，得过我的吩咐，会有办法藏匿实力，”他做着口型，“扮猪吃老虎。”
“……”飞雀被噎了一下，继而又想起了什么，“你就这么肯定没有意外？万一渊军占领城池后屠城呢？万一渊军派大批军队守城呢？那岂不是风险太大！”
常莫云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随手抽出一本书丢给飞雀，“渊国宗教杂多，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不能滥杀生灵。渊国领队大将林勇便是忠诚的信徒。屠城一不得民心，二又有违他的信仰，他绝对不会做就是了，只是不能期望他战场上手下留情。而且有几个闹事士兵若是伤了我晟国百姓，也是反击的好借口，也会少一些麻烦吧。至于他们会留多少守兵，我相信不会多到我无法控制的地步。渊军本就不强，聚在一起才勉强有一搏之机。若是不舍那些‘无兵’的空城，白白浪费兵力，攻击的速度和效率必然会减低，林勇必然不会冒这个险。他善于防守，带兵也自然而然带不愿有一丝风险，恰好由我们所利用。”
飞雀拿着书愣了一会，总算冷静下来，定定地看着常莫云叹口气，再次不甘心地反驳，“那你就这么肯定你能歼灭渊军？”
“当然不能，”常莫云又露出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而且谁说我是要歼灭渊军的？”
“……啊？”
常莫云忍不住迎着飞雀困惑的目光捏住了她的鼻子，“你呀，这方面真是赶不上团鸢。”
“是啊，所以我来就是负责干苦力活的。”
飞雀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也不知道团鸢现在怎么样了。
末影在城守府邸外焦急地等待着，却迟迟不见医女出来。
为了不暴露身份，团鸢借名林才心，易容亲自出阵迎战镇北军，结果一时疏忽被雀奴捅了一刀，到现在仍是昏迷不醒。
雀奴的刀上淬了毒，虽不至无药可救，医治却仍需一定时日。会结城暂时不必担心，程冲率火铳军大败城外镇北军，侥幸逃亡的晟国士兵归顺，匈奴士兵则是窜入林中逃走了。虽然不能说匈奴已经撤退，但仍然可以保证匈奴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已是三更时分，天色正是最暗的时候，末影领着两三个侍从提着灯守在院内，隐隐看到有黑影从屋顶上一掠而过。末影心自一惊，转头看了一眼仍然亮着的房间，将手中灯笼往侍从手中一递，吩咐道，“别让任何人随意进出这里，我去看看。”说着便纵身向黑影出现的方向追去。
黑影像是有意引诱末影，每次他感觉就要追上的时候，那人便倏地将末影远远地落在后面，却完全不会让末影追不上。察觉到异样，末影立马回头往城守府赶去。那黑影见末影回头立马缠上来想拖住他的脚步，结果末影一个灵巧的转身，他就被一条软鞭缠住了双脚，趴的一声栽倒在屋顶。
末影有些粗暴地扯起对方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扯下他遮脸的黑布，露出一张清秀的男子的脸。
“……是你。”
那人见末影神色有一瞬恍惚，想要趁机挣脱，结果被末影一掌狠狠拍倒在屋顶上，张口吐出几颗沾血的牙齿，“怎么，你不是早就怀疑我了吗？”
“……卯风。”
轻轻一声低唤，便又是一拳狠狠打了下来。
卯风有些痛苦的闷哼一声，依旧努力转头看向末影，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又是一拳。末影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暗卫？”
“为什么？”卯风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仍旧不愿放弃一切反抗的机会，“末影，你还是那么天真，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会有什么后果吗？还是你从来，都在拿着这些东西利用我？！”
末影的动作突然停滞了下来，片刻后拳头按着原路线落下来，却终究只是轻轻覆在了卯风脸上。沉默许久，沉声问道，“……你还在怪我吗？”
“你不觉得我更应该恨你才对嘛，影部都督？！”
当初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蒙冤失职，甚至发配到偏远之地，吃尽苦头，为人利用，无法脱身……若不是因为当初信任你，我又怎会做出这种最为人不齿的事情……
往事袭上心头，末影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卯风的嘴角也扯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痛苦来。缓了缓，卯风看了看渐明的天色，似是无意的叹息道，“可惜啊，你们不惜一切换来的城，马上又要沦落敌手了……”
末影瞬间从自己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只消稍稍头，便能看到关押于华和匈奴士兵的牢房处隐隐亮起了灯火，顿时明白大事不妙，腿一用力便想纵身越去查看。可最终他还是生生顿了下来，封住卯风的穴道，然后伏在那人耳边轻声道，“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我们到底对对方明白多少，所以我不介意你恨我。”
“但我绝不能让你走上歧途，这条路，对你绝不会有好处。”
所以。
末影用最快的速度先赶回城守府，点上卯风的睡穴把他安置在自己屋里，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牢房赶去。
即使这辈子你也只能恨我，也一定要把你拉回安全的地方。
末影赶到时，于华正瘸着腿由着人慢慢扶向马车去，看到末影，顿时一脸怒意。扶着他的黑袍男人察觉出于华神色不对，回头正好对上末影满是杀气的眼神，愣神几秒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位就是与城守大人随行的御史吧？”
“你要带朝廷要犯去哪？”
“啊呀，”男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御史大人真是直截了当，都不问问在下的身份呢。”
“柳哲，不要逼我动手。”
黑衣男人露出一个满是惊叹的完美笑容，末影却依旧嗅到了他身上时不时漏出的戾气。
柳哲是兵部的一个小官，不知是攀上了哪个大官，官位连升，虽不明显，但影响力仍是显著的增加起来。虽无权上朝议政，但私下里一些政治场合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在此时柳哲出现在会结营救于华，就说明他们背后的主子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能轻易地抓住。
但也似乎没那么简单，雀奴还没审出来，为于华出谋划策的天才于汶和于怀瑾都是，而柳哲经常接触的人中也将于汶和于怀瑾全都包括在内了，哪一个都有可能，而哪一个都不是能轻易置疑的朝廷重臣。
说不定，这是一个契机去获取更多的消息……
末影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很多东西，越发觉得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柳哲把于华交给一旁的侍卫，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近了些，眯着眼睛像是在观察末影的脸，“啧啧，这么一张俊秀的脸，怎么就多了这么几道疤呢。”说着便伸手想去摸末影右眼下的伤疤。末影下意识的伸手拍开，另一只手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末影的易名为林陌，脸上做了很仔细的易容。他本来就长相清秀，易容后反而多了一丝英气，更加迫人。只是为了自然，脸上那道疤痕却是怎么都去不掉了。长长的一道红痕横在墨眸之下，带上了几丝妖气。
“失礼了，”柳哲见状也没有多言，笑了笑收回手，“御史大人要不要和我们一道去办些事情？”
现下团鸢昏迷不醒，卯风还困在自己房里，城守府里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末影的确是不想和柳哲一起走，但仔细想想，现在能光明正大地跟在这帮人身边，有什么动静方便观察。想来柳哲也不敢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做什么事情。
见末影默许，柳哲朝手下打了个手势，带着他向后面的一辆马车走去。见末影低头不语，柳哲笑眯眯地靠过来，“御史大人……”
“叫我林陌就好。”
似乎没想到末影会这样说，柳哲的眼睛不留痕迹的眯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常态，“哦，林陌大人，看您有些心事呢，能否说与在下听听？”
末影有些无语的瞄了柳哲一眼，心道我想的说了你也不会告诉我。柳哲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展开在脸前，只留一双桃花眼在外面直直地与末影对视。
“林陌大人，您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哦。只不过，您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末影的嘴角轻轻挑了起来。
“说来听听。”
柳哲突然凑了过来，几乎要贴到末影身上，轻声说道，“我以后要叫大人陌儿，如何？”
末影有些不自然地躲了躲，不动声色地把柳哲推回座位上。本来以为柳哲会提出让他叛敌或是拿出什么重要文件，没想到却是个称呼的问题。虽然有些别扭，但此时尴尬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只得无奈地叹口气表示默许。柳哲一副乐颠颠地样子，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手中的扇柄，“那陌儿想问什么，就问吧。”
末影敏锐的察觉到这多半是个陷阱，可是机会就在眼前，他不想把这一点点的机会放过。沉默片刻，末影犹豫着开口，“你们是怎么进城的，怎么把于华带出来的，怎么控制巡逻将士的，为什么无人通告？”
柳哲耐心地听着末影说完，随手丢出一样东西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定睛一看，是一块铁质军令摔在了面前。末影一惊，急忙伸手拿起来细细查看，片刻后压低声音满含怒意道，“柳哲，伪造军令可是重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啊，”柳哲轻飘飘的回了一句，“连您都要仔细看才能分辨，那只要外人不经手，我岂不是万事无忧？”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人说出去？”
“陌儿，此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柳哲眼底闪过一丝暗色，“而且，你也不想让你那个叫卯风的老友和城守大人有什么意外吧？”
既然柳哲能借假兵印做这么多事情，那把城守府的兵力都换做他的爪牙也并非难事。
“……”末影咬紧牙关，克制住自己没有骂出声来。柳哲取出一只小瓶递到末影面前，“既然陌儿这么说，那我也自然要怀疑陌儿会不会说漏了嘴，那就请陌儿，把这个喝了吧？”
那只手捏着那只白瓷小瓶又往前伸了伸，末影没有接，片刻后沉沉地吐出两个字，“无耻。”
“不想喝吗，”柳哲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可惜呢，那个卯风身上种着毒蛊呢，本来是等他不听话再用的，看来只能现在……”话音未落，一只手便把药瓶从他手中夺了过来，“我喝便是，不要伤他。”
既然是他逼卯风走上歧途，那就让他来替卯风承担一切后果吧。
见末影将药液一饮而尽，柳哲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起来，伸手揽过浑身无力的末影，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陌儿真可爱，我刚刚是骗你的。”
末影有些恍惚的眼神清明了些，满是愤怒。
“不过看来这个卯风对陌儿来说很重要呢，真嫉妒，还是不要留了为好。……咦？陌儿你说什么？”
末影费力的吐气，柳哲配合的把耳朵靠在末影嘴边，听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别……害他……我……”
让我做什么都行。
柳哲笑得更加灿烂，眼底却激起了越来越浓的暗色。顿了顿，他居然大胆地咬住了末影的嘴唇，细细品味着这期待已久的美味。
末影努力支持着神志想保持清醒，终究还是敌不过药力，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会结城楼上，于华同雀奴领着匈奴将士站在楼上，粗犷的声音在城墙间回响，“圣上有令，让我带会结城军民投降匈奴，以期两方和平共处——”
“叛国贼，你胡说！”城下民众有人不满地大叫起来，“皇上不会放弃会结的！”
“世事无常啊，”一个清越男声突然响起，“金令在此，多说无益啊。”
雀奴抬眼看了看城墙下神态各异的城民，沉默不语。
府外是天翻地覆，城守府里的人就算想出去也是束手无措。看着房门口带着长刀的士兵，再看看昏迷不醒的团鸢，侍女的心都快急碎了。看诊的郎中被赶了出去，剩下的药也快喝完了，前途一片灰暗。“城守大人，你快醒醒啊，会结要被人卖出去了……”
无论如何，她们也不愿相信皇上会放弃会结，放弃会结的军民。
一群侍女正抽抽噎噎哭起来，一个苍老的男声有些不耐地堵住了她们的哭声，“行了，哭哭啼啼的，不如多学学你们城守大人，有点出息。”
大家猛地抬头，雀奴正站在身后。门口的士兵身体僵得和木头似的，完全顾不上雀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见雀奴往前走，一个叫语莺的侍女大着胆子拦在了他前面，“不，不许你伤害城守大人！”
雀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抬脚将她不轻不重的踹开，却被语莺顺着动作抱住了腿，带着哭腔死死趴在地上。他皱了皱眉头，表面不满，心里却有些赞叹这女子的烈气，语气不由得缓了些，“我只是来给她解毒，你不必紧张。”说罢将语莺挣开，快步走到团鸢床前，掏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喂进她的嘴里。雀奴又伸手点中团鸢身上的几大要穴，没多久她的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
“……老先生，”团鸢苍白的脸色上浮起一丝笑意，“你果然想明白了。”
“你算得很准，”雀奴示意语莺把团鸢扶起来，“那你有没有算到于华背后的那个人没有放弃，会结现在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我没有算到，但皇上算到了。”团鸢的脸色重新严肃起来，吃力地坐起身，“我这身子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一会儿就好，行动可与常人无异。但伤口未愈，若与人打斗会比较危险。”
“无妨，”团鸢展了展腰肢，从暗格里取出城守印塞进旁边一个侍女怀里，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那后方就交给老先生了。”
雀奴点头，看着团鸢两人走出屋，也准备出门，看到语莺跟在自己身后，不由得疑惑道，“你跟着干什么？”
“属下奉命来帮老先生的。”
雀奴没再多问，心下明白语莺也是和团鸢差不多的身份，便急匆匆的赶向别的地方去了。
团鸢一路东躲西藏，来到一处破落院子里，取出两把铁铲来往地上一插，“开挖。”
末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身上还有几分酸软无力，他强撑着坐起来，正巧看见一个殷长的身影推门进来，朝他微微一笑，“陌儿醒了啊。”
柳哲刚在城上鼓吹欺骗了半晌，想回来看看末影怎么样了，刚推门便看见床上人的眼睛睁开，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藏了许久的感情突然便汹涌起来，柳哲极力按耐着冲动，慢慢走到床边坐下。见末影撇开脸不看他，柳哲便自顾自的说起话来，“陌儿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末影的眼睛在他脸上扫了扫，没有说话。柳哲顺手拈起末影的一缕头发，“你刚上任的时候，我在议事时看到你，就不由得被你吸引了呢。”
末影被他的这句话引得心神一动，不由得想起之前为了适应身份出任御史在一次私下议事中第一次看到柳哲时，自己刚刚结束了一次发言，眼睛无意间一扫，便看到这个儒雅的男人朝自己微微的笑着。当时没有在意，甚至之后还有意无意的和他有过接触，试图拉到一个帮手，结果因为忌惮他身后的势力没敢继续。没想到当时的无意之举，现在却招来了这么个麻烦……
“……那之后我注意了你好久呢，一直想把你牢牢地攥在手里……”柳哲眼里闪过一丝疯狂，“谁都抢不走呢。陌儿，你不会走的，对不对？”
末影一心想着怎么解决现下的危机，没心情理他。
柳哲见状笑了笑，心里杀意顿起，叹口气假装无意的说道，“那个卯风太碍事了……”
话语一出，末影果然看向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柳哲端起早就备好的药汤灌进嘴里，压上末影的唇想把药渡进他的口中。末影想要挣扎，被柳哲威胁似的一按，犹豫了一下便顺从地把药咽了下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末影的唇，柳哲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啧，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呢。不过我刚刚已经派人去处理掉他了，不会在有威胁了……唔！”
末影一口咬住柳哲的嘴唇，立马有血珠从两人贴合的唇角流下来。柳哲吃痛，末影乘机反身压住柳哲，有些厌恶地擦擦唇上的血迹，咆哮道，“你不是说我和你走，你就不伤他的吗？”
柳哲疼得脸色有些发白，仍旧笑着答道，“我的陌儿果然可爱，留的这么个人在一天，你的心思就一天不在我这里，逃出去的念头也会越发强烈，到时候我就不得不用些其他的法子来治你了。我怎么舍得呢？”
末影咬牙切齿地瞪着柳哲，披散的长发垂在脸颊两面，凶神恶煞如厉鬼一般。柳哲感到颈上一痛，意识便逐渐消散开，无力地叹道，“你救不了他的……”
朦胧中看到末影在身上连点数穴，抓起自己的佩剑便从窗外跃了出去。
于华下令向匈奴示好的信使已经回来了，匈奴可汗表示同意，要求今日会结大开城门，匈奴自会派兵受降。
会结上下军民皆是不满，奈何对方有令牌控制，束手无策。铁甲军的一名都尉愤怒的跑到程冲面前，“程将军，为何要弃城啊？我们不是赢了吗？城守大人呢？”
程冲默不作声。
洞开的城门外，是一片空地，周围是高峻的山峰和茂密的树丛。被迫守在道路两旁的士兵不忍的低头，不愿去看那扇即将放入匈奴的城门。于华站在城头，有些焦急的望着匈奴将要赶来的那个方向，生怕时间一长便有什么变数。预定的时间已到，匈奴人仍是不见踪影，于华不由得着急道，“怎么还不来……快，派人去城外看看匈奴使者在哪里……”
“谁都不许出城！”
清越的女声从城门口中气十足的响起来，于华一惊，立马听出是团鸢的声音，刚想责骂自己的守兵看管不周，便已经听到城门吱吱呀呀闭合的声音。
“混账东西！”于华张口便骂，“连圣上的命令都敢违抗了吗？！”
“圣上的命令是守住会结，”团鸢从城墙的阴影下缓缓走出，“于华，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应该不会违抗圣上旨意吧？”
“胡说八道！”于华掏出早已备好的假令牌，炫耀似的举过头顶，“林才心，圣上金令在此，休得妖言惑众！”
团鸢轻轻一笑，脸上说不出的魅惑，于华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金色的令牌便被拦腰齐齐切开，露出里面的铁质来。团鸢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笑道，“于华，你也真有意思，你见过哪枚金令是铁块裹金的？”未等于华说话，团鸢手里的宝剑便朝天一指，朗声道，“尚方宝剑在此！圣上有旨，死守会结，活捉叛军，违者立斩！”
于华脸色惨白，垂死挣扎道，“你又怎么证明你手里的剑是真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城内将士的应和声淹没。
于华想趁机逃跑，被两个士兵一把抓住，眼神直往城外瞟，在即将被压下城墙的一瞬间哈哈大笑，叫道，“林才心！你可以！现在你治得了我，我看等会儿匈奴人来了，你的残兵剩将还能撑多久，哈哈哈……”
团鸢看着远处绝尘而来的匈奴铁骑，嘴角挂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来。她轻轻唱起了一支晟国的民谣，语调中满是铿锵的战役。一曲唱罢，匈奴人也差不多冲到了城门前的空地上，团鸢直起身，迎着呐喊的敌人轻轻拍了拍手，立马有千万支箭弩从两侧的山峰上射下来，打得匈奴人措手不及。但到底是精良军队，他们立马整顿了队形，准备反击。团鸢转身冲看似空旷的街道大喊一声，“程冲！看你的了！”
一瞬间，喊声震天。无数铁甲军从附近民房里涌了出来，冲出了慢慢打开的城门。
于承琛从不下险棋，因为他的每一步，都能走出最大的胜算。
比如他算到于华来不及彻查藏在民房里的将士，算到会结守军的忠诚之心，算到雀奴会被团鸢说服……
算到于华永远也猜不到，会结的平民早已全部转移，城里无论怎么防，也全都会在于承琛的掌控之中。
卯风刚刚睁开眼，便看到房门外有人影晃动。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末影想要杀他以绝后患了。
心底既是了然，也是苦涩，纠结的情绪一直到来人破开房门，这才惊觉是自己想错了。绣着白马的服装，正式柳哲暗自培养的侍卫制服，现在来这里，恐怕是要来杀人灭口了。
手边没有武器，卯风看着来势汹汹的白马卫正想着如何反击，一个人影从窗口跃进来挡住了刺向他的第一柄剑，伸手掐住白马卫的脖子狠狠甩在一边。屋里瞬间涌入了更多白马卫，来人开口道，“你先走。”
卯风愣了一下，辨出是末影的声音，突然冷声笑了一下，“现在倒是一副诚心救人的样子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末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你先走，之后随你说。”
“哪里走得了，”卯风指了指窗口，“到处都是柳哲的狗，看来今天你是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了。”
末影把手里的剑往卯风手里一塞，顺手扭折一名白马卫的手腕夺过剑来，打退了一波攻击，“你不会死的。”
两人开始陷入混战。开始他们应付起来还游刃有余，但耐不住白马卫人多势众，渐渐处于弱势。卯风感到末影的状态远不如之前，忍不住开口戏言道，“都督，这时候怎么使不上劲了？”话没说完，末影的手便在他腰上一捞，两人位置迅速一转，卯风险险接住了劈来的一剑。
“别这样啊，”卯风苦笑道，“你我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害人害己啊。”
末影没有做声，气都憋了起来，像是卯足了劲在发力。
没多久，末影气息突然一松，一口血从口中喷溅而出，手中的剑也一时脱力被打掉了。卯风感到末影突然从背后揽住自己的腰，轻声道，“跟着我的动作，击退你面前的便好。”说罢身子一转，卯风挥剑斩落面前的敌人。
忘了是多久前，两人也曾这样接近过呢？
不过那是是训练场上的演习，现在是生死难定的战场。
他能感觉到末影带动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弱，主动随着他的示意转换着方向，直到一群猛禽突然涌入房间，然后便响起了白马卫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卯风看着眼前啄抓白马卫眼睛的鸟儿和远处雀奴的身影有些愣神，被末影一个转身猝不及防的压在了身下。想说什么，却看到末影满脸是血，逐渐涣散的眼瞳直直的看着自己，不断有血液从他嘴角溢流出来。
“末影！”
卯风这才惊觉，末影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为自己挡剑，背上血淋淋的一片，惨不忍睹。
他费力的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力气阻止视线越来越模糊，那个人的身影也越来越看不清楚。
你不会死的。
只要有我在，离开的那个，就绝不会是你。
终于用尽了力气，末影的眼帘重重的落下，叹息似的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风。”
卯风呆呆的看着压在身上的人没了气息，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下来。许久，他终于搂住了末影的身子，放声大哭。
过去怎么样都不重要了，只是在失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未忘记过对这个人的感情。
自欺欺人，最后不得而终。
会结之战，晟国大获全胜，剿灭叛军，将匈奴击退数里，收复失地。叛臣柳哲不知下落，其余人均收押归案。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十六章 兵不厌诈（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