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嫁上上签》离心律

3、仙家有女初长成（二）

　　四周荒无人烟，我又从荷包中掏出一只千纸鹤，用手指在空中写下阿离的名字，双手一抛，千纸鹤立刻向一个方向飞去。
　　这千纸鹤是仙家用来寻人寻物之术，我跟着千纸鹤一路向西。
　　千纸鹤飞着飞着，停了下来，我也立刻收住，不是我累了，而是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我捡起脚边一块石头扔下去，过了许久都没听见落地声，反而传来一道幽幽的绵长的"啊---"
　　是阿离的声音...
　　我捏了个诀"御风神行"，俯身深渊冲去。
　　渊底平旷，是一块平底，阿离正坐着揉脑袋，头上有一个大包，身旁正是罪魁石头。
　　我从空中款款落下，她惊奇的看着我，道"公主!我可找着你了!"
　　她跳起来扑来，检查我身上有没有伤口，"公主，落地时的风我刮这儿来了，我本来昏迷的，不知被哪来的小石子砸疼了就醒过来了。公主你没受伤吧？"
　　我轻咳一声，给她上了点药，我注意到她身后不远处有一辆马车的残架。
　　我走过去观察，那辆马车的车头已经摔得粉碎，马儿也一命呜呼了。
　　我走过去翻开车顶，车里头躺着两个女子，从尸体腐烂程度来看是不久前。
　　一个年纪大些，衣着朴素，两手布满老茧。
　　一个头上戴着钗子，衣着华丽，腰上挂着块玉碑。
　　我扯下她腰上的玉碑，翻过来看，上面写着"云"字，腰间还露出半封书信。
　　我打开，粗略览一遍，大概判断出她们的身份。
　　她们就是云家真正的远方外戚，路上遇了意外马车翻下悬崖，两人当场毙命。
　　可怜可怜，我画了个圈为她们祈福，这无疑是对长安城中的云老夫妇一个致命打击。
　　我将玉碑收进衣袖，心里默默念叨，看来我注定要假扮云家外戚了，师父，我的报应已经来了。
　　.

　　唐朝 永辉三年
　　我隐藏起阿离头上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跟着小白萝卜进了城。
　　长安城歌舞升平，街宽城高，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我已经许久没下凡，对于人世间改变如此之大不禁咋舌。
　　"我家在长安城南十八里梧桐巷子旁边，你们跟紧别走丢喽。"小白萝卜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收了收神，不一会儿就到了云医馆 。
　　医馆从外观上来看就很气派，牌匾上题着"云医馆"，左右两边各有一副“挺身天地足千秋，探吾精诚足一语。”
　　云老夫妇细细的交代了家事，恭谨的对我拜了一拜，带上小白萝卜走了。
　　“阿离，以后咱们就住这儿。”

　　我简单走了一圈，云医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
　　不仅有亭台楼阁，在院中央还有个小湖泊，院子后方还有一片药草园。
　　“小姐你瞧，这个湖和天上的湖一样呢！”阿离蹲下身，把手浸没在池水里，“我们可以在湖里养些小鲤鱼！”
　　“嗯…有道理，”我托着下巴点了点头，“来年就能在院子里烤鱼了。”
　　“小姐！”阿离哭笑不得的看着我，突然，她的肚子发出“咕～～～”
　　我笑着看着她，“我说什么来着？”
　　阿离低下头，脸上浮现红晕。
　　我拍了拍她脑袋，“走吧小馋猫，咱们去吃些好吃的。”
　　人间的美味总是最丰富的，不知那些又改变了多少？

　　我和阿离走进东市，街两边有卖新出炉的包子的，有卖甜腻腻的糖葫芦的，有卖现做糖画的，阿离看的口水直流。
　　两边的小二们立即凑上来，热情的介绍店里新推出的什么什么菜，什么什么汤，什么什么宫里的御厨家的徒弟做的。
　　我选了一家清净的店铺，点了两碗天香云吞，一碟梅干菜，一盘五味花生。
　　虽然我是仙，但毕竟我年龄小，也需要几天进食一次。
　　我用筷子夹起一只云吞放入口中，一咬，汤汁四溅，顺着舌尖缓缓流入口中。
　　外皮柔润，肉馅多汁，这一刻心在膨胀，被幸福感撑满。
　　耳边突然传来小二的声音“哟，柳公子！快坐快坐！”
　　像是一块石头扔进了水中，周围的食客纷纷抬起头议论纷纷，我继续咬着云吞，竖起耳朵。
　　“是城东的柳公子，没想到在这能见着！”
　　“早就听说他年少有为，还未曾娶亲呢呵呵。”
　　“哎哟，听说上门招婿的可是踏破了门槛！”
　　“可不是，我也家女儿正值出嫁年龄，不如…”
　　"你想的美，人家柳公子的眼光可高了！"
　　我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这是为了融入人间，不是八卦！
　　忽然，一个身影在我对面的空位上坐下，我抬起头与他目光对上。
　　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人儿，白衣翩翩，轻裘玉冠，长身独立。
　　他一双桃花眼秋波暗藏，我不禁感叹，人世间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人。
　　他朝我抿嘴一笑，我立刻低下头假装吃云吞。
　　好看归好看，但也不能当饭吃！我解决剩下的两个云吞，大吼一声小二结账，小二如影子般出现在身边，笑着道，“客官，一共是三十个铜钱。”
　　我往腰间一模，没料到摸了个空！
　　不好，定是从天上掉下来荷包被风吹走了！
　　我保持着掏钱那个动作，抬起头对小二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个…我好像没带钱…”
　　小二一下子变了脸色，急忙道，“客…客官，我们是小本生意，您这样、这样让我们怎么和老板交代啊！”
　　我搜了搜全身上下，除了师父送的一串手链，只剩头上插得那根簪子了，簪子是玄冰制成，我拿下来递给小二，“要不，这跟簪子抵押给你？”
　　小二拿起来瞧了瞧，哭笑不得，“客官，这簪子不是金的也不是银的，不值钱啊！”
　　不值钱？你可知一块玄冰要从多深的寒洞里挖出来么！你可知道这玄冰的珍稀么！你可知道做一只需要多少人手么！
　　我正要纠正，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不要为难她们了，她们那顿算在我账上。”
　　小二喜笑颜开，“是是是，柳公子开口，小的不为难姑娘们。”

　　我抬头，与他慵懒的目光对上。
　　我拱手道，“小女云柏，刚入城不久，之前在路上遇了劫匪丢了荷包。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姓名？”
　　柳公子微微一笑，转动着左手上戴的翠绿戒指，慢悠悠的开口道“在下柳真言，经营长安城东的聚宝斋，这点小事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我再度拱手，“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过些时日小女定上门感谢。”
　　我也才意识到没有钱的苦恼。

　　从前在天上的，除了练习法术和尊师礼仪，不用担心别的。
　　我是仙界的神女，仙界都城更天城苏千寻的唯一女儿。
　　父君娘亲是仙界长老事务繁忙，把年幼的我丢给了白泽看管，白泽不会带孩子，把我丢给他徒弟小白蛇，让他多照看着我点儿。
　　白泽上神的原身是神兽，性情温和，隐居在十九重天，掌管天上的神草，小时候我总在他的院子里玩耍，他一边挖坑种木，一边喋喋不休的讲哪家的女仙看上了哪家的男仙，哪家的神尊又要历劫羽化之类的云云。
　　这时候，我只需要安静的聆听就行了。
　　所以我即便跟小白蛇上树偷鸟下河摸鱼，两天一小事三天一大事，踩得白泽刚翻好的药园满是泥泞，气的他直跺脚，我便与小白蛇嬉笑躲入凡间，游耍一番再回来。
　　当我刚满黄口之年时，父君娘亲就开始担忧我的未来。
　　不知是谁告的密，把我下凡捣蛋一脚踹翻三鲁夫，坏了一块西瓜田的事传出去，最后竟传到九天上爹娘的耳中。
　　娘亲听了紧锁眉头，每日见了我便叹气，我这倔强性子，放仙界还好，爹娘护的了一时。可若是放眼六界，是万万使不得的。
　　能配的上这性子的，也只有一身够硬的功夫。
　　诚然，这想法得到了父君的认可。
　　父君娘亲千挑选万挑选，挑上了蓬莱山上的元始天尊。
　　于是我就被送入蓬莱学艺，跟着元始天尊修行。
　　这位神尊刚正不阿正气凌然，是神仙里数一数二传道授业解惑的代表。
　　白泽上神听了以后冷哼一句，不过是个死板的老头。
　　恰好我入学那一年元始天尊闭关，所教授的炼药、结界和讲经由白泽上神和另一位德高望重的神仙接手。
　　据说那位上神风华正茂，是神仙里数一数二的颜值代表。
　　听说这一年入学很火爆，父君和白泽上神有些交情，便让白泽一同领了我去蓬莱，让我跟着上神好好学法术。
　　白泽好酒，于是我从老勾陈丹青那带了两壶酒转入那片药草院子里。
　　大片大片的凤仙花花舞摇曳，我退出去仔细看了看门外的牌匾，怀疑自己走错门儿了。
　　红艳艳的花海理抬起一个头，白泽见我来了，笑嘻嘻的招呼我过去。
　　我走过去，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苏丫头，这些都是百花仙订的，最近女仙流行用凤仙花染指，要不要分你点？”
　　我放下酒，“老不正经，马上你要去当师父了还在这陪女仙玩。”
　　白泽笑眯眯的放下手中的花蕊，捧起一壶酒打开塞子，顿时酒香四溢，这丹青神尊酿的酒他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他灌了一大口，摸了摸嘴满足道，“这门差事又不是我求的，谁稀罕去当师父！我在这种草采花乐的清闲，现在要整个地儿都搬去蓬莱，还得收拾家伙！”
　　我愣住，大脑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你该不会…想把整个院子搬过去吧…”
　　他白了我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乐意在天上地下窜来窜去？把院子搬过去一劳永逸。”
　　我沉默，“没有更好的法子么…”
　　他义正辞严道，“能解决问题的法子，就是好法子。这是为师传授你的第一个为人处世道理。”
　　我扭头想想，是有些道理。
　　我又问道，“听说接替元始天尊的有两位，一位是你，另一位是…”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是云柏上神。”
　　我一个激灵，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心里似乎有头小鹿怦怦直撞，“云柏上神！？”
　　虽然我并不曾见过云柏上神，但他的事迹我却能倒背如流。
　　上古时代最后一场神仙与妖魔之间的战争，被后世人称为“元渡之战”。
　　那一任魔王号“皇”，带领众妖魔攻入天界，继“混沌之战”后又一次天界伤亡惨重。
　　天君黄云为了阻挡大军重伤，随后羽化，人心溃散。
　　妖魔攻入三十三重天的天宫承明殿前，兵临城下，千钧一发之际，云柏上神推开众人，独自一人走到皇魔王面前，在他耳边低语，趁皇魔王分神之际将其制服，封印至碧落深渊底。
　　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史书上只是记载，云柏上神以一人之力挽救天界，从此名震四海八荒。
　　黄云天君战死，他的妹妹大公主千锁鸳登基，权倾六界，联魔族，制妖界，平四海，定九州。
　　此后也有大大小小的战乱，和上古时代比起来，只不过是儿戏。
　　“元渡之战”后，云柏上神隐居玉清境，只收了几个入室弟子，不问世事。
　　如今能做他的徒弟，比做老不正经的白泽徒弟当真是风光的多。
　　蓬莱山千里莺啼，云雾缭绕。
　　觐见那日，我特意着了身整齐衣裳，戴正帽冠，小步上山。
　　身边也有几个同僚弟子踏云穿行，经过我身边时，在小声交谈着心中的悸动不安。
　　老白泽那张脸是天天见，饶是再貌美百八十年也会看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