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君子无常

2、妈妈不要走【一至三】

　　引篇：

　　“不......不要......妈妈，你不要走......”阴暗的房间，发着霉的墙壁，以及污水横流的水泥地板，那个小小的身体趴在地上，泪水鼻涕沾了满脸，她伸出小小的手，想要抓住那个绝然远走的背影，但是小孩子的力量太渺小，根本抓不住一丝一毫。

　　女孩转身看向坐在客厅沙发上喝闷酒的男人，她希望爸爸能挽回妈妈，但是男人只是将酒瓶狠狠砸在桌子上，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嘶哑着喉咙吼道：“你看那个贱女人干什么！滚！想滚就滚！你也滚！”

　　酒瓶咕噜噜滴滚下桌子，砸在地上，碎片四溅，划破了地上女孩子稚嫩的脸。

　　“呃呜呜......妈......妈妈”女孩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被爸爸的失态吓到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和睦的家庭变成了这样，一向温和的妈妈怎么会不要她，爸爸又怎么会让她和妈妈滚......过多的疑问充斥着她单纯的脑海，她只能无助的喊着妈妈。

　　显然这一声呼唤把男人惹急了，他噌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向趴在地上的女孩，一把将她拉起来，还没等女孩反应过来，下一秒，狠辣的巴掌就摔了下来——“我让你喊！继续啊！你不是喊那个女人吗！继续啊！”

　　“爸爸......不要，童童错了...童童再也不敢了！”名叫童童的女孩弱弱的挣扎着，换来的却是更狠毒的打骂。

　　“隔壁的怎么回事！打孩子能不能小点声！不如一刀捅死干净！”声音穿破隔音不怎么好的墙体，传入邻居的耳中，随即邻居的抱怨便泱泱而至：“自己留不住老婆还打孩子！真是畜生！”
　　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小，渐渐的成了细弱蚊鸣，男人终于消了气，他啐了一口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儿，道：“没死给老子滚起来，买酒去！”

　　女孩却没有站起来，她的世界越来越昏沉，爸爸的谩骂声离他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失去了意识......

　　壹：

　　我突然睁开眼睛，喘着大气从床上坐起来，我摸了一下额头，发现上面早已是细密的冷汗，我知道我又做了噩梦。

　　我叫苏童，今年8岁，单亲家庭。

　　这三句话是我从小就会背的，老师告诉我，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我只有爸爸，没有妈妈。

　　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妈妈就是单亲家庭呢？隔壁班的二胖就没有妈妈，他爸爸给他娶回来一个漂亮的阿姨，二胖喊她“新妈妈”，二胖原来的妈妈没有了，算不算单亲家庭呢？

　　老师告诉我，二胖有一个新妈妈，所以不算单亲家庭。

　　可是我觉得，那个漂亮的阿姨不是二胖的妈妈，因为她整天画着浓妆，从来不管二胖，而且听二胖说，她还经常趁着二胖爸爸不在的时候把其他陌生的叔叔带回家，然后他们就关起门，二胖有一次趴在门上听他们在干什么，但是被新妈妈发现，罚跪了两个小时。

　　这种人怎么是妈妈呢，妈妈应该是有着温柔的笑，从来不在脸上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从来不带陌生叔叔进家，最最重要的是，妈妈不会罚跪。

　　我认为那种女人不是二胖的妈妈，二胖也说，他不认这个女人当新妈妈。

　　既然这样，二胖也算是单亲家庭了吧？

　　我很开心，因为有一个朋友是和我一样是没有妈妈的了。我的同学们都不搭理我，他们说我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都不愿意和我玩，因为他们有妈妈。

　　他们的妈妈长相不一，有的妈妈头发像被泼了一桶黄颜料似的，泛着干枯枯的黄，还打着卷儿，有的是连衣裙，乌黑的直发，有的是像男人一样的短发长裤，各种各样的妈妈，但是没有一个像我的妈妈。

　　爸爸说妈妈早就死了，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可是我不信，因为我三岁的时候还见过她呢！而且邻居们总说我妈妈是被爸爸打走的，不是死了，可是爸爸为什么打妈妈呢？我还是不明白。我依稀记得妈妈很漂亮，比二胖的新妈妈还漂亮，她有一头乌黑的自然卷发，瓜子脸，大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也很文静，像仙女下凡。

　　文静这个词是老师教的，她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词语，是赞美人用的，如果你喜欢哪个人，你就可以用文静来赞美她。

　　我当时就想到，妈妈就是很文静的人，老师也是。

　　老师和我的妈妈很像，笑起来也很漂亮，我一直偷偷的把她当作妈妈。可是我不敢告诉她，因为老师还没有结婚，不能当妈妈。

　　这句话是二胖告诉我的，他说没有结婚的女人都不能当妈妈，不然会被笑话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只有结婚了才可以喊她妈妈，在我看来妈妈也是一个赞美词，女人最好的赞美就是妈妈。

　　但是二胖这么说我就只能在心里偷偷喊老师妈妈，表面上我依然喊她孙老师。

　　那天放了学回家的时候，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个男人，他拿着那种很尖的刀子，刀尖对准一个阿姨，然后阿姨就哆嗦着把手里的钱包递给他了，之后男人就急忙跑走了。

　　我躲在一棵树后面，吓得动也没敢动。

　　我知道这叫抢劫，是很可怕的事情，而且，我的爸爸现在也在做这种可怕的事。

　　爸爸曾经拿着一把刀子去抢劫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姐姐，还把她绑回了家里，我在房间里没敢出来看，我想求求爸爸放了姐姐，因为我喜欢她的样子，她也很像我的妈妈，但是我又怕爸爸的打骂，他打起人来很凶，所以我就一直在房间里没出去。

　　后来我听见客厅里传来“咚”的一声，我忍不住了就悄悄探出头看，我看见那个白裙子的姐姐躺在地上，一点也不动，我想她是不是睡着了，要不要把她叫醒，可我又看见她胸口那里插着一把刀子，我认出了那是爸爸的刀子，她的白裙子被胸口的血染红了。我怕极了，跑回床上盖起被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怕，但是就是不受控制的抖。然后我就睡着了，一觉醒来，我再到客厅的时候，就没看见白裙子姐姐了。爸爸掐着我的脖子说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他就掐死我。我点头，他才松手，我想问问爸爸，姐姐去哪了，她回家了吗？可是爸爸又不许我再说这件事，我只好不问了。

　　贰：

　　等那个抢劫的叔叔走了之后，我才慢慢的走回家。我很害怕，不管是对这个叔叔，还是爸爸。
　　回到家的时候，我看见爸爸又喝醉了，他喝醉的时候总喜欢砸东西打人，我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妈妈才走的，因为爸爸喝醉了爱打人，然后妈妈就走了。

　　我不明白，酒有什么好的，我尝过一点儿，又苦又辣，很难喝。

　　看见爸爸在沙发上躺着没动，我就放下书包准备去做饭，爸爸从来不做饭，他只喝酒。

　　“你，过来。”爸爸从不喊我的名字，也不像孙老师一样喊我童童，他只是叫我“你”。
　　我乖乖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爸爸把脸凑过来，我老远闻到一股酒气，想躲开，又怕挨打，只能僵着不动。

　　“该死......你怎么越来越像她！”我知道，爸爸说的她，是指我的妈妈，我其实很开心爸爸这样说，这样以后想妈妈的时候，我就可以看自己了。但是我没敢笑出声来，因为爸爸看起来很生气：“你一定不是我亲生的！是那个贱人，她和别人生的，是不是！你也是个小贱人！”说完他就把我踹到地上，我习惯的蜷缩起来，我知道，爸爸又要打我了。

　　我闭上眼睛，准备等着爸爸的殴打，就在这时候，我听见了敲门声。

　　爸爸没有再打我，他让我起来去开门，我很奇怪，谁会来敲门，邻居老奶奶说，爸爸是个很孤僻的人，我也觉得是，因为从来没人找过他，但是现在有人敲门，我突然激动起来：会不会是妈妈？她回来了，她回来找我了！

　　打开门之后，我真的看见了妈妈！我高兴极了，扑过去喊着：“妈妈！”爸爸听见也过来看，但是很快就走开了，我不明白，爸爸看见妈妈不开心吗？可还等我想明白，妈妈就说话了：“童童，你看清楚，我是你的老师啊。”

　　我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发现真的是孙老师，我没有向她道歉，因为我想，她也是妈妈，我没有认错。

　　孙老师进来坐在沙发上，面前是爸爸喝完的酒瓶，我走过去抱着她，我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来我家，她是要来给我做妈妈的吗？我有一点期盼。

　　“苏先生，我是童童的老师，我是来做一次家访的。”我听见孙老师说。

　　“哦。”爸爸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

　　我抱着老师，一点也不松手，我不想离开她，我怕我松手她就会像我第一个妈妈一样离开。

　　“你，出去给我买瓶酒。”爸爸想把我赶出去，我却没听他的，我依然抱着孙老师，虽然以前我害怕爸爸，但是现在我很快就会有新妈妈，不用再怕他打我了。

　　“滚去！”没想到爸爸突然起身把我扔了出去，然后狠狠的摔上门，我爬起来，不明白为什么有了新妈妈爸爸还要打我，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不听话了，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街上的小店买酒，因为快点买完就能快点见到孙老师，我以后的妈妈。

　　拎着酒跑回家的时候，我看见爸爸躺在沙发上，孙老师不见了，我立刻就后悔去买酒了，不然我也不会让老师跑掉，现在她也不要我了。

　　“童童。”我听见爸爸喊我，我很惊讶，爸爸从来不喊我童童，我走过去看着他。

　　“你的这个老师，确实很像你妈妈。”爸爸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点头，爸爸也承认她像妈妈了！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会让孙老师成为我的妈妈？

　　果然，下一句话，爸爸就问：“你想不想让她成为你的妈妈？”我又点点头，于是爸爸也露出很开心的样子，我想，爸爸一定也喜欢她！

　　“那明天，你把她喊来我们家，请她吃晚饭好不好？”我想了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去亲自请她，一定要我去，于是我问爸爸：“爸爸你为什么不去找老师说？”爸爸第一次没有凶我，他很耐心的告诉我，因为孙老师喜欢我不喜欢爸爸，所以要我去说。

　　我答应下来，准备明天就去告诉她。爸爸又给我一个药瓶，告诉我明晚做饭的时候，记得把里面的东西洒在饭菜里，这样老师就会做我的妈妈了。

　　我接过来放在口袋里，紧紧捂着，生怕丢了。我觉得这个瓶子里的东西真厉害，能让孙老师做我妈妈，不过，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爸爸以前不拿出来给妈妈呢，这样她不就不会走了吗？
　　我又一次拿出瓶子，看见上面写着“安定”两个字，安定是什么呢？我不去想，总之我知道了这个能让我有一个新妈妈，这么想着，我把瓶子又塞回口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