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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狮子与獠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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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娅
昏暗的屋中,熊熊火焰和火炉中烧红的铁条提供着足够的光亮。木屋的建造十分仔细所以寒风全然被阻挡在屋外,在这寒冷的雪山上,屋子里竟罕有的令人感到暖和。
我蹲在火炉旁一边拉着风箱,一边侧头看着汉斯挥动锤子敲打铁条。
这位德国老人在很多年前便加入了联盟,可能在雪山上住了快半个世纪。联盟中的人不是多国通缉的重犯多半就是内心充斥极大怨恨的愤世者,所以就不得不让人将汉斯的经历和二战联系起来,但是我从没有询问过他,也没有那个必要。我只知道他是联盟里最年长也最有资历的铸造匠人,能打出最趁手的武士刀和飞镖。
“听说亨利叫你给新来的那个韦恩小子当陪练?”老人放下铁锤,将成型的武器浸入冰水中,高温的铁接触到冷水瞬间冒出白烟并发出嘶鸣。
我站起来,掸掉身上的炉灰,点了点头。
“也好,你和新手练一练也能少添点伤口。那小子怎么样?”
“韦恩进步很快,他很有天分。”我想了想,给出中肯的评价。
“和你比呢?”
“他很不错,但要打败我还需要更多时间。”我抽出腰间的短匕细细数着上面的缺口,盘算如何求汉斯帮我打一把新的。
汉斯笑着摇摇头,他铁灰色的胡子和深深的皱纹便随着笑声震颤。仔细将武器在磨刀石上研磨过,他将一把崭新锋利的短刀递给我。
“拿着吧,你那把旧的都快断了,改天带给我让我回炉重铸。”
我抚摸着刀背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几句的兴趣。
“米娅小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老人端起木桌上的甜茶,边喝边问。
“老师让我训练韦恩,说要让我磨掉他的愤懑。”
“你觉得办不到?”
“我觉得不理解。” 我取出凳子坐在火炉旁。“没有愤怒,他何以为继呢?”
“你太年轻,小丫头。你迟早会明白,愤怒,冲动,这些情绪都不会持续太久,只有把它们转化成某种渴望或者期盼,一个人才能因此而成就。”
“那么,老师是对韦恩寄以厚望了?”
“我恐怕是这样的,亨利希望通过拔掉他的尖刺和獠牙让他成为狮子。”
我一时没有说话,仿佛又专注于研究自己的短刃。
汉斯看着我的反应也没有再讲,这位老人永远都明白我的愤怒和怨恨,却从没有强求我去释怀。
盘算快到训练你的时间,我和老人道别后便离开了铸造房。
“你或者那个小子,需要的都不过只是时间罢了。” 汉斯在我身后叹息道。
房门阖上,声音便戛然而止。
我提着刀穿过阴暗的回廊和走道,从侧门出木屋,终于脱离了令人窒息的浑浊气息和昏沉烛火。今天的对战是在户外。
我带上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这样能有效抵御刺骨的寒风,今天着实不是个好天气。
不远处的雪地上,你已经在等待。
布鲁斯
你提着一把短刃,正从不远处走来。
我抽出武器,做好准备。但是却不由得对你做了些多余的观察。
你个头不高,身材也不魁梧,性别很模糊,忍者作战服将你的身形完全遮掩成了统一配置。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有着清澈而冰冷的蓝色,我有些怀疑它们是否和雪山之巅的万年冰雪一般永不融化。
说真的,你的性别是什么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只是惊讶这位让我饱受苦头的教官是位姑娘罢了。
身手好得出奇,下手也狠得出奇。
你的刀一如既往地凌厉迅捷,虽然我早已不是任由你打的那个菜鸟,对上你也完全不占优势。
架在脖颈上的刀刃迫使我抬起头,余光中被打落的武器落在你的脚边。
你今天似乎有点恍惚,往常你早已将我的刀踢到更远的地方,你忘了,所以我第一次有了机会。
我偏头躲开刀锋同时将你扫在地上,在你没来及反应的瞬间扑至我的武器旁将其举过头顶,正好接住你劈下的一刀。刀刃相撞发出“铮—”的一声,力道相冲震得我虎口微微一麻,这几乎是我第一次在被卸掉武器以后重新将其拾起。你的眼中流露出惊诧。
虽然没过多久我依然被你揍到怀疑人生。
从地上爬起时我全身的关节都痛到令人咬牙切齿的地步,捡起我的武器,我如往常一般准备目送你离开然后再去给自己上药。
“做的不错”你忽然说,这是你一周以来第一次出声说话。即便被面罩和寒风遮去了大半,我依然听得出来,这是属于一位女性的声音,年轻的女性,并且说的是英文。
“你有主动出击的勇气,但忍者要更注重速度。”你又补充道 “先发制人。”
“你…你会说英语。”我和你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愣了一下,然后将刀送回鞘中,伸手摘下自己的面罩。
扎在脑后的浓密金发,白皙的如同今日落雪的皮肤,镶嵌在精致五官上的,好像珍稀宝石一般的蔚蓝双眸。这纷纷与洁白无瑕的雪景所结合,形成一种奇特的美感。
有一个瞬间,我忘记了呼吸,然后便意识到自己耳根有些发烫。
“我没有意识到,看来老师没有告诉过你” 你说道“米娅,米娅古尔。希望下次你能更敏捷一些,布鲁斯韦恩。”
后来我有一次回忆起这情景,问你为什么要唐突地摘下面罩,你思考了一下,答道:“你有权利知道将自己打得满地找牙的人长什么样子。”
我在木屋中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其实不过是些淤青和擦伤。你用刀很克制,很少留下创口,基本上是点到就收。
塔楼上的古钟响了三声,我知道这是晚饭的信号。忍者们是不在一起就餐的,每个人各自领了食物便回到房间。食物很朴素,一壶甜茶,糌粑,一块烤羊肉。不算丰盛,却能维持足够的热量。
我将食盒送回屋中,却发现自己没有胃口。走出房间,我沿着木梯向下,漫无目的地梭巡在这座已有百年历史的建筑中。
联盟的成员们都恪守着“invisible”的信条,整个通道中貌似空无一人,偶尔听到木板发出轻微的响动。穿过仆妇和工人们的住所,他们中多是藏民,所以我能听到诵经和祈祷的声音。
再向下走,就是我从未去过的地方。
密不通风的空间里,光亮越来越微弱,我只能小心翼翼地举着油灯摸索前行。并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仿佛能听到敲打钢铁的声音。再向前去,我看到紧闭的屋门中溢出的火光,朝着门...
“别过去”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没握住手中的光源。反应了一瞬,我意识到这是你的声音。
循着声音抬头,我举起油灯,你就蹲在房梁上,没有戴面罩也没有穿作战服,只穿着朴素的黑色格斗服。“那里面有位老人,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你扶着梁柱冷声道。
“抱歉”我放下灯盏 “我不知道,不小心走到这里。“
你点点头,翻身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门前。
“那我先离开了”我将油灯递给你“需要这个吗?我已经记住路了。”
你没有接过来,也没有言语。
我将灯盏放在地上,转身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回走。
“韦恩先生”你突然叫我。
我回头,你站在灯盏前,灯光应和着你的金发仿佛成了世界上唯一的光源。
你的眼中也有着光芒吗?
“你依然感到愤怒吗?”你问我“为你的父母。”
我一时没有回答,又朝前走了几步,握住木梯的扶手。那种熟悉的,伴随了我几十年的激烈情感又一次以奇妙的方式占据了我的思维。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将木头握得吱吱作响。
“每时每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