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国的涂纪雅》苏小愚

145、第 145 章

　　他们一来到电梯井，警报就响了。

　　“现在电梯是不能坐了，否则就成活靶子。”柳折挚道。

　　“那就直接炸。”

　　涂纪雅（上）让方鸿柏直接把电梯井炸开，轰的一声，地上就开了一个大洞。他们坐滑索来到地底，一边下滑，一边用机枪扫射，地下的安保人都被消灭干净。但最地底的巨兽却被惊醒，一根巨大的触手甩过来，将滑索打断。他们趁机落在了平台上，抬头一看，地底723米。

　　那根触手也跟着他们来到了723米处的平台。

　　“你们先走，我来会会它。”萧浅墨说。

　　涂纪雅（上）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向下走。

　　跨球公司的人把地下挖成了一个倒锥形，越靠近地底越狭窄。直到最深处，2000米的位置，也就是宇宙能量放置的地方。

　　电梯井不能走了，只能一层楼一层楼地下，每层楼都有安保人员，却没有破壳者。他们非常顺利地来到地下2000米处，拿到了宇宙能量，但出去却有些困难。

　　跨球公司像是一个庞大的巨兽，尾部受到攻击，便笨拙调转头，伸出利爪。或者说跨球公司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人那么大胆，直接袭击总部。

　　所以等他们拿到宇宙能量后，跨球公司才有所反应。

　　先是公司研究所制造的怪物，这些怪物只是看起来很可怕，但只要火力够大，却也不足为惧。接下来是公司旗下的破壳者。这些人能力强，异能更是五花八门，他们几个根本就招架不住。

　　再这样下去，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就这样终于炸开了一条出路，可追兵接踵而至。涂纪雅（上）让他们先走，他来断后。

　　同伴都走了，涂纪雅（上）转身就看到高筝筝。高筝筝带人将他抓住，并给他的颈上来了一针，涂纪雅（上）的视线渐渐黑了，但意识还很清醒，有些像游戏里的转场黑屏。

　　涂纪雅和他视线共享。

　　过了许久，视线才睁开少许。

　　风吹麦浪，夏虫鸣叫。一派田园风光，却隐约有尸体横陈。

　　有螺旋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无法动弹，接着一个身穿迷彩的金发男子将他扛起。

　　涂纪雅看到方鸿柏、余长乐、萧浅墨的尸体。

　　视线再次黑屏，再睁开时，他看到只有半截身子的花锦屏努力爬向沈慕云，沈慕云睁着眼躺在那，瞳孔扩散，身后的血晕成一个圆，而爬向她的花锦屏，像原点上的感叹号。

　　黑屏，亮屏。

　　这次出现的是柳折挚，他的身体被甲虫吃进去一半，却还在笑着对他说着什么。

　　涂纪雅（上）的心开始颤动。

　　黑屏，亮屏。

　　涂纪雅（上）抓着冷令溶的脖子，将他缓缓抬起。

　　手中的触感异常坚硬，涂纪雅（上）知道，冷令溶是机械。所以也不存在挣扎和窒息，他只是不断重复一个地点，那个地点叫他们约定的地方。

　　涂纪雅（上）有些头痛，他似乎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的手慢慢松开，冷令溶跌落在地上。涂纪雅看到冷令溶的半边脸露出金属外壳，突然想到了那个深坑里的机器人。

　　而他的后方是一个巨坑，里面是单修离和初夏。单修离死了，被初夏抱在怀里。初夏也死了，背上插满了箭羽。

　　涂纪雅（上）的心开始绞痛。

　　黑屏，再亮屏。

　　这次出现在视野里的是无情、缘僧、末雪和苏木遮。

　　他们一齐向他发动大招。

　　好家伙，他觉得他们真是厉害，这招式他根本就接不了。

　　可大招过后，为什么躺在血泊里的是他们。

　　黑屏，再亮屏。

　　高筝筝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涂纪雅（上）闭上了眼。

　　高筝筝朝他踢了一脚，“喂，别装死，我知道你恢复意识了。”

　　涂纪雅（上）彻底睁开眼睛，视角大亮，涂纪雅发现他们身处在一个废弃大楼里，每层楼的天花板都破了一个大洞，就好象有什么东西直接从屋顶落到一楼的地板上，将所有的房顶洞穿，只剩下承重墙。

　　虽掀了屋顶，但光线却没能透亮大楼，整个大楼依旧灰暗阴沉。

　　高筝筝擦亮了火柴，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晃了晃火柴梗，火便灭了，徒留下两三点星火被丢到一边。

　　涂纪雅（上）坐起身来，没有说话。

　　涂纪雅则在一旁打量起高医生。

　　眼前的高医生和他所认识的高医生只是相貌上相似，但在气质上则完全不同。几乎可以算作是两个人。涂纪雅不知道为什么在涂纪雅（上）的影像里高医生会频繁地出现，可现实中涂纪雅（上）却对高医生不熟。

　　所以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说实话，我还是挺佩服你们的，公司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被你们偷走的能量。你知道能量在哪里吗？”

　　涂纪雅（上）只是茫然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就算你知道，你也不会告诉我们，对吧？没关系，不过是一点能量，无所谓，不管你们把它放在哪，只要还在地球，就会有回收的那一天。”

　　“听你的口气，就好像你不是地球人一样。”涂纪雅（上）的声音低沉沙哑难听，像是许久没开开口说话了一般。他自己可能也意识到这点，咳嗽了几声，润了润喉咙。

　　“我是地球人，但我对她爱之深，责之切。反正都是推倒重建，为什么不加快一点。而且我觉得一些人根本就没资格活着，早点让他们去死，不是挺好的吗？好了，不说我了，来说说你吧。你就不想知道，你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你的同伴都去哪了吗？”

　　涂纪雅有些奇怪，都过去几个月了吗？

　　涂纪雅（上）却更关心同伴，“他们在哪？”

　　“他们被你杀死了。”高筝筝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怎么会？”涂纪雅（上）不相信自己会杀掉同伴。

　　“还记得我们给你打的那个针吗？那是研究院研究出来的新产品，可以让人乖乖听话的听话水。比毒瘾花更好用的东西，可以让人失去意识，当一个乖乖听话的工具。效果很不错呢，让你杀掉同伴，你不就把他们都杀死了吗？不过它有个副作用，就是工具用了几个月后就会坏掉，变成毫无意识的虫子。公司的意思是把你丢到外面自生自灭，但是呢，我这个人希望你做个明白鬼，所以好心地为你解释。不用感谢我哟。”

　　“我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不相信你杀了同伴，还是不相信你会变成虫。算了，我也不多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大可自己去看一看。”

　　高筝筝说完竟一拳将一面墙壁打穿，此时天刚破晓，初升的太阳将大地照得一片苍茫。

　　涂纪雅（上）像一个刚出狱的囚犯，站在墙边不敢迈步。

　　他回头看了眼高筝筝。

　　高筝筝对他挥了挥手，“去啊，去找你的同伴。”

　　涂纪雅（上）迈出了第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然后是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直到他在荒野里奔跑。

　　他在荒漠中寻找，从人变成野兽，从野兽变成虫。

　　他忘了自己的目的，追寻本能。和甲虫一起到能量最多的地方去，它们吞食一切，没有自我，只有本能。

　　白天他和甲虫大军一起行动，到了夜晚，他独自矗立在山石上，思考人生。

　　刚开始在他的意识里，他只是一条虫。

　　渐渐地，一个名为涂纪雅的人生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从他出生，到他成长，再到后来他所经历的林林总总。

　　到最后，他甚至分不清是甲虫变成的人，还是人变成的甲虫。

　　他矗立山头，风云在头顶上变化。

　　有那么一刻，他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名为地球的星球记忆。

　　从星球的诞生，到生命的起源，从能源的枯竭，到宇宙的末日。

　　所以，他现在是一个渺小的生命体，还是整个星球。是一颗渺小的星球，还是整个宇宙。

　　他突然懂得了生命的意义，懂得了宇宙的秘密。

　　那天晚上，和青蛙王子一样，砰地一下，他从甲虫变回了人。

　　他想起这些日子吃的东西，趴在地上呕吐。

　　随后他又想起自己的目的，他要寻找他的同伴，如果他们死了，那就找到他们的尸体。然后用宇宙能量复活他们。这是他拥有星球记忆后，知道的复活人类的方法。

　　可他的人形太不稳定了，每到日出时分，就如同灰姑娘的魔法一般，又变回了甲虫。

　　就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反复折腾的他，失去的一根触须，复眼暗淡了几颗，虫甲缺失，对足残缺。

　　直到变成了涂纪雅刚开始看到他的样子。

　　然后重复。

　　他来到德尔塔幸存者基地郊外，遇见高筝筝，蓝光一闪，又是那个咖啡厅，又是那个戴着眼镜的微胖男子，别墅、同伴、跨球公司……

　　涂纪雅又跟着他的视角，把之前的经历又经历了一遍，然后是二遍、三遍、四遍、无数遍。

　　一遍又一遍，次数多到，涂纪雅近乎麻木的程度。

　　从一开始的同情，到后来的厌烦。从后来的厌烦，到渐渐麻木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