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国的涂纪雅》苏小愚

1、第 1 章

　　星期四英语早自习，老师没来。

　　大家自觉地拿出英语课本来读，当然也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吃早餐、补作业，或是睡觉。

　　早自习结束，第一节课上课铃刚响了没多久，高三（2）班的学习委员涂纪雅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下，猛地站起来，跑出教室。

　　跑到走廊上时，还和一名女老师发生了碰撞。女老师大叫了一声，听声音倒像是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李老师。

　　李老师叫他名字，他也不理，径直向学校门口跑去。

　　现在是2018年5月23日，离高考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对于直江四中这个一直以升学率著称的重点高中来说，今天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早晨。可对于涂纪雅，却是一切噩梦开始。

　　他清楚地记得这一天，学校被一种看不见的利刃包裹着，一旦走出校门，就会被切割成碎片。随后2000多名师生被困在这个占地面积只有80多亩的校园里，刚开始大家虽然惶恐不安，但也信心慢慢的等待救援。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食物和水的缺失，大家为了生存开始互相掠夺，直到失控。

　　涂纪雅承认自己不算是个高尚的人，为了填饱肚子做许多让人不齿的事。甚至为了一口面包，被人肆意践踏，这方面他没什么好怨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他也可以保留尊严慷慨赴死，但在这世上，也只有尊严是最不值钱的。为了活下来，他苟延残喘、忍辱偷生。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脱死神的召唤。

　　突然回到一切的源头，只是让他感到荒谬，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等他冷静下来时，人已经来到了校门口。

　　作为一所重点高中，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在时间观念上都有着非常强的自律性，很少出现迟到或是早退的现象，所以在上一世，整个上午并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第四节下课铃声后，师生们陆续走出校门，才出现突如其来的满地碎尸，刺鼻的血腥味弥漫整个校园。

　　只是当事件发生时，一切都晚了，结果是他们根本就出不去。

　　涂纪雅看着校外那浓厚的雾气，不敢贸然行动，眼前还停留在上一世血流满地的景象。踌躇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走进了传达室。传达室的张大爷并不在，朝窗外一看，在离学校大门有一段距离的角落里，瞧见了张大爷佝偻的背影。

　　涂纪雅的心猛地一沉，因为张大爷所在的位置刚好就是包裹学校利刃的界线上。涂纪雅心情忐忑地走向张大爷，隔得老远就闻到了血腥味。走近一看，发现地上是一只被切割得七零八落的大黄狗，这是张大爷养的大黄。

　　张大爷看到他，满脸的愤怒，仿佛他就是杀死大黄的凶手。

　　“我要是知道这是谁做的，一定让刘校长开除他。这人太坏了，坏死了。”张大爷悲愤地说，“可怜的大黄，陪了我这么多年，结果却这样惨死。”张大爷一边说，一边弯下身子准备收拾大黄的碎尸。

　　“不要——”涂纪雅急忙阻止，但却来不及了。只见张大爷身体还是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脑袋却微微转向他。随后从额头处，慢慢地切开，切开脑仁，蹦出了脑花。随后整个人向前跌倒，被看不见的利刃切割成了碎片。

　　涂纪雅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满眼全是上辈子所经历的画面。

　　第一次看到这样画面的时候，涂纪雅连胆汁都快要吐出来。后来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习惯了。

　　但这一次，他还是吓得跌倒在地。手足并用地向后急退，就好像看不见的利刃在慢慢地向他靠近一般。

　　上一世张大爷死得无声无息，因为没引起大家的重视才引发了后来的悲剧。这一世，他重生了，也看见了，可还是未能阻止悲剧发生。

　　涂纪雅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跑到了传达室，找到了传达室里的座机。座机旁贴着学校行政楼各个办公室的短号。

　　他颤抖着拨通了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可当电话拨通，听筒里传来礼貌的询问时，涂纪雅却骤然挂断了电话。因为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跟人解释。

　　说张大爷和他家的狗不是他杀的，说根本就没有人杀他们，而是空中看不见的利刃所杀。而且这利刃包裹着整个学校，不管是空中还是地下，他们被这些致命的东西包裹着，出不去，进不来。

　　可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呢？

　　难道说是因为他重生了，所以知道未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吗？

　　他会被大家当作怪物一样的存在，然后孤立无援，成为弱者，肆意践踏。

　　不，现在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他要隐藏起来，成为一个看似普通的普通人，然后慢慢强大，变成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对象。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用左手在纸上留了言，随后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走出传达室。经过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时，买了一些食物和水。花光了手里的钱，拎着塑料袋来到了主教学楼的顶楼。

　　直江四中只有高中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大约十几个班，而班级最多的是三年级。三年级除了尖子班、普通班、文科班、理科班、艺术班外，还有复读班，七七八八加起来，有十六个班级。

　　这十六个班级分布在主教学楼的上层，而最顶楼则是那些艺术生的天下。

　　那里有音乐室、绘画室、播音室，还有舞蹈室。因为艺术生的散漫，这些特殊教室常年呈关闭状态。

　　涂纪雅之所以把主教学楼的顶楼作为藏身之所，是因为上辈子有一段时间也是躲在这里。

　　他打开了绘画室的门，从满是石膏像的空间里，走出了一条道路。等他走到熟悉的角落，安置好食物和水以后，便坐在靠近窗户的位子，呆呆得往外看。

　　学校外还是弥漫着浓厚的雾气，随着近几年雾霾的出现，大家对这种天气习以为常。后来通过研究讨论，追本溯源，才发现那隐形的刀刃和浓雾是同时出现的，甚至可以说利刃的出现，就是因为这些雾的存在。有段时间，大家甚至把这些利刃叫做雾刃。

　　在看到这些雾的时候，涂纪雅就有不好的预感，虽然他心存侥幸，可结果还是被困在此地，脱不了身。

　　涂纪雅把头靠在窗户上，窗户冰凉的触感让他脑袋清醒了不少。原本浑浊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不愿回想的经历，却开始不由自主地播放。

　　刚开始是食物出现短缺，再然后是水。也有人拥有先见之明，储存了一些，但没有用。因为他没有保存这些资源的能力，拥有的东西只会不断地被强者抢走，强者的资源又被更强大的人夺走，最后剩下的弱者只好剥削更弱的弱者，直到所有的资源消耗殆尽，甚至发展到吃人肉喝人血的地步。正在这时，转机出现了。校园里出现了类似空间门的东西，有一群冒险者决定去门内碰碰运气。没过多久，便带回来了大量的食物和水，当然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第一次的冒险浪潮，涂纪雅错过了，当时因为一顿混着泥巴的饭，被人打得连床都下不来。当知道有很多人再也没回来后，他感到无比的幸运。第二次他更不敢去了。那时他跟着一个混混头头，有吃有喝，虽然丧失尊严，却并不危及性命。用卑微和折辱换取生存下去的食物和水，这何尝不是一种天分。

　　当一个选择不断重复的时候，自然就变成了一个习惯。

　　涂纪雅一直都没有主动去往门内，直到后来不得不逃往异世界。再后来他遇到了那两个人，他们占有他，甚至想要改造他的身体……

　　想到这，涂纪雅陡然地站了起来，木椅划动地板的声音，在空旷的绘画室里显得有些刺耳。他慌慌张张地穿过石膏像，被障碍物绊倒了数次。然后他又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走出了绘画室，冲向了这层楼的最末端——公共卫生间。

　　他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隔间，关上了门，刷地一下脱掉了裤子，朝下一看，发现他多了一个器官。

　　涂纪雅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以埋首于双膝的姿势坐在马桶盖上，瑟瑟发抖。

　　他并不是双性人，青少年时期第二性征的发育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是因为他遇到了那两个人。

　　那是好几年以后所发生的事，涂纪雅所栖身的四中已经被一些巨大的虫子占领，涂纪雅没办法，只能和大部队一起进入光门逃难。门内是另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他艰难地生存着，有好几次险象环生。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会过着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直到他在危险的世界里遇到了另一扇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点像华国的古代，却比传统的古代世界多了一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涂纪雅虽然着装古怪，却被村庄的好心人收留。在那个世界平淡地生活了几年后，就遇到了一个和尚和一名道士。和尚是个花和尚，喝酒吃肉，无戒不破。道士是个杀道士，遇神杀神，遇魔杀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