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记忆（空轨衍生·艾约子女篇）》relief

124、（一百二十三）

　　我的父亲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这几乎是所有人给他的相同评价。但凡与他相处过的人都晓得他的谨慎与细心，尤其是从事游击士工作以来，更是事无巨细总是体贴入微尝试着顾及每一个人的感受。如果用我的话来说，他简直是一个【脾气好到不可思议的家伙】；只要事情没有触及他的底线，哪怕对方的态度再蛮横再恶劣，他也能做到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曾经惹毛过母亲被打屁股，当然也和玲姐姐斗过嘴最后被她狠狠收拾了一顿；甚至外公都有先前在格兰赛尔那严肃到可怕的模样——父亲是家里唯一的例外，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见过他真正发怒的样子。

　　其实他就算是像今天这样阴沉着脸色的时候也是很少很少，是以我也努力安慰着自己，听外婆的话，要相信爸爸。果然他被我拽住，只稍微愣了一下便很快恢复如常，同母亲对视一眼后，便又将目光转回了我身上，耐心的等待着我。尝试着整理好言辞，可哪怕感受到了他的温柔目光，说起话来总也是磕磕巴巴的不知应该从何说起。终究只能在发出几声奇怪的鼻音之后，将瓶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再把手伸进口袋里捏紧了口琴。
　　“……”
　　“……？”

　　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能豁出去把口琴掏出来递到他面前，以行动替代所有的解释言辞——拜托了，说点什么都好。解释一下这支口琴的来历，或者讲述一下这支口琴所经历过的事情……他究竟与口琴有着怎样的缘分，竟能让女王陛下在我生日的那天决意将它当作礼物送来？又或者说一说，为什么这支口琴会遭到这样严重的创伤，最后悲惨的被埋进泥土里……
　　“……。”
　　“！！————”

　　并非我意料之中的平静，冷漠，亦或者忧伤……在看清这支口琴的第一眼，父亲便无端端的暴怒起来，用我从未料想过的可怕态度，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我不是说过绝对不能去神秘森林的深处吗！”
　　“……！”
　　有生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甚至连桌子上的玻璃瓶也被他这一拍震落在地，“啪嚓”一声摔了个粉碎；我更是被他惊得大哭起来，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与他拉开距离，却又腿脚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这下子正好摔在了玻璃瓶的碎片上，撑在地上的小手立时感受到一阵钻心的剧痛，疼得我不管不顾的凄惨嚎啕：“妈妈——”

　　“……”
　　“……露米娜！！”
　　还没有忙完家务的母亲立时尖叫一声，丢下盘子冲过来把我扶起来——这一下摔的委实凄惨，有不少玻璃碎片直接扎进了皮肉里，整个手掌看起来血肉模糊相当可怕。她一边哄着还在嚎啕大哭的我，一边忙着检查伤口：“……不行，碎片太多了，这样看不清楚，必须赶紧取出来。约修亚，快点去拿医药箱里的镊子。来，露米娜，我们坐到导力灯旁边去……”
　　“……”
　　“约修亚！”

　　往日遇到这种紧急情况，第一个站出来冷静思考处理的总是父亲……可今天自我拿出口琴之后，他便好似失了魂一般，只木木的低着头立在原地。母亲扬声唤了他好几次都没能得到他的回应，只好伸手用力推推迫使他清醒：“好了！约修亚！现在不是给你发呆的时候！”
　　“……！”
　　父亲仿若还魂一般，扭头瞥了眼满手鲜血的我，这才挪动脚步按照母亲所说拿来医药箱，取出镊子递了过来；若是换做往日这种细致活儿都会是他的工作，可今天母亲却没敢再让他插手。抓着我的手臂对着导力灯反复检查了好几遍，仔仔细细把所有的玻璃碎片都挑出来之后，这才硬下心肠清洗伤口涂药包好。

　　从未受过如此的苦楚，又第一次尝到了来自父亲的怒火。疼痛与恐惧几番叠加，我简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顾不上什么瓶子什么口琴什么独角仙的死活；好不容易被母亲哄着劝着带回了房间，便又一脑袋扎进母亲的怀抱里扯开了嗓子哭得天昏地暗。期间父亲似乎进来送了一趟东西，不过泪眼模糊的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拿来了什么。末了哭得自己也没了力气，方才在母亲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下来，依偎在她的怀中持续着小声的抽泣。
　　安抚小孩子一向是个耐心的活儿，也唯有母亲才能这样一直坚持抱着我，任由我发泄掉情绪之后，再慢慢的同我讲道理：“好啦，好啦……露米娜，虽然今天的事情约修亚不应该凶你，不过毕竟是你有错在先，所以应该主动去向爸爸道歉哦。”
　　“呜……”

　　虽然明白今天自己的的确确做了错事，可是我原本已经准备在问清楚口琴的事情之后好好同他道歉了；孰料一向好脾气的他今天却如此愤怒，不等我开口便莫名其妙的发起火来——越想越觉得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又跟着涌了出来：“不要不要，爸爸他好可怕！”
　　“……所以说呐……”
　　不晓得究竟是在为我而感到无奈，还是在为父亲叹息，母亲叹了口气重新把我的眼泪擦干，摸摸头柔声询问道：“露米娜你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吗？”
　　“唔……嗯！”
　　“是嘛……”她作势沉思了一下，故意托着下巴点头道：“说的也是呐……约修亚他既然这样凶巴巴的，果然是个十足十的讨厌鬼呐！既然露米娜也这么讨厌爸爸，那么我也和你统一战线不再理会他好了！”
　　“诶？”

　　“还有这个——”她顺手拿起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床边的纸包，仔细一看好像就是今天父亲拿回家的：“既然露米娜你这么讨厌爸爸，那我就帮你把这份礼物退回去咯~”
　　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又把床头的咪西玩偶拿起来，和那还没有开封的纸包放在一起：“还有这些，全~部都退给讨厌的爸爸，这样才对！”
　　“……”
　　“啊对了，还有这个房间里所有的咪西啊，露米娜的笔记本啊……既然要和他彻底绝交嘛，就要站定立场态度坚决！”母亲边说边自顾自的起身，“现在露米娜的手臂不方便的话，就由我来帮你收拾吧——放心放心~妈妈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哦！”
　　“等，等一下……”

　　虽然凶巴巴的父亲是很可怕不假……可是更多的时候，他都还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爸爸；就因为今天这一件事情就武断的下结论要和他绝交什么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母亲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犹豫，复又微笑着重新坐了下来：“怎么了露米娜？刚才不是还说约修亚他凶巴巴的最讨厌了吗？”
　　“……也，也不全是那样……”
　　“哦？那么在你心里，约修亚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见我又低着头没有回答，母亲顺手摸摸我的脑袋，转而将纸包重新拿过来拆开递到我面前：“好啦露米娜，看看这是什么——约修亚好不容易才给你淘回来的圣诞咪西哦~”
　　“！……”
　　“之前看电视的时候你不是就嚷嚷着想要一个吗？现在可是夏天早就过了发售时间，想要弄到一个新的真是很不容易呐……”她将咪西塞进我的手里，再次温柔的拥抱了我，“呐，露米娜，你好好的听我说——【约修亚是这世上最关心你的人】。”
　　“……”

　　“这些年来一旦你闹出个头疼脑热，虽然他嘴上不说，心里都是非常自责的……”她将下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那感觉很是温暖，“所以在你擅自跑去危险的地方后，他才会如此的生气……老实说，就连我自己也很生气呐！”
　　我当然也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我自己有错在先……可是他的怒火来势汹汹，连让我主动开口道歉的机会都没有。只好撇了撇嘴，却又听见母亲一声叹息：“还记得我说过的吗？约修亚其实是个胆小鬼哦；今天会发这么大的火，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害怕你会遇到危险吧。”
　　她慢慢拍抚着我的后背，似乎也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你刚刚出生的时候非常虚弱，都是约修亚成日成夜的抱着你不敢合眼；那个时候他就像今天这样，敏感而又脆弱，轻易的就会朝身边的人大发雷霆……”
　　“……？”
　　“啊……抱歉。”对于小时候的事情，没有记忆的我一向很是迷茫，是以她很快就又主动转回了话题，“所以露米娜，稍微考虑一下约修亚的心情之后，主动去向爸爸诚恳的道个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