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布旋子

1、第 1 章

　　今天是三月初六，娴洁比往年更早起了，天没亮，老夫人还睡着。娴洁在老夫人房门前磕了三个头，算是请安了。吩咐好红袖，如果小少爷找她，就说去渝山看一位姑姑去了，然后提着一个食盒，披了件大红袍子就急匆匆坐上马车走了……
　　李骥这个月轮值，今早换防回府。李灏在院子里追着李木玩耍，正好看到了刚下马要进门的李骥，李灏赶忙冲到跟前“爹爹，你回来了！”。李骥把李灏抱起，宠溺的问：“灏儿又长高了，爹不在，有没有惹你母亲生气？”。李灏摇了摇头，骄傲的挺了下小胸脯“没有，没有，灏儿会背三字经了，娘还夸我呢”。李骥看着了怀里的小人，笑着用额头抵了抵他。抱着李灏进了正厅后，李骥把李灏放下，招呼李木陪着他，便走进怡园的房间里换下盔甲开始洗漱，一个月都在那荒蛮之地值守，不想把那凄凉萧瑟带给她。洗了个澡，在房里换衣服的时候，李骥瞥见了压在桌上的字条，便拿起来看“李骥，今天是三月初六，昨晚我又梦见她了，今年怕是等不了你了，我走了，明日方归，勿挂。”李骥眼神闪烁，叹了口气，成婚这么多年了，她从不叫他夫君，总是李骥李骥的叫，老夫人为这可没少罚过她。但好像从认识娴洁起，她就只是这么叫。
　　那应该是十年前，李骥才十七八岁，便已是边防守军的头，统领近两千兵马的正五品守备，那天是端午，前不久李骥带领一个小分队埋伏了北茳的一小队人马，约好了几个玩的好的将领、同伴端午去青楼好好玩玩。李骥从小被老夫人管的严，连那乐坊都没去过几次，在这解语楼的门口，看着那风情万种的女子，李骥突然害怕了，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同行的将领见到他这模样了，都插科打诨的笑他，“呦，李守备，怎么怂了啊，是不是老夫人还没找丫头给你开过荤呢，算了算了，我看你还是回家吧，别让老夫人来这解语楼里寻你，哈哈哈哈”。“呸，谁说的？今天我还就一定要进了这解语楼了”李骥啐了一口他们，沈从之拿了把折扇站在李骥身后，看着李骥直咽口水，用折扇掩面笑了笑。
　　李家是武将世家，世世代代都是沙场征战之人，先祖便跟着开国皇帝一起打下这大玄的江山，开国皇帝把李家派往这芸镇驻守，世世代代守卫着北境防线，不让不让北茳进犯我大玄。到了李骥的爷爷李锋这辈，北茳连同韩苌起兵攻打大玄，李锋和儿子李炀领兵抵御，战火持续了4个月终于结束，北茳和韩苌战败投降，而大玄的兵马也死伤了近七层，大将军李锋和副将李炀战死。怀着李骥的李炀夫人听说噩耗后早产，生下李骥后便撒手离去。当年威名赫赫的将军府，也只剩下老夫人和遗腹子李骥相依为命。老夫人也生在武将世家，还跟着李锋征战多年，性子也是相当烈，说一不二，玩乐都很少，天天不是习武就是读书，李骥小时候可没少受过罚，所以别说什么与女人共度风月了，连女人的手都没亲过。沈从之从小和李骥一起长大，而且他知道这憨汉子李骥不怕凶猛好战的北茳弩人，就怕这温柔似水的女人。
　　李骥正打算往里面走就听见鸨子说：“各位军爷，让让，让让，乐姑娘来了”。李骥回头看，那一席蓝纱的女子也望着她笑。鹅蛋脸，柳叶眉，桃花眼，染了胭脂的薄唇嘴唇，头发高高挽起就插了一根玉簪子，最显眼的是她右眉毛上的黑痣，为那张脸添了不少风情。从李骥身旁走过的时候，娴约向他福了福身，便有淡淡的茉莉香飘来。李骥看着娴约走进门去，竟呆了。有个跟在那姑娘身后的护卫，经过他身旁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李骥才回过神来。那护卫和娴约长得挺像的，只不过他是剑眉凤眼，痣在左眉毛上，而且额头上有个很长的伤疤，快要延伸到眼角了。李骥看向沈从之，他知道这芸镇首富家的公子一定知道这里的风月绯闻，沈从之叹了口气说道“那蓝衣女子是这解语楼里的头牌，娴约姑娘，容貌出众，才艺无双，人称乐姑娘，卖艺不卖身。她后面的护卫是她姐姐，娴洁，虽然容貌不及她妹妹，但却习得一身好武功，男子都不及她。怎么？对乐姑娘有意思？”“娴约，娴约。”李骥在心里默念着名字，嘴角蔓延出了笑意。那天李骥最终还是没踏进那解语楼，因为接到密令，当今太子来芸县巡查，召北境守备李骥觐见。
　　“少爷，少爷，老夫人听说您今天换防回家，叫您去她那呢。”李木把李骥从回忆中拉回来。李骥理了理袖口往外走去。
　　来到老夫人居住的锦园，李骥整了整衣服，这么多年了，李骥还是怕这位老夫人，往里走去，便看到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李骥走到老夫人跟前磕了个头，站起来说“奶奶，孙儿回来了。”老夫人已近八十，仍精神奕奕，点了点头说：“北境边防责任重大，回来就好，娴洁今天老早来磕了头就去渝山了,哼，这次可不是我为难她。”说完老夫人撇撇嘴，李骥心里暗笑，奶奶这老小孩。“孙儿知道，孙儿知道。”李骥笑着往老夫人身边坐下。
　　吃完晚饭，和李灏在后院里玩耍了好阵，把李灏吩咐红袖带下去洗漱后，李骥回到怡园，看见园子里的樱花，这是娴洁2年前栽的。李骥突然想起了娴洁写的纸条，他想她了。
　　春天，本应该回暖了，可这渝山山顶的雪还是没有化，娴洁跪在一块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把食盒打开把甜心拿出来，摆在墓碑前，倒了两杯酒，娴洁举起一杯对着墓碑一饮而尽，“娴约，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