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未出茅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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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的九月，我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个角色。女二号，人设讨喜。
可想而知，我异常紧张。偏偏周围的人一点忙也帮不上。
“你再深呼吸，然后放松。。。。。。想象自己身处于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之上，你面前的都是萝卜，白菜，地瓜，酱茄子土豆。。。。。。”
听到这，我再没能忍住继续，跃身而起，中止了这个略显诡异的“心理疗法”。
“陈思文，你选了两年的心理学，就选出来个酱茄子土豆？”我一边懊恼于怎么就被她给骗了，一边讽刺地发问。
谁料她白眼一翻，做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振振有词：“我这个绝对是正宗的心理疗法，是你太紧张了，对于过度紧张的心理，我也无能为力。”
说罢，深深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我也懒得搭理她。明天是去剧组报到的日子，这丫头神神叨叨，说要给我进行心理疗法，我居然还真的信了她的邪，一个疗程还没完事就已经快到中午。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听她念叨了一个上午的陈氏食谱。
“算了，午饭吃什么？”我摆摆手问。
“学校旁边的那家烤肉黄了，新开了家东北菜馆，好吃而且不贵！”
我点点头：“好吧。不过，新开的你怎么知道好吃？”
“总之就是很好吃就对了。尤其酱茄子土豆。”就这样被她拽出去凑活了一顿又一顿，早已习惯。
次日，我全副武装，站在寝室前的镜子前最后一遍练习：“前辈你好，我是钟凌。”
“美美美，美冒泡了。你一定可以的。”同寝的欣欣鼓励我。
“啥也不用说了大凌子，等你这部戏拍完一定得请客！”文子操起了东北话，大概是知道我听家乡话总有种别样的安定感才说的。
我整了整领子：“行了行了，别捧了啊。陈思文，是不是你说的要何绍禹签名？”
“你可一定要帮我整来，反正你们俩经常对戏，要个签名还不容易？”文子应道。
“我尽量吧。我得快走了，再见。”我看了一眼表，离八点半还有四十多分钟，路程并不远，但我还是想早点出去，以防半路发生什么意外。
出了校门，从A口进了地铁站，等车的人像往常一样多。每次我都会将我前面一大长排的人想象成一根羊肉串，然后费力地将我自己这片肉也串进去，车门一打开，羊肉串就上了烤炉，只不过没人变得越来越香，而是都直接糊了。此刻看来，我无疑是糊得最成功的一个。
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这么一部大咖云集的剧，居然就让我当了女二，还和何绍禹搭戏。虽然说当时李老师和我说是他强力推荐的我，但归根结底，我只不过是一个表演学院的大三学生，也根本就没有什么演艺公司和经纪人。如果说是李老师真心推荐的话，那也不一定偏是我，在我看来，这一届的表演系选了他的课的人，有很多都比我优秀。
可能什么地方出错了。但无论如何，最终还是我来到了这个摄影棚。
我一进这个临时的简易摄影棚，马上就有工作人员迎过来：“是钟小姐吧？”
我强装镇定，点了点头，便被他引着来到化妆间：“一会第一场就是你的戏，钟小姐。Vincent！快给女二上个妆。”待我再一抬头，那人竟已没了踪影。
我一头雾水，看了一眼那个Vincent。
“吓坏了吧？剧组工作的人都这样，你就是那个第一次演戏的女二号钟凌？”他边走过来边问。
“哦，对，是我。”我习惯性地鞠了一躬。
“那我就要给你化妆了。不要紧张。我先把这个头发给你弄一弄，你发质不错。你可以温习温习剧本。”他不紧不慢，让我稍微放松下来。
我从包里拿出来半个月前得到的剧本，不知第多少次翻开第一页，在心中默默揣摩人物的情感，语气，心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今天拍的这场戏是我和男二号的相遇，在咖啡馆，我推门进店点咖啡，念出台词。。。。。。
我正闭目在脑中演练着每一幕情景，突然化妆间的门被打开了，很大的力度，我一惊，头一动，Vincent就将眼线画歪了。而进来的何绍禹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Howard，你来了？下次开门小点声，OK？都把我们这位MRS.STARTLE给吓到了。”Vincent打趣地道。
何绍禹看了我一眼，嘴角似有笑意，目光又重新回到Vincent身上：“你什么时候心甘情愿给新人化妆？”
“我从来没说过我只给腕儿化妆，OK？再说了，这是女二号，再怎么样，剧组的面子我还是得给的。”Vincent细心地用化妆棉将画歪的眼线擦掉，又细细地重描了一遍。
我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将那句演练过无数遍的“前辈你好，我是钟凌”实战一番，何绍禹便走到我面前，确切地说是在我上方，我自觉无礼，就站了起来，谁想即使这样，他还是在我上面起码十五厘米。
“我是男二号，何绍禹，希望合作愉快。”他低下头来，伸出右手。
“前辈你好，我是钟凌。”我将手握上去，慌慌张张地介绍自己，也趁机抬起头来，真正观察他。虽然在电视上时常看见，但真人明显更养眼些，而且，说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有种亲切感，即使他的脸距我有很长一段距离。
他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着Vincent：“刚刚被人叫了前辈，还真是有点不开心。”
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说我，又急忙解释：“我不是说年龄，我说的是戏龄。”
说完，又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何绍禹，见他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再说话，才松下一口气。
“叫二哥。”良久，他走到我身边，来了一句。
我虽有疑惑，但却不得不俯首称耳：“二哥。”
他和Vincent便突然笑起来，见我疑惑地看着他们，他才解释：“万年男二，没有办法。”
我听了解释，也突然想起来何绍禹在剧里确实是经常演一些男二号，也因为这个屡遭调侃，便也扯动两下嘴角，做出笑的样子。
之后他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边看着剧本，边等待上妆。
可能是怕我烦闷，Vincent倒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我聊着。
“你还是个学生吧。”他道。
“B院大三，表演系李老师推荐的。”
“李老师？那个B院的传说？啧啧，你可不简单啊，钟凌，能被他推荐过来。我看你也要打算出道了吧？经纪公司签了吗？”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其实我自己也无法确定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怎么说，还是先把这一步做好吧。系里面已经批了三个月的假，用这三个月，放手一搏。
期间，何绍禹就一直在旁边坐着，似是沉思状盯着剧本，不时喃喃自语。
我也无意搭腔，过不久便换他化妆，我便在刚才他的位置坐着，佯装看剧本，实际在观察他。
他身材属于比较好的那一种，至少我不止一次在各种雌性生物扎堆儿的地方听着过她们说“何绍禹都可以去当CK男模了好吗”“岂止是CK，都可以去维密了” 。但他长得却并不像最近比较吃香的这一类小生，而是给人感觉很立体，脸庞不算精致，却让你想要去仔细观察一番，就像我现在这样。
“钟凌，你已经来了啊！绍禹，你也到了。Vincent，快上妆，一会开拍了，他们那条！”我一抬眼，是副导，早先试镜时就认识过的。
“副导好。”我又恭恭敬敬地起身问好。
“嗯。快点吧！”他却是很忙的样子，答应了一声就匆匆忙忙甩门而去。
Vincent刚要和我说些什么，我便开口：“我知道，剧组里的人都这样。”
Vincent便赞许地笑，继续上妆。
过了一会儿，副导便来叫人，我固然紧张，却也只好和何绍禹乖乖地过去。
导演姓严，四十多岁，大家都叫他严导，见了我也是打了个招呼，倒还客气，更弄得我受宠若惊。接着，他又给我们简单地讲了讲戏，最后问何绍禹：“绍禹，你知道为什么这次女二号我敢用新人吗？因为我相信你能带动她。”然后又和我说：“小凌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去问绍禹，24小时全天候服务。”
他这话一说完，剧组里的人都开始笑，女一号江融打趣道：“这是活生生人身绑架啊，严导，真有您的。”大家笑得更厉害了。我却拘谨得很，只是微微笑了笑，不了过一会人群散开的时候，何绍禹在我身边说：“有不会的，要来问我。”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以示我一定会的，但心里却暗暗想，才不要，那得多吓人。
“先生，这杯咖啡是我点的，我手里这杯才是您的，您恐怕是拿错了。”
“好，停！一条过！”伴随着严导满意的声音，我心中缓缓舒了一口气。
想想还有些激动，人生中的第一场戏，居然一条过。我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然而发现正面向着何绍禹，他以为我正向他笑，也善意地回笑，却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懒得出去吃，便索性要了份盒饭猫在化妆间解决。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在心里想着还要继续努力。其实我也隐约感觉到了，根本就不是我演技好到可以一条过，而是何绍禹对戏的功力比较强大，带着我过的。何绍禹皮囊生得这般好，演技又不差，为什么在圈里面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男二号？而且，还一点绯闻也没有。难不成。。。。。。是homosexual？算了算了，我还是先把午饭解决了好了，下午才有体力好好演戏。
正这么想着，屋里的大灯突然被打开了，我自己呆着正烦闷，想有个人说话，不禁大叫：“Vincent！”
谁料是导演和何绍禹吃完了午饭进化妆间讲戏，反被我吓了一跳，尤其是导演，明显吓得不轻，我不停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Vincent。”
“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小凌啊，你不要总是很拘谨。既然在一个剧组，大家就都是一家人。”导演人真的很好，看出来我因为地位名气远不如其他人而有些疏远，好心地安慰我。只是他并不能准确地感受到，确切地说，他根本无法体会到那种身为尘埃的卑微感。这种卑微感，使我在表面上答应何绍禹会去请教他不会的问题，却永远不会去这么做；也使我不能走出化妆间吃午饭，而只好躲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我点了点头，向导演道：“谢谢严导。”然后向何绍禹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对前辈的尊敬和友好，他也回了一个微笑。他总是这样，给人一种亲近的友好，却又让人感觉客气的疏远。
后来严导说正好男二女二都在，不如一起讲几场戏，我也没法拒绝，其实我是想好好睡一觉的。
“这一场，是你们俩在公司第二次相遇，第一次相遇是在咖啡馆。不过这一次相遇比上一次的要求还要高，除你们俩之外，所有其他人都不知道副总监和翻译之前见过这件事，只有你们俩知道这个人是上次在咖啡馆遇见的那个，所以必须不动声色地进行。”严导认真地进行着讲解。
“看来这一段主观发挥性比较强。”何绍禹附和道。
“Bingo！绍禹，你要拿出一种架子，介于想起上次拿错咖啡的尴尬与这次上任副总监的威风之间；小凌，我知道这个角色对你来说有点困难，但你尽量克服一下，实在不行多来几条，一定要注意在说那句‘副总监，您好’时表面上的恭敬和眼底的挑衅。”
严导在那儿说得滔滔不绝，我听得糊里糊涂，话说出来全都懂，只是眼底的挑衅实在是没法和恭敬搭上边儿啊。我无奈地撇了撇嘴，动作却被何绍禹尽收眼底，他又向我一笑，却是得意的。
好像和你说过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吧？快来问我。他嘴角渗出来的笑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我对这个何绍禹挺犯怵的，因为先前就听说他属于挺冷的那一类人，来之前文子又特意叮嘱好几遍让我向他要签名，陈思文喜欢的人，要么是死变态，要么是怪人，反正一般我都不会招惹。我这会只是想好好地拍戏，多汲取经验，然后走人，可不想招上什么麻烦。总之，我是不会去和他过多交集的，所以有什么不会的，还不如问导演。
“严导，那个。。。。。。我这一部分到底要怎么表现出恭敬和挑衅并存的状态啊？我不太能理解。”我终于开口问。
严导耐心地给我解释了一番，最后问我这样懂了吗，我恍然大悟，频频点头。导演果然是导演，只几句就将我的疑惑全部讲清楚了。何绍禹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致地听着，我装作不经意地样子将头转向他那边去，便会撞见他的笑容，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一直笑个不停。
下午的时候，我就拍了那场第二次相遇的戏，又是一条过，严导对我赞扬有加，说我上进还好学，江融和男一杨启凡也说我是个好苗子，江融还说要和她的经纪公司谈谈，把我签过去得了。我表面上笑呵呵地接受这些赞誉，也有礼地说感谢的话，但内心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因为男二的人物设定是在外留学回来的副总监，而公司也是一个外企，所以见面时有贴面礼。刚才拍那场相遇的戏的时候，何绍禹贴过我右脸颊时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实在是不知道他有何用意，也实在是不愿他有何用意。
我收工是最早的一个，因为戏份在主演中相对较少。一般明星都会有经纪人开车来接，比如江融和杨启凡，何绍禹的经纪人倒是一直没露面，但他的经纪公司也派了专车接送。但既没有经纪人也没签经纪公司的我，只好再挤地铁回去。晚上七八点钟的东城，正是最繁华的时候，没有秋风的清爽，反添了一丝因满城的欢愉而产生的暧昧气息，甚至有些诡异。情侣们在街道两旁的树丛中携手漫步，也许是要共赴那一场午夜场的经典爱情电影；又或者互相埋头进对方的身体，寻求心灵上的抚慰，说一说悄悄话，抱怨一下老板的啰里啰嗦，寝室同学的蛮不讲理，然后心满意足地送上深情一吻，向全世界宣布他们就是天生一对，他们就是上帝选择的那些最契合的灵魂，永远也不会分开。
地铁门口有卖小吃的商贩，鸡蛋饼看起来十分诱人，我点了一个，准备当做今晚的晚饭。拿到手之后才想起来地铁里有明确规定不能吃东西，只好收进包里，等回公寓再吃。
地铁里已没有多少人，我估摸着也没有几趟车了。和我一起等地铁的，只有一对情侣和一个老婆婆，此情此景，我不免有点心酸，今天一天已经让我苦不堪言了，今后的三个月，我要怎么过？据说，最后的大结局部分还要去瑞士取景，每个人都有经纪人，都有粉丝，我却只能靠自己。但转念一想，其实我已经不知别人幸运多少，还没有毕业就进入剧组当女二号，也没有什么好抱怨，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不能再想下去了，回去敷面膜，睡觉。
只是，那句话，我真的没办法忽视。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在我耳边说，看个电影吧，凌妹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未出茅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