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洺思义》匪伊垂之

19、生病

　　林晨收拾好碗筷，默默看了眼盘腿坐在软椅上的宋义，戴着黑框大框眼镜，马尾松松垮垮的，侧脸有别样的风味。
　　林晨无声地叹气。这样子的宋义像极了当初。
　　初遇时的宋义，对陌生人有明显的排斥。第一节堂课，五湖四海的同学轮流上台自我介绍。林晨初想，这个环节会稍微有些尴尬，毕竟彼此过于陌生，大家都会中规中矩。但是出乎意外的，每一个上台人都异常活跃,或唱歌或跳舞或来个笑话，每一次都能掀起高潮。她是人来疯，早早就融入到当中，甚至担当起了主持人角色。最后一位是一个冷艳的中国姑娘，也许是太美也许是看到了同胞，她眼前“噌”地一亮。穿着纯白亚麻长裙，配上一双白色帆布鞋，这样简简单单的打扮，看着她一路从容走上来，林晨都能听见台下细细碎碎的完美声。
　　她站定在讲桌后面，双臂自然垂着，昂首挺胸地站着，漫不经心般扫视了一眼，流利的德语脱口而出，“我叫宋义，来自中国，请多关照。谢谢。”微微鞠了个躬，下台。全场寂静，林晨也惊愕于她有些另类的高冷，看着她清瘦的背影，一脸错愕。
　　那是她对她的第一印象，冷艳，单薄，生人勿进。
　　她林晨一开始也会想，她们俩简直是天南地北，她好动宋义喜静，她横冲直撞宋义沉稳得体，她热情似火宋义平和如水。他们俩能成为朋友，真的很奇妙。
　　一天她问起这个，宋义想都不想，笑着回答 “因为我们互补呀！”林晨豁然开朗，抓住她便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湿哒哒的吻。
　　是啊。因为互补,不止能让爱情燃烧，也能让友情持久。
　　林晨对着电脑思绪早已飞得老远，被自己的笑声拉回神。转头悄悄地望了一眼还在电脑前的宋义，笑着起身。
　　“宋宋！你在干嘛？”头伸到电脑前一探究竟。
　　“晨晨！”宋义突然惊呼出声，紧紧地一把抓住她细胳膊。
　　林晨分明能听清她的哽咽声，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覆住她的手，“怎么了？”她仔细看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额前满是密汗，眉头狠狠拧着，紧抿嘴唇，脸上血色尽无。林晨慌乱地摸她的脸，声音颤抖，“怎么出那么多冷汗？哪里不舒服？”她突然想到什么，一低头，就看见她左手死死地压着她的胃。“胃疼？”
　　宋义疼得开不了口，轻轻点头。
　　林晨看她这么严重，带着哭腔，“忍了多久了？！！为什么不叫我！你是不是傻？快快，我们去医院！”说着抱着她起身。
　　宋义却使出全力扯了扯她的衣袖，“不、不、我不去医院！”
　　林晨傻掉了，她知道她极端排斥医院，平日里犯病了吃药忍着，可哪次有这次严重？哭着冲她喊，“你想疼死是不是？！如果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必须听我的！”说着弯腰扶她。
　　宋义却笑了，一字一句，神色严肃，语气却温柔，“哪有那么严重！别哭，嗯？先去帮我找找止疼药好不好？”
　　林晨见她这模样，一时半会儿肯定还是死倔，想着想着先给她止疼，闷闷地说一声，“等着我。”
　　宋义对她苍白一笑，疼到极致，用唇语扯出两个字，“谢谢！”
　　林晨无奈转身，还没跨开步跑，只听见身后“咚”的沉沉一声，重重地锤在她心尖。
　　八点光景， “维义”大厦，19楼办公室。
　　“咚咚咚”三声有力的敲门声响起。上等红檀香木桌后正拾笔圈划的男人头头抬也未抬，沉着地应了一声，“请进！”
　　西装裹履的男人站停在办公桌前。顾洺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来人的衣摆，甩开笔，把文件推开，“最近翰子是什么回事，交上来的上一季度报告写得跟他感情历程一样曲折！一塌糊涂。”
　　梁禹兴挑挑眉，心里默默吐槽，“真的是不知羞耻，你自己的恋爱历程也堪比八年抗战了吧！”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向他推去一分文件，“咳！翰子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这是跟“希尔”项目合作的跟进的具体情况，这次项目投入资金巨大，瓦奥莱特虽说有合作的诚意，但也希望我们摆出诚意，高层这边需要有人全权负责跟进。行程安排也在里头，时间有些紧，等会儿就乘专机过去。”
　　顾洺慢慢翻着，沉吟道，“这点小事不需要你亲自来，坐阵指挥就好。”
　　梁禹兴两手交叉太在桌上，看着眼前认真专注的男人，迟疑着开口，“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毕竟去的是德国，可可这些日子就心心念念想去，一直没有时间陪她。这回正好。”
　　不出意料的，顾洺手中飞快转动的笔落地。抬眼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更像是凛冽的审视。沉默了很久，“好。”
　　梁禹兴端详着他，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还有事吗？”顾洺低头继续看文件，面前人却纹丝不动，松懒地开口。
　　“没事了。那我先回去准备了。”
　　“好。注意安全。”
　　梁禹兴起身整整衣摆，从容转身离开。就在他握在门把上的一瞬间，顾洺瘫脸破功，忍不住地喊住他。
　　是胃溃疡，胃穿孔，必须立刻手术。林晨手里禁拽着宋义的手机。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术中”三个刺眼字样，脑子里都是方才宋义扭曲着苍白的脸，右手颤抖地在手术单上签字，林晨瞥着那歪歪扭扭尽失风度的字，转过头“吧嗒吧嗒”地落泪。他乡异国，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时刻，病痛要自己咬死牙忍着，连签字都没法让人代替。这些相似难熬的经历，早已让自己身披铠甲百毒不侵。她林晨担心她的病痛，更是委屈，难过。
　　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林晨慌忙用手掌擦掉眼泪，看清屏幕上的名字。
　　她接起，还在组织着语言，方才宋义特别嘱咐她不能告诉她的家人。
　　顾洺察觉到这头的沉默，忍不住开口，“宋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