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边（上部）》子非木乙

3、图书管理员

　　正午的庄内一片静谧。
　　出了庄两人沿着一路阴凉向竹院走来，一进院，看到行舟猫一般踡卧在躺椅上午眠，身上盖了薄被，墨发披了一肩。榻旁竹案杯盏茶香。
　　“他还真是不怕热啊。”允王感觉着自己一身薄汗，悻悻地说。
　　寿王心里也是同感，只是不说。
　　两人一进院，云展云舒便从房里冲了出来，就要行礼，被寿王允王轻描淡写地拦了，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允王指指茶案，云展马上领会搬了两把竹椅在大槐树下，云舒端了一壶凉茶为两位王爷斟上。
　　我睡的迷迷糊糊听到斟茶的声音，喃喃的说：“舒，别换茶了，你也小睡一会儿，不用管我。”
　　看到寿王制止的眼神，云舒只得胡乱答应一声和云展退在一旁。
　　我一直睡眠不好，以前是，现在更是，一点点声响就睡不着，竹木结构的房子什么都好，就是一个响声大，床更是一动就响，根本无法入睡，所以我打地铺很久了，任二云双月他们怎么说也不肯上床。
　　所以就在允王端起茶杯喝了口凉茶又把茶杯放到案上这当，我就醒了。
　　悲哀啊，这浑身上下没处好零件，就这耳朵，好使。我居然能听出，不是自己人。
　　我睁开眼，果不然，又看到那两个家伙，呃。。王爷。
　　这是吃了饭又来了，他们这回来是想干嘛，还不打算放过我？没什么大事啊，要就这么不依不饶的也忒没心胸啦。
　　“原来你睡醒了就这样啊。”寿王看到我又是一样的睁着眼不出声，沉下脸。
　　“不是睡醒，是被吵醒。”我一下坐起，哼，吓唬谁。
　　寿王如愿又看到那样的水眸，睁的大大的直视着自己，波光流转，小心的掩饰着紧张，自以为藏得很好吧，可惜，眼眸里闪烁的精光泄露了风云辗转的心思。
　　与寿王对视。
　　不可侵犯的骄傲高贵，指点山河的雍容霸气，一切尽在掌中的强势，十足让人羡慕的男人。
　　忽然心里有些刺痛，是骨子里的不甘在作祟吗，一直被故意忽略的，无知、无能的我，自私的想要守住眼前的幸福，我拿什么守？我想要留住云展、云舒、盈月、眉月，想象家人一样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可我能给他们幸福吗？
　　在眼前这个男人看来我就如同蝼蚁般软弱无用吧，颓然的卧回榻上，一时间心灰意懒，浑身无力。
　　“装不下去了？”寿王啜了口凉茶，斜睨过来。将来有一日，他也会这样睨视天下吧。
　　“你赢了。”无声叹息。和这等聪明人就不用饶弯子了，明知斗不过认输就好了。
　　“以后怎么打算。”
　　打算？怎么打算？我打算有用吗？
　　现在的我是要什么没什么，即便是想做点事恐怕也要从头学起。
　　从头学起呵--- 猛然从榻上坐起
　　“我要学本事挣钱，挣好多钱，我要给云展云舒讨老婆，给盈盈眉眉攒嫁妆。”
　　话音一落，院角传来碎瓷片的声音，看来午睡的都醒了，允王也因一口茶没咽好咳了起来，扭过头去，盈月和眉月已经泪眼婆娑，云展、云舒却一个比一个脸黑，寿王的嘴角有点抽搐。
　　我没看错吧，我有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吗？
　　好吧，我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自从来到这里一直同病痛斗争，一心想快点调养好身体，斗得很专心，所以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接触过竹院以外的人没有看过竹院二里以外的世界，我甚至可以说是个文盲，因为不认识这里的文字，虽然我会用毛笔。
　　快一年了，我对这个世界仍然一无所知，想到这里，有点流汗。
　　“呃。。。我虽然忘了很多事，可，可我可以学啊，我现在身体好了很多。。。。。。我，我可以学。。。。。。”
　　虽然眼下还不知道除了识字以外需要学些什么。是不是该先做个市场调查？做点小生意应该是来钱最快，不过需要有本钱。。。。。。
　　“哈，可以学？”允王透着轻蔑“学什么？学到什么时候？等你置嫁妆，美人怕变成黄脸婆了，呵”
　　哼！少瞧不起人！
　　这时候多说无益，现在说什么也只是口舌之争，是时候好好打算一下了。
　　“现在就挣第一笔钱，”我故做轻松，对着寿王伸出手“拿来吧，欠我的红包。”
　　寿王略怔一下，就只一下又神态自若，“没带。”
　　“不是想赖帐吧，您可是王爷啊。”我眯起眼。
　　寿王忽然有掐人脖子的冲动。不过，不急，可以慢慢来。
　　“哼，回头差人送来。”绝对阴险的表情。
　　“就说嘛，王爷就是王爷，怎么也不会赖草民百姓的帐。呵呵。”
　　我的第一笔钱呐，这么容易就挣到了，哈哈，得意一下，冲旁边的二云双月挑挑眉，笑地很没品，不意外的收了四对白眼。
　　回过头来，收到寿王和允王讶异的目光，心跳几乎停了一拍。
　　老天！在王爷面前可千万不要太得意忘形，否则下场可能会很惨，我赶紧低下头。
　　“太傅离京时将数万册藏书赠予我，日前已运至藏书楼，你可愿来本王府上整理书册？”寿王居高临下，却说的云淡风轻。
　　“啊？！”有这种好事，不会有什么陷井吧。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不过马上被否定了。
　　“真的让我去？王爷不怕我越整越乱？”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挣钱好机会啊，虽然白痴也知道是施舍，要是以前的我打死也不会接受的，可现在是此一时彼一时啊，贤褚这付身体，劳神劳力的活儿是干不来的，整理书册，就是图书管理员吧，可以打着工作的旗号明目张胆的做私人充电，好工作啊。
　　寿王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却大有你也知道自己那点本事的意味，真丢人呐。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我就算滚着爬着也要够着边。
　　我看向云展，询求他的意见。
　　云展显然也很意外，思量了片刻，向寿王行礼道：
　　“多谢寿王爷关照我家少爷，少爷及属下自是万分感激，只是我家少爷身子弱需要人照顾，肯请王爷准许属下随侍。”
　　“你们几个都跟着吧，准备一下，两日后随本王回京。太师那里本王自会知会。”
　　“谢王爷。”
　　寿王和允王离开了许久，我还是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有点接受不了，事实上是感到很不安，因为我自始至终都踡在榻上未向两位王爷行礼，甚至未向寿王表示感谢，还讹了寿王的银子，如果寿王是个记仇的人，我又这样拉家带口送上门，这不是明摆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寿王不是个锱铢必报的小人，可人家是王爷，在王府他只要不闻不问，我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我开始患得患失。
　　不安啊。前途难测啊。
　　糟了！难怪觉得很不安，忘了问他薪酬的事了，是日结，月结，还是年薪啊？？？
　　两日后，带着惴惴不安和双月上了寿王回京的马车。二云跟在车旁。马车并不大，三个人坐在里面不是很宽敞，我干脆坐在车门边，一路欣赏沿途风光。
　　走了一会儿，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茶棚、货摊也多了起来。又走了一会儿便进了城门。
　　哇~~~！都城就是不一样哎！人流涌动，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饭馆、酒楼、客栈迎来送往和电视剧里演的差不多耶。
　　我只恨眼睛不够使，一会儿左边一会右边，扭得脖子都要断了，直想安个轴。
　　二云跟在车旁只怕我掉下来，一路担惊，恨不得把我绑在车上才安全。
　　我坐的马车并没有停在王府门口，而是拐进了一个小胡同，又行了一程，在一扇小门（同王府大门比）前停了，门里有两个仆人迎了出来。
　　云展扶了我下车，脚一落地，才觉得腿软屁股疼，一下子没支住就要摔倒，云展手急眼快一把扶了。
　　我苦着脸，“展，腿麻了，哎~~~ 不要动！”
　　斜靠在云展身上不敢动，腿麻得厉害，象千万支针在扎。
　　“啊~~！”云展一把将我抱起跟在仆人后面进了府门。
　　呜~~~~~，很没面子的说。
　　跟了带路的仆人走了九曲十八弯，终于到了一处小院。
　　我怀疑这小院是看管王府花园的园丁宿舍，孤仃仃几间房，与前面正院、偏院相隔有一段距离，位于花园的一角。
　　小院前不远有一处二层的木制小楼，勾栏飞檐，古朴典雅，同样孤单单地楮在那守着一潭人工湖。
　　那一定就是我的办公学习场所了。
　　仆人安制好我们，又对二云双月嘱咐了一通就走人了。
　　我在房里转了转，出来，对上四人的目光，知道他们又在为我担心了，唉，我有那么不济吗。
　　“现在我是寄人篱下，自是不会计较什么的，你们放心好了，再说这里很好，和竹院差不多，只是委屈了你们，和我一起看人脸色。”
　　“行舟少爷又在说这种话，”眉眉接地很快，“我们本来就是伺候少爷的，自然要跟着少爷，少爷去哪我们就去哪。”
　　“是这话没错，只是怕少爷以后会受委屈。毕竟这王府规矩大不比家里。”云舒显得忧心忡忡。
　　“呵呵~~~~，不用担心我。”我笑的阳光灿烂，“少爷我现在很有精神，干劲十足，”一指旁边的藏书楼“那里，就是我的梦想起飞之地。”
　　“梦想？少爷有什么梦想？”眉眉象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眼睁得大大的。
　　“我的梦想就是-------”起码文化要恶补至大专水平，有一技傍身，然后挣一大笔银子，给二云讨老婆给双月置嫁妆，然后走遍名川大山，询圣访古，最后写一部二十一世纪青年在异世界的游历杂记。终此一生。呵呵，不错吧，不过现在还不能讲。
　　“我的梦想就是多长点肉，长到云展抱不动。”
　　“哈哈。。。。。”双月闻言大笑出声，云舒也抿了嘴笑。云展则尴尬的红了脸。
　　忐忑不安一笑了之。
　　竖日，吃过早饭，有仆人来带我去藏书楼，云展跟了我一起。
　　寿王府原本也有一些藏书，数量不多，但排放有序，分类细致，还编有十分完善的名录，也就是目录，方便查找管理。可见整理书册之人是下了十足的功夫。
　　其它大量的书册尚未编稽整理，想来就是太傅的赠书了。
　　还真多啊，我不禁唏嘘，人家我现在还不识字呢。
　　图书管理员的工作生漄正式开始了。
　　嘿嘿，我这个图书管理员得先从认识书名开始，由云展教我。
　　我识字的速度很快，这里的字与繁体字有六成象，学起来并不太困难，云展也以为，我原就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所以学得快。
　　不过我的毛笔字着实让云展吃了一惊，前世上学的时候我的毛笔字就写得不错，经常被拿去展览什么的，只是高中以后就不大有时间写了。
　　云展没想到我的字体竟然变化如此之大（拜托，行舟是行舟，贤褚是贤褚，当然不一样），他告诉我说贤褚的字中规中矩，笔圆锋钝，呵呵，典型的好孩子字体啊，那是同我的字有很大的差距。
　　本人比较喜欢瘦金体，有金爪银勾的骨感，要说起来呢，还是推崇董其昌的字，颜骨赵姿，厚劲苍秀。
　　大概是身体力量不够，我的字写出来虽有骨感却不锋利，显得清瘦平柔。我还算满意。
　　云展见过我写字后就经常坐在一边盯着我看，我只作不知。字如其人，云展大概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是云展就没关系。
　　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进到寿王府已经两个多月了，一直没见过寿王，除了几个仆人送东西过来甚至没有见过其他人，周围总是很安静，经常错以为还在竹院，本就不是爱热闹的人，这样的日子，我正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