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春日的消息》Lucias

11、一点点的勇气

　　一年后再回南林的时候，宋澄早已断开和程昱川的联系。
　　宋志国和周芬替她将打包带回的一部分物品放好后，见她坐在书桌边不想说话的样子，以为她是累了，于是关上门让她好好休息。
　　随着高考的结束，宋澄也迷失了方向。从出考场的那一刻，她感到解脱，却又感到迷茫。陪着爷爷奶奶度过几天，收拾着东西逃离一般离开云坞。
　　终于不用忍耐着面对不想再多看一眼的同学，宋澄拜托老师将她的毕业证寄到南林市父母家。
　　长时间同龄人的打压让她混乱不已，在对自己认知最不清醒最不客观的情况下，她狠心与程昱川断联，决定让不堪的自己烂在黑暗中。
　　脱离了噩梦一般的高三，后悔的情绪像是小虫，密密麻麻啃食着她。
　　回南林的第三天，她坐在餐桌边和父母一起吃早饭。
　　宋志国望着她瘦了一圈的脸，掏出几张钱币：“放假好好玩，别想太多。想玩什么想吃什么都行，钱不够就和爸爸说。”
　　周芬给她的碗里又添了粥，心疼的说：“是啊，高三太苦了。我记得回云坞之前，你脸上还有肉，现在都下巴都尖尖的。”
　　宋澄端着碗，一勺一勺舀粥喝的时候，听到他们提起南一中。
　　“老林的孩子和澄澄一届，就在南一中读书，高考完整个人都野了，每天不着家。”
　　“高三多难，好不容易解放，孩子能不兴奋嘛。”
　　宋志国也是这么想：“我也是这么说的，今天是他们领毕业证的日子，那孩子要给玩忘了，老林又要气得扔拖鞋。”
　　周芬想到那场景也觉得好笑，又想到女儿身上：“澄澄的毕业证是老师给寄过来吧？在南一中借读两年，最后拿的还是云坞高中的毕业证。”
　　吃完早饭，宋志国和周芬去上班，只留下宋澄一个人在家。她躺在床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房间，她反复想起宋志国说的话——
　　今天是南一中领毕业证的日子。
　　她换了件衣服往门外跑，时隔一年多，再次走上去往南一中的路。或许是在梦中走过无数次，她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南一中熟悉的大门依然耸立在那里，校内外都是穿着私服一脸兴奋的高三毕业生。宋澄沿着校门边缘进去，一路上打量着路过的每一个人，生怕看漏的人中有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
　　一路走到高三二班，教室里已经没多少人在。
　　班里课桌透着干净，教室后排原本塞得满满当当的学生储物柜也都空空落落，好像在等着下一届学生的到来。
　　宋澄不知道程昱川的座位是否换了，她望向他高二时坐的位置，那里没有人在。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去哪，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学生还在说着话。宋澄认出几个熟悉的面孔，却在对方要看到她的时候，下意识躲起来。
　　老曾的办公室就在同楼层靠近楼梯的一个房间里，宋澄犹豫过后向那边走去。
　　到办公室门口，她看到老曾惆怅地坐在办公桌前发着呆，好像他也不习惯陪伴三年的学生又要离去。
　　“宋澄？我没看错吧？”老曾惊讶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走进办公室，站在老曾的办公桌前：“曾老师……”
　　“瘦了好多。”宋澄以为老曾会问她考得怎么样，没想到他第一句是和父母一样透着关心的话。
　　在云坞难捱的那些日子里，她疯狂想念程昱川，想念老曾，想念二班。梦里推开那道门，能看到满怀善意的他们整整齐齐的在教室说着话。梦醒后，失落席卷全身，徒留寂寥。
　　“来找同学们玩吗？他们拿到毕业证待了一会儿就都回去了。”后面的话老曾没再说，宋澄知道自己还是来迟了。
　　宋澄摇摇头：“没事，能看到您，我也很开心。”
　　她在老曾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提出离开。老曾将她送到校门口，突然意有所指地说：“人这一生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磨练，可以被打趴，但不可以被打垮。宋澄，未来是无限可能的，祝你未来可期。”
　　她沿着和程昱川一起遛狗时走的路，路过奶茶店进去买了杯冷饮，她继续走。又路过文具店，等她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他家附近。
　　站在街口，宋澄一时间不知道去哪，准备回家的时候，隔着人群她看到了拎着一袋子饮料的程昱川，以及他旁边穿着红色一字肩连衣裙的女孩子。
　　宋澄知道自己的行为像个跟踪狂。她躲在一边，跟着两人来到一家餐馆，程昱川带着那个女孩子，和一群同学汇合，然后一起走进去。
　　隔着一条马路，透过落地窗，她看到他们愉快的聚餐。
　　女孩似乎是个大气的人，能和每个人都热情交谈。讲到好笑的地方，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女孩子也笑得东倒西歪，有一次还靠到坐在她旁边的程昱川身上。
　　宋澄不想再看，转头去旁边的便利店，点了一份关东煮，脑子里反复回忆程昱川和女孩子坐在一起的一幕。
　　很久之后，一口没动的关东煮彻底凉透。便利店的玻璃门自动滑开，刚和程昱川他们一起吃饭的两个男生走进来，在背对宋澄位置的冰柜里挑选雪糕。
　　“程昱川带来的那个女生可真漂亮，以后两个人还要一起出国读书，突然有点羡慕他。”
　　“羡慕也羡慕不来，两家父母是朋友，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吧。回去赶紧问问你爸妈，怎么不给你整一个。”
　　“还以为程昱川会和宋澄在一起。”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宋澄心漏一拍，然而下一秒另一个男生的话像一盆凉水狠狠泼到她头上。
　　“宋澄？早就是过去式了吧。青梅不敌天降那是电视剧，向萱长得好不说，性格也开朗大方，谁能不喜欢。”
　　“那你也不能说宋澄不好吧，两个人个性都不一样……”
　　结完账，两个人又从玻璃门离开，说话音越来越淡，宋澄的心也沉入冰里。
　　原来时间真的不会等人，也不会给人后悔的机会。
　　宋澄最后吃完那一份关东煮，凉透的鱼糕带点腥味。错过最佳品鉴时机，冷掉的鱼糕一点也不好吃。
　　回家以后，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周芬下班回来做饭，买了她爱吃的菜，本想告诉她让她开心，没想推开门看到的是眼睛红了一圈的宋澄。
　　“怎么了？”周芬给她擦擦眼泪，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宋澄摇着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说自己的心事。
　　周芬没有多问，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平静：“不开心的话，可以和妈妈说说。不管是学习，又或者感情方面都可以，我不告诉别人。”
　　或许是憋得太久太久，宋澄抽抽噎噎地说：“我去南一中，想去找程昱川，就是我以前的同桌……”
　　听宋澄讲完，周芬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去问他了吗？”
　　“我不敢。”
　　“别人怎么说都是别人的想法，不一定是事实，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得问当事人，你说是不是。”周芬安抚着她：“如果你很在意，就要去弄清真相，万一因为误会就这么错过，不是很可惜？”
　　周芬安慰好女儿，留出空间让她独自思考。
　　当饭菜的香气弥漫到家里各个角落的时候，洗完脸眼睛还有一点点红的宋澄从房间里出来，站在厨房门口小声的说：“我还是不去了。”
　　周芬问：“为什么呢？”
　　“他毕业以后还要出国读书，那个女生也要去，她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很适合他。”
　　程昱川那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女孩和他站在一起，宋澄觉得问或者不问，都没了意义。
　　周芬长长地叹气。
　　少年人多愁善感，心思细腻，却怀揣最真挚的善良。哪怕伤害自己，还是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做出为他好的选择。
　　和老曾吃完早饭，宋澄在南一中门口站了一会转身离开。曾经的奶茶店已经关闭，换成一家寿司店。
　　又转个弯，宋澄看着正前方牵着金毛的高大身影，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直到程昱川走到她面前叫她名字，才知道他是真实的。
　　“这个是……”
　　“贝贝的孩子，叫球球，是个吃货。”
　　球球和它的母亲贝贝一样，初次见到宋澄，忍不住围着她嗅。嗅完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善意地看着她，尾巴愣是被甩出重影。
　　“那贝贝……”宋澄没说完，她知道狗的寿命一般只有10年左右，认识贝贝的时候它四岁了。
　　“要不要遛球球？”他宽大的掌心绕着牵引绳，伸到她面前摊开。
　　她接过来的那一刻，球球知道自己被移交到宋澄手里，配合的在她脚边蹲下，俨然一副宋家狗狗的模样。
　　程昱川看了眼球球，附着低笑：“叛徒。”
　　“吃早饭了吗？”宋澄牵着狗，走在程昱川右手边。
　　听到他说没有，两人又来到早餐店。胖胖的老板看到宋澄，脸上满是诧异：“出去转了一圈，消化完啦？”
　　程昱川不明所以地看她，宋澄才说自己先前在这里吃过，还碰到老曾的事。
　　他坐下后说：“我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这边。”
　　宋澄只以为他是吃腻了这里的早餐，没有多想。闻到香味，蹲在脚边的球球开始躁动，程昱川无奈点它脑门：“早上明明吃了一大盆，别弄得我亏待你的样子。”
　　宋澄于心不忍，但也无可奈何，摸着球球毛绒绒的大脑袋让程昱川快点吃。
　　程昱川看她一心向狗的样子，久违的人不如狗的自觉再次袭来。眼底藏着笑，好像又回到晚自习结束，两人秘而不宣的遛狗时间。

作者有话说

　　不狗血，真的真的只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