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命》月流音

4、先生将领（四）

　　“若说可有十足把握，”苏潜道，“我确实没有。不过，既然你同我讲了过去的事，证明你已经想好了，不是么？”
　　“今夜三更，带上那位兄弟来织坊。”
　　苏潜一副了然，“原来如此。”
　　是夜，苏潜看着沈梐夕递来的黑衣，却是顿了顿，脸色有些古怪。
　　“先生，怎么了？”
　　问完后沈梐夕顿时明白，苏潜毕竟只是个读书人，要说这般打扮，确然有些为难他。
　　这般想着，沈梐夕对着苏潜道：“是在下考虑不当，先生且稍等。”
　　约莫是等了一刻，一头雾水的苏潜见着沈梐夕将一件斗篷披在他身上，领上临时缝上了一块黑布，歪歪扭扭的针线看着并不和谐，那用作遮脸的黑布盖在苏潜头上的时候，苏潜却是不禁笑出了声。
　　沈梐夕有些慌，他一个男子，从不会针线女工，缝的不好就怕眼前之人生气，现在苏潜却笑了，弄得他有些手足无措：“先生，这......”
　　苏潜正色道：“无碍，我觉着这样挺好的。”
　　沈梐夕放了心：“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苏潜暗暗憋住了笑意：“嗯。”
　　王骁早在织坊等着他们，见二人来了，忙不迭上去，看着苏潜那件奇怪的斗篷，皱了皱眉：“苏先生，你这衣服......”
　　苏潜清咳一声，打断了他的疑问：“王公子久等了，现在可是能告诉我们此物的下落了？”
　　王骁道：“这两日官府已经开始搜寻有关王府的各个地方，看来是已经猜到不在王府了。”
　　“今日已有少数官兵搜查，所以王公子才会让我们今夜前来。”
　　“不错，所以我们必须今夜找到兵符。”王骁道。
　　沈梐夕却是不解：“你不知道兵符所在之处？”
　　王骁解释：“这作坊有个里间密道是灵堂，里面摆着祖上三代的灵牌。我幼时曾同家父前去，家父曾言，里面放的都是王家祖先的遗物宝物，但这都放在石门之内，那道石门机关，乃是家父所设。我虽见他开过，奈何当时年幼，现在记不起如何开这机关。”
　　“这机关是何来头？”苏潜问。
　　王骁道：“请随我来。”
　　三人潜进里屋，高堂悬挂的匾额，‘富甲天下’乃是先皇亲笔辞字，如今蒙上了厚实的灰，看上去也是讽刺。
　　于王骁而言，这些明明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但这些现在在他看来，却变得如此陌生。
　　沈梐夕见他一副失落模样，安慰道：“我说过，会帮你重振王家。”
　　王骁看着眼前之人：“你为何这么自信？”
　　沈梐夕反问：“你又为何如此消极？”
　　二人似乎并不口合，沉默间王骁已将暗门打开，里面微弱有光，是一个内室。
　　步入室内，一股阴沉的气氛弥漫周遭，深处的神龛上依次摆放着王家三代祖上灵位，蒙上了灰迹，看得出这里很久没有人涉足了。
　　“便是这了。”王骁道。
　　苏潜上前查看那石门的构造，上面约莫有八十块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有一个小篆。
　　“离、癸、乾、马、井......”沈梐夕看着石板上的字喃喃道，“这些字会有什么关系？”
　　“印象中家父大抵是按了这些石板，不过却是用了一定顺序，至于是怎样的顺序，我却是记不起了，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清楚，这么多字当中，只有十几个石板才是正确的。”王骁道。
　　“这么说，有六十字是多余的，看来这难度着实不小。”沈梐夕分析：“若说八卦，又无艮无坎，若说星宿，无昴无房，实在参不透这机关的意思。”
　　苏潜打量着窄小的灵堂，瞥见供奉着的灵牌，有些不解：“王公子，恕我冒昧问一句，为何祖上三代人的灵位却只有这寥寥十几人？”
　　王骁回答：“苏先生有所不知，在这儿供奉的，皆是祖上为朝为商且名扬天下之人。家父曾道光宗耀祖的嫡亲才可摆在这灵堂。”
　　王骁刚说完便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细看摆放着的灵牌，“原来如此。”
　　前任骠骑大将军王乾、创下织坊的商贾王癸......这些人的名字，不正是上面所刻的文字。
　　这机关既是父亲设的，依他的性子，倒是有这可能。
　　沈梐夕不禁感慨：“这机关倒是妙。”
　　三人按着牌位先后将字依顺序按下，石门却没有打开。
　　“这是为何？按理说应该不会错，牌位上所记名字，这石板上都有啊。”王骁有些意外。
　　苏潜缄默片刻，按下了另外两块石板，扳动了一旁的开关，随即地面开始震动，石门伴着这股动静打开了。
　　见到此景，沈梐夕不解：“不知先生按下的是哪两块？”
　　苏潜却是看向王骁，眼神有些复杂：“‘马’和‘尧’这两字。”
　　沈梐夕了然，王骁却是震惊到迟迟不语。
　　‘马’同‘尧’，正是一个‘骁’。
　　这会不会是说明，父亲对他，并没有完全失望的意思？
　　王骁觉着自己这是有些奢望了，但他还是想藉此安慰自己。
　　“其实我开始也只是猜测，”苏潜道，“王骁，看来令尊对你期望很大。”他拍了拍王骁的肩，“莫要再让他失望了。”
　　听着苏潜的话王骁觉着心口有些堵得慌，不知为何此刻很想听到父亲的声音，最后也只是隐忍着难过点了点头。
　　见王骁这般模样，沈梐夕顿生同为沦落之人的感觉。但现实却让他来不及同情他人，现下便是取兵符重振旗鼓的最好时机。
　　“如何？”苏先生看着已拿到兵符的沈梐夕。
　　沈梐夕却是没有想象之中的喜悦，相反，却是满面愁色。
　　王骁问：“莫不成，这兵符有假？”
　　“兵符倒是不假，只是......”沈梐夕道，“这块兵符所驻军队是在隆城地界。”
　　这回倒是苏潜不解，“隆城乃是历经先皇三代，地域虽小，但城池铜城铁壁，加上其偏僻的地境不易暴露，若是以此为主营，胜算可说是提了不少，为何会有问题？”
　　“先生有所不知，”沈梐夕解释道，“隆城城守魏宁，同我们沈家，有些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