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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先生将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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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先上到这儿,回去后记得将为政篇抄写熟记,明日我要检查。”
底下传来一片哀怨之声,然苏潜并未多在意,轻挥衣袖走开。
“夫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严厉呢。”
苏潜一出私塾,见到来人,有礼地鞠了一躬,“见过刘老。”
刘老年近古稀,一副和蔼面容,笑时眼旁纹路分明,栎林私塾时至今日,便是刘老一手操办起的。
“夫子,现下要去市集?”
“需置办些东西。”
“那可得多注意些了,最近几日城里头可不安宁。听闻有沈军逃出,朝廷严查,闹得人心惶惶,生怕被扯上事儿,你可得小心。”刘老脸色顿时变得认真,“唉,这世道,不太平啊。”
苏潜低头,缄默片刻,向刘老告了谢后便离开了。
帝王奢靡,佞臣当道,若是有人可解这乱世之解......
步于白乐街,早已不复昔日繁华模样,路人行色匆匆,大都愁云满目,自己生计不知何去,更没法理会那街角成群的乞丐了。
“哥哥,给点吃的吧。”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女孩扯住了苏潜的衣角。
苏潜叹了口气,牵起小女孩的手来到一家包子铺前。
“给我拿个包子吧。”
“臭小子,竟然偷吃我们的食物!这里是谁的地盘不懂吗,知道规矩吗!”背后传来咒骂,只见一群破烂乞丐围打着一个乞丐。
被打的人闷哼一声,嘴里确是不服:“呸,谁稀罕!”
“还有理了啊,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为首乞丐一发话,那群乞丐便将那人狠推到墙边,拳头应声落下。
而那个乞丐却自始至终没有躲开一拳,眼珠一直死盯着前面,没有退步打算。
苏潜见状,把包子给了旁边的小女孩,转身面向包子铺老板。
“麻烦再给我一个包子。”
拿到包子后,苏潜手却是一抖,包子落地。
“诶,这包子怎么掉了,可惜吃不了了。”
声音不大,却恰好落到那群乞丐的耳中。乞丐目光转向了苏潜。
“还可以吃,还可以。”乞丐们顿时不去理会那瘫在墙壁的人,全部扑了上来。不过多久就扭作一团,
只是一个脏了的包子,就可以让他们争抢起来,忘记尊严。
苏潜趁这时候踱步到那乞丐面前,“你可还好?”
那人并未吱声。
苏潜也不待那人给反应,直接扶起他躲到了巷子里。
“你为何要帮我?”
苏潜待他抬头近看,才发现这人虽然衣裳破烂,却长着张英气的脸,眉飞入鬓,只是头发凌乱,但面容却并不像个乞丐。
“你再被打下去可真会死的。”
“我没有偷他们的东西。”
苏潜摇头,“你要知道,他们只是需要个理由来剔除弱者。”
那人张了张口,似要反驳,却是没说出一句。
苏潜见他不语,边查看他的伤势边道:“为首那乞丐,叫王骁,是富豪王家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可是,王家这几年因为战乱落末了,而他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人眉头紧皱,语气凌厉,“哼,现在的朝廷。”
苏潜细察他身上的伤,有些微怔。
“你身上不止拳脚伤。”
“你学过医术?”
“略懂一二。”苏潜指着他的上臂一处,“你这应是刀刃所划伤的,看来,你有些来头。”
“我叫沈梐夕。”
听他直报名讳,苏潜并无过多意外,只淡淡一句:“你这伤还是到我家中拿药敷的好,否则伤处要感染。”
“你可知自己是在做什么?
“窝藏要犯,”苏潜抬眼望向他,“自然清楚。”
国未平,而王好战。这对于秦燕百姓莫过于灾难,与南羽一战战败,国力衰退,开国大将军沈世望上请国家大整,休养生息。王不允,耻于败战,便将更多财力致力于战争,百姓苦不堪言。此景之下,沈世望被逼谋反。
但沈世望终究是老了,与朝廷的这场斗争持续并不长久,沈世望所携军队死伤惨重,外界传,只其末子沈梐夕生死不明,朝廷仍在调查当中。
而如今要这位叛贼坐家,苏潜却是神色淡然。
“随便你吧。”沈梐夕见他如此,也不多推辞。
沈梐夕一入屋内,只有一种感受。
空,太空了。
一席窄小硬傝,一张满是缺口的木桌,上面只放了一盘棋和一壶水,用瓦砾简陋搭起来的灶房,拼在一起,当正正是个家徒四壁。
苏潜了然,“寒舍简陋,见谅。”
沈梐夕却是摇摇头:“我现如今不过是一个逃犯,在哪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苏潜翻出些伤药,沈梐夕倒也配合,主动将伤口展露。
上衣褪去,腹上约有两三分深的刀口令人怵目,看是得将腐肉剃掉才可包扎。敷着的纱布渐浮暗红,沈梐夕冷汗落下,眉头却动也不动。
“不愧是大将军之子,能忍这般疼痛”苏潜手上动作并未停。
沈梐夕却言:“我更宁愿他人说我是个将士。”
翌日,苏潜一早便出去了。沈梐夕在屋内闲置棋盘之时,突然听到外面传出两个稚童故意放低沉的声音。
“这里安全吗?”声音畏畏缩缩问道。
“那是,夫子绝对想不到我们会逃到夫子家这,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另一人自信满满。
却不料下一秒,苏潜的声音传来:“小桩子,大成,你们两个在哪呢?”
“你不是说没事吗,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要不咱们赶紧进屋躲躲?”
沈梐夕见那两个孩童鬼鬼祟祟溜了进门,转身见到自己的时候确实吓得魂都没了,语气有些揶揄,“你们两个小鬼是谁,怎么跑这来了。”
“我我我......我们......”小桩子已经语无伦次了。
还是大成机灵些,恢复镇定后,马上道:“大哥哥,我们在玩捉迷藏呢,你能帮帮我们么?”
沈梐夕见这小孩反应够快,便应允了,“好吧。”
不出所料,苏潜过不久果然找了上来。
“可有两个孩子跑到家中?”
沈梐夕答非所问,“你原来是教书先生。”
苏潜望了眼水缸方向,声音放低,“你这人不道义,连小孩都耍。”
“是么,我也确实没有遵守诺言的习惯。”沈梐夕声音亦如耳语。
“那我便先走了。”
苏潜前脚刚走,后脚那小桩子和大成便从水缸后跑了出来,对着沈梐夕一通感谢,“多谢大哥哥。”浑然不知真相,就算再机灵也不过还是天性单纯的孩子。
沈梐夕多少有些羡慕这样的不谙世事。
沈梐夕在苏潜家中修养了大抵十日有余,苏潜却并未对自己收留了反贼有什么忌讳,日子照旧,也从不对自己当日为何救沈梐夕留有解释,沈梐夕也不过问,只是每日闲暇摆弄棋子,身子渐渐恢复如初,这日打算去屋外走走,看见小桩子和大成,以及几个未见过的孩子田中嬉戏。
大成见着沈梐夕,激动喊道:“沈哥哥,快来同我们玩呀。”
沈梐夕面浮笑意,“大成,你可是又逃学了?”
大成挠了挠头,“嘿嘿,沈哥哥,你又笑话我了,不过我这回可没逃学,夫子有事,已经好些天没来学堂了。”
沈梐夕却是收住了笑,“你是说苏先生好些天没来了?”
“是啊。”
“他可有说去哪?”
“唔,不知道,夫子就只说自己有事,这些天暂时不能来了。”
沈梐夕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今日苏潜回来得倒是比平日晚些。
感觉到气氛不对,苏潜先开了口,“看你气色似乎是好了不少,有什么想问的直说便是。”
“先生可认识三十年前隐退的苏旷苏丞相?”
“是家父。”苏潜答道,“沈将士可是发现了什么?”
“这幅棋盘,乃是先皇所赐,这棋盘本有两副,是先皇专门为左右功臣打造。一副刻有家父名字,另一副则是丞相名字,皆为先皇辞字,却在打造之时工匠出了差错,在下家中那副上刻有‘世苏’二字,而先生这副则刻有‘望旷’二字。”
“原来这棋盘还有这样的故事,家父自隐退后便对以往之事概不提起。”苏潜了然,随即正色道:“沈将士,在下愿意帮你重振旗鼓。”
“令尊恬淡一生,先生却想助我,怕是要卷入纷争。”沈梐夕认真应道。
“我也知父亲若是在世必不想我这样做,不过现今在这乱世之中,我只依靠自己分辨出真正能为国为民着想之人。”苏潜却是坚定。
“那先生可有什么发现?”沈梐夕见他如此,便开门见山问道。
“朝廷用以重金抓你,更重要的,是要找一样东西。”苏潜缓缓道,
“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