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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暂时和解 ...

  •   落月斋。
      巽芳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苍白的脸依旧没有几分血色。她的皮肤柔腻而冰凉,却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想来是虚汗吧。
      弄月坐在床边,用温水沾湿了丝帕,轻轻擦拭她的面颊。隔着丝帕只觉她皮肤娇弱柔软,仿佛月华笼罩下一朵摇摇欲坠的丁香,经不起一记吹弹。
      这样柔弱的她很少见--他只记得那日初见时她鬓眉飞扬,英姿飒爽,在阴沉、深不可测的半天月面前没有丝毫怯惧,星眸中自信的神采明媚如晨曦。随后便是娴于辞令,敏于事端,指挥若定,经纬万机--
      如此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又兼迷离的神秘感,怎能不令人心折。饶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弄月公子,亦被深深吸引,不能自持。
      只是她与赛华佗欧阳明日,似乎有着深深的羁绊纠葛,不知为何他会那般重伤于她,而她竟不愿提及,隐瞒他的名字,似乎是无怨无悔--这个素未谋面的高华男子又究竟是何来历,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神月教安插线人,次次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明亮的铜镜里映出门外一抹灰色的身影。
      弄月勾唇一笑,轻轻俯身,直到两人的面庞咫尺之间。
      “我知道--”
      他轻声呢喃,阴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偏于女性的妩媚,堪堪是独特的魅惑,“你不会拒绝我--对不对--”
      欺身上前,隔着锦被轻轻拥住她的身体,丰润的唇以一个巧妙的角度贴近,姿态不胜缠绵--

      灰衣人眼睛瞪得硕大,差点忍不住出声,慌忙用手紧紧捂住嘴唇,抽身便离开,佩剑不小心撞到了门板,发出一记轻轻的叩响。

      听到那声响动,弄月心中暗笑,轻轻松开手,长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唇瓣之间,不过容得下一张纸的距离--那样的诱惑之下,若非定力极好,恐怕谁都忍不住的。只是巽芳伤势未愈,他不忍碰她分毫,故竭力忍住了,只是为了做戏叫门外的人瞧见。

      那个山庄里的人,知道以后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他倒真沉得住气,这么多天过去竟然没有丝毫的行动,也难怪弄月要下一剂猛药了。

      这两人也算是棋逢对手。欧阳明日在神月教中安插离墨,弄月在欧阳山庄安排漪兰。两人都知道对方的部分眼线,却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线被对方知晓。是故这一月来,竟是彼此欺骗折磨。只不过弄月得到的皆是令他喜不自胜的消息,明日得到的尽是令他食不下咽的事情罢了。

      弄月心中得意,看到依旧在熟睡中的女子,仿佛完全不知道方才的把戏。她沉静的睡颜安宁而柔弱,苍白的面颊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疼惜。
      他不免又一阵怅然。他们斗得再厉害,又有谁真正得到了她的心呢。

      正百感交集,耳畔突然传来低低的声音,似嗔似讽,却并无怒意。
      “你,好大的胆子啊。”

      弄月微惊,低头看时,女子已然睁开了杏眸,清澈的目光没有半点朦胧,显然刚才的事情她了然于心。

      ”你--“
      他不由睁大眼睛,”你何时醒来的,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我若是不醒来,怎么知道你背后玩的这些个鬼把戏。“

      弄月愣了一会儿,忽而拊掌一笑,”这么说来,你刚才是默许我了--“
      想到她与熟睡别无二致的模样,心内又不由惊讶钦佩,”我原以为柔儿单纯,没想到如此好定力,方才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即便是在下也不能做到。“

      她白了他一眼,偏过头去。若非心尖上的那人,再多亲昵之举又怎会动情呢。

      ”醒来的正好,我正要告诉你--“
      弄月得意洋洋地摇着扇子,正要说下去,却被她冷如细雪的声音打断,”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是在演戏,方才不过是配合你罢了。“

      ”哦?“
      他不由诧异,她果然是心思细密的女子,莫非是察觉了门外有人窥看么。

      ”自从秋夕谷一事失败后,你便怀疑有内奸,着手调查神月教众内部了。“
      她声音淡淡,面色却是说不出的疲惫,仿佛已经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争斗中耗尽了神思。
      ”离墨是你查出来的一个吧,可惜不是关键人物,只是监视活动传递消息的。“

      ”近来教中无事,也无法进一步深究,你便索性利用他传递消息,故意与我亲近来气赛华佗不是么。“

      弄月一时噎住,没想到她不动声色,竟是把自己的心思看了个透彻。
      ”这几日你故意让星儿的汇报给我听见,想看看我对他那般惨况有何反应。“
      她慢慢闭上眼睛,秀眉却越凝越紧,那个一月未见的人--仅从描述便觉心惊,他是如何度过的--聪明绝顶的人,竟会上了弄月公子的圈套。
      她心里明白,却也装作糊涂,难道,是还在生他的气么。

      ”没想到你没有任何反应。“
      弄月哀叹了一声,”我无奈出此下策。“

      ”这些日子,你把他折磨得也够了。“
      沉默了许久,她轻道,”这样是试探不出什么东西的,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这个游戏该结束了。“

      ”既然你这么说,今日索性把牌摊个明白。“
      弄月俯身坐在床沿,注视她的目光中含着精锐锋芒,”我只想知道,你和赛华佗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对你很重要么。“
      她避开了他犀利的眼神,只空洞地望着头顶的霞色绣帐,眼中迷茫之色里隐隐透出哀伤。”你只需要知道他没有争夺玉玺之意。“

      ”我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妨碍教主计划的人,你应该知道会如何处理。“
      弄月悠闲地摇了摇折扇,说的话平淡如水,内容却令巽芳心中微震。

      ”你想要怎样。“
      她知道弄月所言不假,即便她有时能左右他的决定,可谁都不能影响教主,哪怕是无忧宫主。表面只能不动声色,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懒散地道,”派人暗杀他吗,你以为欧阳山庄是绣花枕头做的吗。“

      ”教主是爱才之人,怎会如此粗暴呢。“
      弄月公子笑了笑,“若能将赛华佗召至麾下,教主自然求之不得。”

      “他为人心高气傲,恐怕没那么容易。”
      巽芳心中忽地浮起一丝欣喜--也许--也许这是一个机会。只是--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再见自己--

      “能否成功,就看柔儿的舌灿金莲了。”
      弄月意味深长地道,“你之前既然与他有些渊源,想来也有些机会。”

      巽芳略微吃惊,“你--你都知道了?”

      弄月瞥了一眼她的领口,“你的伤口--那么严重,能造成那样的形状,又把控好了那样力度,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赛华佗的天机金线了吧。”

      巽芳闻言,低头沉默不语。想到那日情形,心中不免难过。细细品味他所言,把控好了力度--莫非明日当时--便是不忍心痛下杀手的么,即便误会她差点害死上官燕,即便误会她有意争夺玉玺--
      莫非--那日他是等看见弄月救了自己,才默默离开的么--

      想到这里,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他是在乎的--他是喜欢的,只是不自知而已--无论她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不忍心伤害她的,就像前世,即便不知道寂桐就是巽芳,他依旧没有给她那颗漱溟丹。

      “怎么了?笑什么?”
      弄月慢慢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替她将被角轻轻盖严,“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乐。”

      她不禁收敛了笑容,头一偏便朝床内侧,“不干你的事。”

      弄月食指轻点她的额头,“你若是不说,我可要问了。“

      低下头来凑近她的面颊,呵出的热气蹭得她耳尖微微发痒,正要反手推他,却听他喃喃道:”告诉我--他为何重伤你?“

      她心中一顿,想来是瞒不过了,便低声道:”这个问题我本不想回答,只是你一直不放心,我索性说了。只今日一次,日后不许再问我和他有关的事情。“

      弄月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仍旧是乖乖点头,眼神很是认真。
      ”他--他认为我害了上官燕--“
      她硬着头皮道,”之所以安插线人,只是为了保护女神龙的性命,并非为玉玺--“

      弄月剑眉一凝。女神龙,竟是为了女神龙。

      ”原来堂堂赛华佗也和那些江湖人一样,痴恋女神龙一笑啊。“
      他不无戏谑地道,“我还以为他的品味会有些特别,原来不过如此。”

      “你什么意思?”
      她挑眉道,“上官姑娘冷艳绝伦,武功盖世,怎能不让人倾心?”

      弄月呵呵一笑,“冷美人再美,也不过是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罢了,怎么比得上活色生香的--”
      说到此处不禁垂眸望她,似玩笑的眼神里却有情丝流动,“且不说她了--我也不想人后得罪--不过既然赛华佗垂青于她--这么说我还是有机会的是不是--”

      她听出这话外之音,不由转过脸来,却看不清他眼中迷离的神情。
      弄月一向喜欢调笑取乐,且当他是胡诌。

      娇俏的身影站在门口,体态有些柔弱,广袖莲衫裙在风中轻轻摇摆,更衬得她纤腰不盈一握,荏弱不胜衣的模样仿佛一阵清风便能将她吹走。

      “这么着急便要走了么。”
      身后传来戏谑而阴柔的声音,一听便知道出自谁之口。

      巽芳还未转过身来,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便轻轻罩在自己身上,暖意像云雾一样渐渐包围她的身心。
      “身子才好一些,也不懂得照顾自己。”
      弄月公子慢慢转到她面前,眉眼之中有微嗔之意。

      她低下头去。在这个步步惊心的深宫里,也只有他能够给自己一些温暖和安慰。

      ”记得早点回来。“
      他轻轻替她系上狐裘的绒带,”尽力而为就好,若实在不能,也不要勉强--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曾几何时,欧阳山庄是她生命幸福之所在,今日竟成了--需要他人提醒的危险之地了么--

      缓步走在熟悉的小径,心里知道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却愈发忐忑不安。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好像过了数年,很多东西都变得不同。

      走到朱漆的大门前,她顿住了脚步。
      心就在那一刻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
      一路担心的,怕见到他消瘦的模样,怕他对自己的态度,怕--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后作何感想--
      可就在那一刻,所有的担心都消失不见,只是化作了强烈的想念。
      只想见他一面--这么久了--真的--好想好想--看他一眼--

      犹豫了很久很久。
      缓缓伸出手,素白纤细的手腕从水袖中轻轻探出,仿佛要触碰一个尘封了许多年的秘密。淡粉色的指尖抚上冰凉的门板,微微颤抖,迟迟不敢叩击一下。

      宋之问的名篇曾云,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果真的,情怯,那样强烈而真实的情怯涨满了她的心房,她觉得自己紧张得呼吸都要停止。

      就在这进退不得的刹那,“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门缓缓地,缓缓地打开。

      她的目光垂落地面,不敢抬起。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朱红色的车轮--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来人明显地顿住,手指在扶把上发出了一记清脆的叩响。

      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神。沉默了很久,只听欧阳明日深深吸了一口气,轻道:“你--回来了?”

      声音竟是低沉暗哑,不复往日的珠圆玉润。

      她吃了一惊,不禁抬头,只见他面色颓然,眉宇间似锁着化不开的愁绪,笼了一身的清寒落寞。晚风轻轻拂动他的衣角,薄软的发丝在面颊两侧徐徐飘动,更衬得他脸庞清瘦如削。

      一月之间--他竟变化如此--

      她不禁鼻子发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见他这模样,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一般。
      愣愣地瞧着他,一时百感交集,喉间哽咽,只是说不出话来。

      竟生出些东坡词中,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的情愫来。

      欧阳明日清澄的眼眸中水光潋滟,也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仿佛多年未见。眉色依旧青如黛,眼神含柔,唇瓣--却是惨淡了很多,浅浅的粉意聚不起一丝血色,看得让人心疼。纤弱的身子笼在宽大的狐裘内,更是伶俜单薄,仿佛风一吹便会随之散去--

      那天伤她--真的太重太重了啊--

      他慢慢垂下眼帘,胸口传来隐隐的疼痛,那种腥甜似铁锈的味道再次涌上来,视线却渐渐模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走两条相反的道路--为什么他们要互相伤害--他曾经以为她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可如今--即使是轻轻握一下她的手,都再不能够了--

      “先--进来吧--外面冷--”
      他轻声说着,努力维持着声音不再颤抖,却觉心头之痛越发剧烈。她挪动了一下脚步,垂在身侧的手迟疑不决,往日伸手去扶他的轮椅是那般自然的动作,如今竟然迟滞--不知所措--

      那金漆的椅背--可还属于她的手么--能否再靠近一步--

      刹那的等待仿佛过了万年--
      欧阳明日心中凄凉--她竟然--真的不愿来扶自己了--他们之间--竟已走到了这般地步--

      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掌心狠劲扭过了轮椅,一发力觉得胸口一阵滞涩难忍,不禁剧烈地咳嗽--

      “咳咳--”
      舌根的腥甜蔓延开来,他忙伏下身用手掩住嘴唇。
      “你怎么了--”
      巽芳大惊,慌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手略微用力便带住了他的手臂,掌心摊开入眼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明日--你--”
      她只觉肝胆俱裂,针扎一般的感觉从眼眸到心底,手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他慢慢放开她的手,袖管掩去嘴角的痕迹。
      “我没事,只是旧伤而已--过几日--便会好的。”

      “对不起--”
      她狠狠地抽搐一下,眼里终于涌出泪花--为什么--为什么星儿的汇报里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她以为他只是伤心难过一些,怎么会严重到这样地步--

      是不是弄月的故意安排--

      “我送你进去--”
      她哽咽地道,“如果你还愿意我送你--”

      早知如此--她怎么会配合弄月--

      “谢谢。”
      他轻声说,声音淡得像随风飘散的飞蓬,不再有一丝情感的波动。好似所有的前尘往事、恩恩怨怨也随着这一场风,梦一般从记忆里消散,隔断了所有的联系和羁绊。

      死寂一般的沉默里,轮椅碾过庭院里的枯枝碎叶。深秋天气,风里裹挟着肃杀的寒意,枝头的树叶摇摇欲坠,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生生断裂了茎脉,颤抖着倒在凋零许久的残红之间,轻轻触碰就化成了碎片。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是满园花开,盈目的桃花暗灼了天月,他们曾在桃树下品茗、下棋,细数江湖趣闻,闲话历史风物。如今竟是满园萧索,他一向喜爱清净轩敞,怕是半点心思也无,不管不顾,仆从才如此怠慢,任凭藤蔓爬满了庭院的围墙,直到覆盖小屋的纱窗下--

      她的手不禁向前探去,触到了他靠着轮椅的后背,温暖熟悉的气息透过锦绣衣衫传来,很想借此不再移开。
      绵柔清凉的灵力从掌心轻轻流淌,沐春风是蓬莱的上古秘术,她曾经在藏经阁三夜不眠,终于在古籍中寻到了它的记载,治愈他那时渡魂留下的身体创伤--

      夫君--如果你对往事--还有一点点的眷恋和挂念--
      这熟悉的气息--你能不能感受到一点点--
      我没有别的念想--只希望你知道--我真的--等了你好多年--

      欧阳明日感到一股力清泉般从后背沁入肺腑,滋润过疼痛的伤口,好似治愈的力量。他心中惊诧,巽芳并不会武功,这力量也不是内力,好像是他从未见识过的,不应在这个世界出现的特殊能量--
      慢慢闭上眼睛,身体好像随着她灵力的输入在渐渐复原,脑海中却浮现出幻象--

      素净典雅的帷帐下,一身白衣的男子半坐在床榻,面色憔悴,不住地咳嗽。身旁美丽温婉的女子眉宇间锁着关切和担忧,半跪在榻边,手中捧着瓷碗似给他侍药。
      “咳咳--”
      他颓然地勉强支撑住身子,凝视女子的目光却充满不舍,“我--我怕是快要死了--”
      女子如触电般震颤了一下,柳眉颦蹙,口中却只是温柔劝道,“夫君不许胡说--夫君--只是偶感风寒--喝了这药就会好的--”

      这画面真切得仿佛亲身经历,可是男女的相貌却模糊难辨--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记忆--

      “你--感觉好些了么?”
      低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似含着隐隐的哀伤。
      “我好了许多,谢谢你。”
      欧阳明日回过神来,慢慢转头,见她面色微微泛白,不禁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臂,“你怎么样,是不是消耗太多了?”

      她愣住,眼里浮起的光彩刹那熄灭。
      他--他还是没有想起--

      沐春风极是消耗灵力,她本有些寒冷,见他如此,竟是丝毫没有当年的印象,更是心中凄然,“我没事--”
      猛然起身,只觉一阵虚浮无力,晕眩之感袭来,便向前栽倒。
      “巽芳!”
      他低呼一声,慌忙去扶她,只觉她的身体冰凉。
      ”明日--我好冷--“
      她低低地呻吟,似哀切似恳求地道,”抱紧我--“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她说什么--可是为什么很想按她说的做--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觉得她在他怀里很虚弱,很难过--他想抱紧她--他--好心疼--

      宽大的袍袖拢住她柔弱的身躯,他紧紧地抱着她,身体的温暖透过衣衫渐渐传递给她。
      “这样--你会不会--感觉好些?”
      他微垂着眼睑,声音轻轻发颤,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时此刻,只是想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要她受到一点伤害--
      “明日--”
      她依偎着他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右手不禁攀附住他的肩膀,眼里却有泪水盈眶,终是再也忍不住道,“我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喜欢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他心弦震颤了一下,抱着她的手微微僵住,却依旧没有放松丝毫的力度--
      他只听见自己颤声问,“可是--你--你已经--”
      “我没有--那是骗你的--只是--只是为了接近你--”
      她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自己的身份,却更不愿放弃救他的计划,只能忍痛道,“最初是--是那样--可是我喜欢你--我控制不了自己--”
      “巽芳,我--”
      “明日--告诉我--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对她--只是你以为而已--对不对--”
      他再也忍不住,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咬着嘴唇道,“巽芳,留在我身边--不要去教里--我会保护你--留在我身边!”

      她紧紧依偎着他的胸膛,清晰地感到他身躯的颤抖。她知道,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太不容易--他那般骄傲自负、执著倔强到近乎固执的一个人,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感情,承认自己的三心二意--他一直以为,坚信着自己爱上官燕,如今却--
      他内心是承受着怎样的自责和矛盾--

      明日,我理解你,我不愿你伤心为难,更不会逼你,所有的这些苦,都叫我一个人承受就好--我只要你好好的,在我替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的--

      此时此刻,能够和你在一起,虽然会很短暂,我也觉得很幸福--

      “巽芳,答应我好吗。”
      许久,他低下头,慢慢地用手捧起她的脸,夜色一般深黑的眸子注视着她含泪的眼,仿佛刻进她内心,“告诉我,你愿意留下来。”

      他低柔的嗓音带着几分诱惑和恳求,她不由错开他的视线,生怕他发现自己内心的痛苦和不安。

      沉默了片刻,终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将面颊深埋在他怀中。

      他哀切的神情中终于慢慢盈起笑意,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动,暗沉的眸光也如同潭水被夕阳的余晖照亮,浮起一层暖惬的朦胧。

      “巽芳,谢谢你--”
      他温柔地轻抚她的后背,下颌渐渐抵在她的肩膀,“我就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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