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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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寻和老爷子直到晚上都窝在阁楼上没有下去，越泽的人则是守在通向阁楼的入口，不动声色地拦住了那些有意无意想要闯上去一探究竟的人。
纪寻随手翻着手上的宾客名单，看着越泽黑沉的脸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些人身份明面上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只要仔细一查，就知道大多是那几家投出来的探路石。
尤其是何家......做的更是明目张胆。派来的是何家一表三千里的表兄弟，叫董方海，平时就跟着何家几个少爷屁股后面狐假虎威，没少仗着和何家的那点儿关系惹是生非，大恶不作小恶不断，摆明了就是来给越泽添堵。这种挑衅无疑是在向越泽宣战，也就难怪他脸色那么阴沉。
倒是越老爷子看到了，眯起眼睛笑得有些幸灾乐祸，“何家这小子倒真是有点儿意思，从小就揪着你不放要争个高下，比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出息多了......你就是性子太死板了，缺点磨练，有个这样的对手倒是不错。”
“性子死板”的越泽不敢反驳，低头默默挨训，心里又狠狠地给“不错的对手”记上了一笔。
纪寻笑得前仰后合，能看到越泽在别人面前吃瘪的样子，这件事会带给他的一系列麻烦则显得无足轻重了。况且，别人未必会将他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放在眼里，以何家大少的自负，是不屑对他出手的。
想到这里，忽然就对两人之后的交锋生出些许期待。
而越泽则是盯着一个名字若有所思，沉吟道，“你知道顾长生这个人么？”
纪寻神色复杂，“顾枫的父亲？怎么会提起他？”
越泽摇摇头，不欲多说，却让纪寻心里迅速敲起了警钟。如果这个人不存在威胁，越泽又怎么会突然提起？转念一想，如果这个人的存在会带来危险，越泽一定会第一时间毫不留情地抹杀，而不是这样欲言又止来提醒他......
那么，这样不具有危险性却具有潜在威胁而素不相识的一个人......
纪寻忽然猛然一惊，是糯糯！
继而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任谁被这样明晃晃地戳着软肋心情都不会太愉快，更何况纪寻这样自认为胸襟不太广阔又护犊子护得紧的人。
越老爷子看着刚刚还泰然自若的人猛然变色，不禁摇头失笑，到底都还是年轻人，遇到这种事难免沉不住气，便好心提点道：“凡事不要这么早下定论，也许事实并非你所想也并非你看到的样子呢？”
纪寻猛一定神，知道自己失了方寸，勉力笑道，“多谢老爷子指点，我记住了。”垂眸掩去眼底晦暗，开始在脑海反复思索顾长生这个名字，连糯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发现。
老爷子忍不住咳了一声，笑眯眯道，“糯糯怎么上来了，不陪你那些同学玩儿了？”
纪寻回神，神色如常笑了笑，摸了摸糯糯头发，“怎么了，不高兴了？”
糯糯慢吞吞趴下来抱住纪寻的腰，头埋在他怀里，闷声闷气道，“你不开心。”
纪寻失笑，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也只是柔声解释道，“没有不开心，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而已，哥哥自己能解决的，相信哥哥，恩？”
糯糯点头，却还是不撒手，在纪寻怀里蠕动，像一只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奶猫，喉咙里不停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瞳瞳好奇地歪着脑袋看着她，好像不明白这个奇怪的四脚兽怎么会学它说话呢喵？
纪寻终于朗声大笑出来。
顾枫终于等到糯糯出来，发现她神色恹恹的，不由慌道：“怎、怎么了，糯糯？谁欺负你了？”
糯糯摇摇头，“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一些烦心事而已。走吧，我陪你回家。”
顾枫看着糯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兴奋，忍不住牵起她的手，说：“跟我来一个地方。”说着拉着她飞奔起来。
糯糯被动地跟着她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在夕阳的余晖中只看到那人飞扬的发梢，与挺直单薄的背脊。顾枫并没有跑太长时间便停下来了，糯糯以为她会带自己去一个什么类似秘密花园的地方，却没想到跑到了一个深深的小巷，坐到了一家小店里。
老板是个热情爽朗的阿姨，显然跟顾枫相熟，看到她们来了立刻说，“哟，小枫又来啦，带朋友过来吃啦？”
顾枫笑道，“是啊赵姨，麻烦来两碗，还是老样子。”
赵姨进去准备了，糯糯好奇地打量这间不大的店面，没有招牌，也没有菜单，不由问道：“这里是卖什么的啊？”
顾枫笑嘻嘻道，“螺蛳粉，听过吗？好吃到不行，赵姨这每天都只卖五十份的。”
糯糯一想到地上黏黏糊糊爬的虫子，恶心得脸都白了，“真、真的是螺蛳？能吃吗？”
顾枫一看到她脸色都变了，知道这小孩儿挑食的劣根性，耐心解释，“是人工养殖的那种，很干净的，一点都不恶心，待会儿上来你就知道了，酸酸辣辣的，特别棒。”见她脸色还是不好，干脆聊起了别的，时间很快过去，糯糯抽抽鼻子，闻道了一股臭臭的味道。
赵姨笑容满面地端了两大碗粉出来，配料丰富汤底红亮，“这个味道第一次都闻不惯吧？这是酸笋的味道，发酵之后酸化了，非常开胃的。”
糯糯接过道谢，看到碗里很多配菜，比如酸笋、花生、腐竹、黄花菜、木耳、酸角等，红彤彤的辣油漂浮在上，绿油油的青菜，配上白花花的粗米粉，看起来确实让人食指大动。于是不再纠结，尝了一口，瞬间味蕾被惊艳。
酸、辣、烫、爽四味在口中绽开，汤底鲜美，浸透了汤汁的米粉软韧爽口，酸中带辣，鲜香的恨不得吞了舌头。糯糯满足得眯起眼，又吃了一口，赞道：“真好吃！赵姨您手艺真好！”
见她接受了这个味道，顾枫也放了心，“慢点吃，小心烫。”说着从包里拿出一瓶水牛奶，“喏，其他的奶怕你喝不惯，你们家的，吃完解解辣。”
赵姨笑呵呵，“小丫头们慢慢吃，我先进去忙去了，有啥事叫我一声就行。”
顾枫眉眼弯弯，“谢谢赵姨，辛苦了。”赵姨摆摆手就进屋忙去了。
两人闷头吃粉，吃得大汗淋漓，辣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还是不肯罢手。顾枫张嘴哈着气，辣的嘶撕的，“我...这里是我小时候我爸带我来吃的，那时候我妈刚走，我爸生意赔了，两个人就吃这么一碗粉，还要赵姨多放辣油，每次辣的泪流满面。后来我爸发了，我妈也没再回来过，我爸就再没带我来过。所以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就来吃一碗，出出汗，流流泪，就好像什么事都没那么大不了了。”
糯糯眼角嘴唇辣的通红，雾蒙蒙地抬起眼来看她，这个人就在眼前又好像看不分明，只能笨拙地安慰，“没、没事了，我没事，你也没事的。”
顾枫仰头喝下一大口汤，“爽啊！现在我爸就喜欢崇洋媚外，家里搞个洋鬼子厨子，做饭难吃的要死，我爸每次还不准浪费。还是你家好，你哥不论做什么都那么好吃。”
“噗，喜欢的话就天天来蹭饭，饭钱就和补习费抵了。”
“哎哎，这可是你说的，省的我每次来你家都要想老半天借口，头发都给我愁掉了一大把呢，你看你看。”说着抵着脑袋就蹭过来。
糯糯哭笑不得地把毛脑袋推开，指指她半短不长的碎发，“掉毛就别往我身上蹭了啊，怎么跟华叔养的大金一样。”大金是华叔捡的一条金毛，正值换毛期，最喜欢把毛毛往别人身上蹭，一看到她就往她怀里钻，特别粘人。
顾枫挪开汗涔涔的脑袋，随意拨了拨刘海，笑得有些温柔，“好了，走吧，去我家坐坐。”
糯糯知道顾枫家有钱，但没想到还真住的这么豪华的别墅，还请了不少佣人。顾枫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哎，我爸那人就这样，喜欢搞这么夸张，也不嫌丢人，走吧去我房间玩。”
糯糯自然知道有钱人那一套，她之前住的别墅虽然没有这么夸张，却也是阔气十足的，因此并没说什么，跟着上了楼。
顾枫房间是跟整个家格格不入的简单随性，墙上贴了不少奖状证书，书桌摆着各种奖杯，角落里随意堆放着网球、篮球，以及一把显得有些陈旧的木吉他。她显然才想起来自己房间还没让人收拾，乱七八糟的，脸都红了起来，赶紧腾了个小沙发出来让糯糯坐，自己则背过身去七手八脚地收拾房间。
糯糯看着她局促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随手拿起一本素描本翻看起来，都是一些简单的速写，有风景、人物、动物，寥寥几笔跃然纸上，看得出功底深厚且很有天赋。再看书架上，多放的是一些绘画书籍，甚至有一个柜子专门摆满了绘画工具。
“你很喜欢画画？”糯糯随口问。
顾枫背影僵硬了一下，“随便画着玩的罢了，我爸不会让我学这个的。”
“为什么？”糯糯不解，她觉得能当一个画家很了不起，“你画的很好啊。”
“他想让我学经商吧，就我一个女儿，要是当了流浪画家可没人接他的班。”
“顾叔叔吗？我觉得他不像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你有好好跟他谈过吗？”
“他呀，就是个独裁者。”顾枫随意摆摆手，“反正在我成年之前是反抗不了他的。”
顾枫笑道，“那么你呢，阿糯，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糯糯迷茫道，“哥哥说只要做我自己想做的就可以的，但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前想要家人，想要朋友，现在都有了，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没什么想要的了，人太贪心了会被惩罚的。”
顾枫看着她的脸，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又很快笑了起来，“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是我太贪心了...”
“什么？”糯糯没听清她的话，她的注意力都被房间对面的画室吸引了，“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顾枫笑道，“不过小心点，里面比较暗，不要滑倒了。”
画室不算太大，墙上挂着寥寥几幅水彩，其余的全都是素描，在地上堆在了一块儿。糯糯捡起一幅，像是最近画的，一个女生的背影，线条萧索，看上去有几分孤寂。翻看了周围的几幅，都是人物，好像都是同一个女生。
糯糯笑道，“这是谁啊，你怎么只画她的背影？这个模特请不动呀？”
顾枫无声地笑笑，声音有些低哑地开口，“是啊，请不动。”
糯糯眯起眼睛笑，顾枫平时在学校的人气很高，学习好脾气好特长多，家里又有钱，愿意巴结着她的人多如牛毛，真不知道是谁还能拒绝她。
然后瞥到角落一幅猫咪的速写，毛球软软的一团，正伸出爪子舔着小肉垫，大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窝在一双修长的腿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轻轻抚摸着。
“呀，是瞳瞳？”糯糯呆了呆，“你把这家伙画的太可爱了。”
“是瞳瞳长得可爱。”顾枫哈哈笑，“喜欢这幅？送给你好了。”
糯糯捡起画，发现画底下还有一行铅绘的小字：她的猫。
于是满心欢喜地道谢，“谢谢阿枫，太好看啦，我很喜欢。”
顾枫摇摇头，“一幅画而已，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都拿去吧？”
“哈哈，有这幅就够啦，都说了不可以贪心，回去我拿给哥哥看，他一定也很高兴！”糯糯喜滋滋走出画室，“对了，我出来这么久还没给哥哥打电话呢，阿枫借用下你卧室电话哦！”蹬蹬蹬跑了出去。
顾枫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看了看最角落那堆素描一眼，转身关上了门。
上面画的，都是抚摸猫咪那只手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