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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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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少阳剑。
紫衣人手里端着茶杯,看似不动声色,实则那双眼睛如墨如渊一般,已经可以让人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如何了。
“你今天若来见我是为了少阳剑,紫苏,你该失望了。它并不在我身边。”他身侧,有一把剑鞘雕琢着古老花纹的剑,只看一眼便会觉得它长而轻,是一把有着丰富历史的宝剑。
这把剑不是少阳剑。紫苏当然知道,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傻愣愣地站在这里,而不是去抢剑。
紫苏扒拉着脸,不开心地道:“洛孤临,少阳剑可是你的本命剑。妄你被称为少阳君,连这把剑都不带着走。”真是失望啊!
刹那间,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冲淡了。风吹来梅花的响起,仿佛远处也飘来一阵歌声,那歌声缥缈而迷离,听不清曲词,但觉得惆怅迷茫。
洛孤临就在这微不可闻的歌声地,淡淡地道:“我来见你,还带着少阳剑,紫苏,我从不做愚蠢之事。况且,我不想和你……”
紫苏打了个哈哈,打断了他的话,“洛孤临,你知道我一向是个没耐心的,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我不想和你绕圈子。”和这个老狐狸绕圈子的后果是——把自己卖了,还给他数钱。
“紫苏,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只是与你叙旧罢了。”洛孤临优雅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瞥向她,那张俊美如天神的容颜看着你时,特别是他微笑着的时候,真的很吸引人。
“相信你,母猪也会上树。”紫苏吐槽,一边在心里想,怎么看着他笑,就忍不住了。洛孤临也有三十好几了,不过除了眼角那点细纹,还真看不出来,一般人怕是都会以为他才二十好几。
洛孤临道:“和你说话总是这么开心。”
紫苏道:“和你说话总是这么憋屈。”
两人对视,紫苏的脸上闪动着孩子一般无奈,洛孤临则是会心微笑,仿佛永远能够容忍她所有的缺点。
紫苏说的渴了,看着案上那杯快冷了的铁观音,哼了一声,伸手拿了,一口气喝完,牛嚼牡丹的粗俗做法。
洛孤临看着她这一动作,眉毛抖了抖,不过没有去阻止,只是道:“若喝茶为何不和我说?冬日喝冷茶对身体不好?”
洛孤临一向最喜欢保养,大概是年龄大了缘故,看着什么不合养生的总会说上一说,语气又有些严肃,紫苏一听就呵呵了。
“我喜欢喝冷茶要你管!”
洛孤临脸色冷了下来,“你以为现在我管不了你?”
你管得着吗?我们魔教和你们正道就是生死的对头。病秧子都不曾管过她。何况这已经分了手的男女朋友。
“你还真管不着我,洛大武林盟主。”紫苏重重地将茶杯压在案上,半弯着腰,俯视着洛孤临,他端着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迎了上去。黑如檀木的发经由冷风一拂,麝香,又仿佛是他的气息体香,慢慢地飘入了紫苏的鼻子里。
“紫苏,这句话你可以暂时留着。”他只是这么道。
紫苏却觉得身体一寒,总觉得洛孤临在玩什么大局,别把她自己也玩进去啊!
“洛孤临,你把少阳剑借给我用用好不好,顶多一年半载,我保证,少阳剑一到手,以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桥归桥路归路,洛孤临,你和莫嫣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我嘛,继续逍遥江湖。”
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他的心莫名一痛,然后是隐隐约约的疼,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样,这滋味说不出来的复杂。洛孤临垂着眼睛,看着自己衣袖上的金绣彩云,他嘴角往上撇。
就是这样的他,身上流露着一股黑暗气息,把周身祥和紫气以及那浩然的正气全部压住,仿佛来自地狱一般。
他好笑地抬眼看她,皮相迷惑人,像是一只盯住了猎物的狐狸。
“桥归桥路归路,说得轻巧。在把我既定的人生打断之后,却这般冷漠无情地说‘以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紫苏,你莫不是因为我洛孤临就是一个不会伤心的木头?还是,你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他看着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紫苏,缓缓地呵了一声,那声沉闷而性感。
紫苏道:“大爷,你煽什么情?”她突然伸手摸了一下洛孤临的脸,很真实的感觉,还有淡淡的汗毛,绝对不可能是别人易容成洛孤临来诓她。
就在她欲离去之时,洛孤临按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掌心有茧子,粗糙地磨着紫苏娇嫩的皮肤。
“离开红莲教。”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紫苏不知道他是怎么有勇气说出这么一句话的,她抽出自己的手,站直了,语气悠悠。
“我不要。”真是够了,这掌控欲。
洛孤临道:“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从他这句话里,紫苏获得了很大的消息量,“你想干什么?”纯粹地问上一问。
洛孤临偏头看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紫苏咬着一口银牙,“你奶奶个麻花。洛孤临,你这是在逗老娘吗?”
洛孤临道:“你以为呢?”
和洛孤临这场见面就这么不欢而散,起码在紫苏的心里,就是如此。
她走下小楼时,雪又下了起来,如柳丝飞絮,飘飘洒洒着。梅花被风吹落了一地,无人问津,歌声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紫苏抬头,雪落眉心,遮不住那粒血泪的芳华。
走出了小园,那歌声渐渐地清楚起来,是教坊的歌女正在高楼上排练着一首乐府诗。
“不得哭,潜别离。
不得语,暗相思。
两心之外无人知。
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
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
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反反复复地,用软绵绵的语调吟哦着。琵琶、竹笛以及二胡的声音凑集在一起,显得幽怨而哀婉。
只是这些歌女年龄轻轻,尚不知情爱滋味,唱起来不知愁地,声音稚嫩而娇美,于是有些欢快的意味。
紫苏从头到尾地听了一遍,然后走出了顾园。
物是人非,从来不是今代。
爱与恨,千古不衰。
思慕无果,潜离也好,暗别也罢,最好永不相见。
免此情,免此苦。
回了瑶山。
紫苏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不是下山蹭吃的吗?好像除了喝了一杯茶,她连一块糕点都没有吃啊!
而且,还不知道见这一面的目的在于……?
亏本了。
紫苏耸拉着脑袋回了竹楼时,众女都没敢上前去问话,因为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
“肯定是吹了呗!”司儿轻描淡写,无关痛痒地说着。
善善还是喜欢往好处想,“也许是圣女不喜欢……他吧!”怀疑的语气,好像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依依和耳耳看了天色,压低声音道:“圣女这么早就回了,肯定没吃什么东西。”
小舞把教务折子递给韩笑笑时,也把这件事说给她听,还不忘八卦紫苏当时疑似失神落魄的脸色聚精会神地说上一遍。
韩笑笑哦了一声,把折子分类整理,隔着细珠编成的帘子瞧了一眼正坐在貂毛皮椅里愣愣发呆的圣女大人,说了一句极精辟的话。
“春天快来了,该思春了。”
小舞倒。
其实紫苏是在想如何从洛孤临手里拿到少阳剑,然后查出少阳剑的秘密,究竟为什么老和尚会说,拿到少阳剑,只是静待时机,她就可以回去了呢?
这十年来,除了《芙蓉泪经》外,这个问题也一直是她不敢相忘的。
冬夜。
宫女簪花样式的金盘里,那红烛摇曳火花,零落血泪。
屋角,氤氲的水汽扑上了那扇洛神临水风姿婀娜的纱制屏风,红漆大木桶里,女子白皙的皮肤和乌黑的长发一组,像极了某些不正经书生私底下解馋的春样儿。
桃红色的花瓣被女子拂起,那动作也轻盈得像是飞花的天女。
突地,女子打了一个喷嚏。
“我靠,谁在背后说我?”
气氛一下被破坏掉了。
紫苏想着白日的事,就将牙齿咬得发响。洛孤临,这个老狐狸。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她今天是去干什么的?
她潜了下去,然后冒出一颗脑袋来,皎洁的额头上那滴朱砂极其耀眼。
也许是太惬意了,她哼哼唧唧地,就唱出了调子,缠绵悱恻的语调,哀婉如秋天颓废的花儿,又像是早春时从枝头冒出的那一抹新绿。
“不得哭,潜别离。
不得语,暗相思。
两心之外无人知……”
曲词从调里冒了出来,紫苏低低地唱了两句,第一次觉得心底是那样的忧伤,仿佛是几千年前的一段月光被采下,重现人间时的悲喜交织。
“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
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她高唱起来,在寂静的夜里,这样鬼魅的调子还真有几分鬼哭狼嚎之感。
屋外。
经过此地的韩笑笑和司儿望了一眼。
司儿惊奇道:“我的天,圣女这是在唱歌?”
韩笑笑扭头看她,道:“你听见过夜里的野猫叫春吗?”
屋里的紫苏:“……”
好不容易伤感一次,这气氛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