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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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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想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
为什么不去?去的理由太多了。第一,洛孤临约她见面目的一定不简单。第二,他在顾园请客,不去的人是傻子。
于是竹楼众女就见紫苏对着镜子照了老半天,红衣黑色腰带,密密麻麻地绣着红莲的花纹,黑如瀑布的发贴着臀部,显出了她窈窕的身材,镜子里女子柳眉杏眼,发鬓佩着几朵雪白的绒花球,她红唇微弯,眼睛微眯,眼角微微一扫众女,却有英姿飒爽的风姿。
议论纷纷的众女表示:“圣女突然好攻。”
紫苏觉得自己打扮OK,还挺有女侠的感觉的。于是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地向众女道:“怎么样,我这幅打扮?”
依依和耳耳相视一眼,声音清脆:“圣女今天美极了。”
紫苏蹙眉道:“我哪天不美?”自恋得理所应当。
善善笑着说:“今天更美。”有了心上人的女人当然美了啊!
紫苏受用极了。
司儿毒舌道:“圣女您也老大不小了,作一副小姑娘的打扮实在不妥当。”
紫苏当做没有听到。
“好了好了。”紫苏把顺手的佩剑拔出鞘,薄如蝉翼的剑身泠泠作响,她笑眯眯地道:“今天我下山迟些回来,午饭就不用做了。”有人请在顾园,不吃空他的荷包怎么对得起自封江湖第一吃货的自己。
依依和耳耳应了一声。
紫苏心情不错,走出竹楼时,嘴里一直哼着欢快的小调。
竹楼里。
依依和耳耳同声道:“圣女怎么这么开心?”
司儿道:“笨啊,圣女大早地叫嚣着有人送情书给她,况她一向不喜欢出门,可想而知,是因为那个人约她了,所以才下山。”
善善在旁边分析道:“喜欢圣女的人约圣女在山下见面,那么这个人可能不是教里的人了。”
司儿冷笑,“你觉得教里有那个不知道圣女的底细,喜欢她就等于受虐,而我教中喜欢受虐的人这些年不怎么见了。”那蓝孔雀倒是一个例外。
善善道:“山下的人,突然好好奇啊!”
司儿也点头。
依依和耳耳看着她们俩,“不如我们跟上去?”
司儿扔给她们一个白眼,“笨蛋,圣女逃命的轻功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厉害。”
紫苏是不会知道她们的谈话了。因为她人已经在沧州城里,还有半月便是新年,因此城里早已家家户户挂起了大红灯笼,只是旧桃符还未换下,约摸是等着过年。
吆喝声不断,在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方才晴了,还有不少人打着油纸伞,有四季鲜花的式样,也有四君子,各种各样的伞聚成一片奇异的海洋。
紫苏扫去肩上的细雪,她个子高挑,遥遥望去,穿过了人海,便看见了一牌匾。
顾园。
它静静地坐落在紫苏目光的尽头,与她所在的人海的喧哗仿佛两个世界,但是其实离得并不远,只是一条街的距离而已。
它看似安然,实则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热闹的地方——男人的温柔乡。
紫苏刚要走进去,便被守门的人拦住了,守门人也是诧异,现在什么世道,小姑娘居然都会来这种地方。当眼睛看到她腰间佩戴的长剑时,又了然。原来又是一个女侠,难怪难怪。
“女侠,这种地方您应该知道……”
紫苏瞥了他一眼,手里亮出一锭白银,守门人立马闭嘴。
“我今天来这是有约的。”缓了缓,有意识地吓唬他道:“可不要叫我心情不快,不然,血溅三尺。”紫苏抽了抽腰间的剑。
守门人被吓得脸色发白,只是到底是顾园的人,看惯了各种身份的人往来,马上恢复过来,毕恭毕敬地让开:“女侠,请。”
“嗯。”紫苏满意地点点头。往里走时,顺便把那锭白银扔进了他的手里。“好生地收着,本小姐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之人,这个还是不会赖了你的。”
守门人瞧了一眼手里捧着白银,又瞧了瞧女子的背影,那一头长及臀部的黑发远望犹如乌云在红霞里轻轻曳着,她的步伐极为轻快,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云端,飘飘欲仙。
单看这姑娘的背影,竟比园里柳遇姑娘还要美上几分。
紫苏轻剑携身,眉眼含笑,行走在画堂朱阁里,一身浅色红衣仿若杏花春雨一般动人,她英姿飒爽,行动之间从容不迫。与顾园里的姑娘有一种不同的气质,那是江湖人的,走过腥风血雨的,也是这份独特的气质引得人不断回首。
顾园并不是什么妓馆青楼,而是官办的教坊,向来是沧州官员应酬所来的妙处,只是这些年来,随着顾园的名气渐大,达官显贵以及富贾巨商也趋之若鹜。
紫苏听说过顾园柳遇的艳名,从来都是因为“柳腰瘦不瘦,飞燕嫌轻重,柳容媚不媚,玉环失颜色。”这首歪诗。
今日来到顾园,她还真想瞅瞅柳遇。
不过,眼下的重点是——洛孤临约她来顾园,却没有说具体的地点。该怎么找?紫苏心里突有一个荒唐的推测,洛孤临不会是玩她吧,其实他人根本就没有来这里。
这个念头普一冒出头,她便更加地抱着怀疑的态度了。
早梅如飞絮,片片吹入户。小楼的窗棂处,紫衣人跪坐在雕花檀木翘头云案前,绿蚁醅新酒,空气里隐隐约约有腊梅的暗香。
雪被晴光反射,晶莹剔透里流溢着璀璨的虹光,也把那株老梅雪白的花朵冻得冰晶冰晶的。
紫衣人的目光投向楼下,一直绕着圈子的红衣女子,她在花树里穿梭着,雪珠刷刷掉落,砸在她身上的花朵和雪水让她脸色不快,嘴里叫嚷着。
他依稀辨出“姓洛的”“这什么鬼地方”。心里一时倍感欣慰,原来她还是有些念着他的,无论恨也好,爱也罢,只要记得,所有的一切都好办了。
端庄沉稳的面容上不经意流露出黑暗的气息来,他低头一笑,仿佛如修罗恶鬼,把那张俊美的容颜拉下了殿堂,进入了地狱。
柳遇一进来,隐隐瞥到贵人侧脸的阴影,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窗外,只在那一刹那,便觉一股冷息袭体,她不支软了腿。
“洛公子。”她软软地唤着,媚眼如丝。而紫衣人却目光都不投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屋里寂寂响起,“柳姑娘,洛某说过,若无事,最好不要进来。”
芙蓉如面胸似玉,美人捂着胸口,娇喘着,仿佛是经受不住紫衣人如海的真气。“公子,那位……那位姑娘已经过来了。”
仿佛正是因为这句话,紫衣人内敛真气,浑身放松,他深沉的眼睛是望着窗外的,声音淡淡的。“我知道了。柳姑娘,可否麻烦你,将她请过来。”
顿了顿,又道:“若她问是谁,你便说姓洛,身穿紫袍。”
柳遇心里是极为不愿的。但碍于洛孤临的强势,还是乖乖巧巧地答了。“能为公子解忧,是柳遇之幸。”
洛孤临闻言,欣慰地瞧了她一眼。
待美人摇曳而去,他喝了一口香茶,心里突有些莫名其怪的感受,比如紧张,比如欢喜。
他忍不住笑了,眉开眼笑,若有人在,定然可以知道这个男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抛去了以往皮笑肉不笑的假面孔,真正地笑了。
紫苏觉得顾园很大。因为不知不觉地,她就发现自己迷路了。冬天不如其他三季,有太多的鲜花盛放,可以把每个地方都点缀成不同的妙处。
除了白茫茫的雪景,只有枯枝老梅,偶尔几叶青翠,庭园是枯山水一般,多了几分静美,少了些热闹。
她走到的地方,是横冲直撞走到的。因为不知道洛孤临在不在,但她既然来了,即便是横闯,也要把这个顾园逛个遍,下次的谈资便有了。
起初,还是有些华衣美服的男女可见的,后来也可见扫雪的婢子,但穿过梅树林,眼前的小楼是孤伶伶的。
没有半点生物的气息。
紫苏才觉得她迷路了。在一个陌生地方迷路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叫熟人发现了可就难堪了。
“我去,这什么鬼地方?有人吗?有人支一声啊!”她一说话,浑身的气质就都无影无踪了。
突闻娇媚的笑声。紫苏听声辨位,便捕捉到从前面树背后走来的女子。
首先任何一个人见到她,都绝对会称赞她是一个正真的女人。她有着成熟的风情,却又不失少女的娇美,皎洁如明月的脸庞上五官无一不契合着她的气质,那双红唇轻吐幽兰之芳香。
她从梅树后折了过来,臂间的青金色罗带被一阵轻风吹起来,几朵皎白的梅花瓣跌在她发髻上,便如一朵冰晶做的玉簪花饰,将她满头的金翠比了下去。
我靠,美人啊!媚而不失清素。紫苏一个蹿步,红衣如残影,就在对方目眩之时,人已经到了她面前。
紫苏热切地握着她温如白玉的柔荑,语气更是变态的温柔。“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做朋友吗?”
美人:“……”怎么感觉走错了片场?导演~~人家要换戏啊!!!
似乎也觉察到美人吃惊的神情,紫苏的面容更加温柔了,都快可以掐出一汪春水了。
“莫要怕,我只是太开心了,你这样的大美人难得一见,告诉我名字嘛!以后我可以找你玩啊!”紫苏开始软磨硬泡着。
美人被她拖着手,罗带都快落地了,实在是忍不住道:“姑娘,你快松手啊!”
紫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就是不放手。仿佛不得到满意地答复,她是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美人忍。
“柳,木卯柳,单字遇,姑娘可满意?”她拽了拽罗带,一双画着媚俗的眼妆的眼睛偷偷地瞧着她。
柳遇。九天霹雳轰隆地响在她头顶,紫苏望了望她,呆着道:“你就是那个‘柳腰瘦不瘦,飞燕嫌轻重。柳容媚不媚,玉环失颜色。’的柳遇?”
这首打油歪诗,柳遇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她一向自视甚高,如这种轻贱她的诗句,向来痛恶病绝的,当下没了好脸色。
“姑娘若是也来讥讽柳遇的,大可不必,柳遇既为教坊女,名声已然不顾,风言风语只随他们。”
她声音如珠似玉,动人极了。平生极爱美人,又性喜新厌旧的紫苏当下反驳道:“柳姑娘是俗世妙人,紫苏敬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讥讽你?”
她说话时,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对方,每一个都咬着音,仿佛告诉你,她的态度是极其认真的。
柳遇愣了一下,道:“姑娘真是奇怪。”
紫苏笑着说:“哪里哪里。”
红衣黑带,雪绒佩发,素雅得如光秃秃的树枝,但是只要看见她这么笑,绝对会觉得她是如此的明艳,灼灼如十里的桃花都齐放时的景象。
柳遇想起了洛公子谈到她时的态度,那样成熟稳重的男人都忍不住温柔起来,这位姑娘也确实会让人觉得有无穷无尽的希望等着自己。
连她都有些羡慕。
柳遇突然道:“姑娘来顾园,可是见一位姑人?”
紫苏咦了一声,大惊小怪地道:“美人你未卜先知啊!”
柳遇捂袖一笑,“姑娘,实不瞒你,奴家受人之托,特地来为你传信。”
像这种人选,紫苏脑海里不做第二人选。
便见柳遇道:“那人姓洛,著了紫衣,便在前面的小楼等着姑娘。”
紫苏哼了一声,“洛孤临。”
柳遇虽不知江湖事,但处在顾园这种消息灵通的地方,自然也知道,洛孤临,乃是江湖的武林盟主。
当下大惊,小楼里的那位洛公子居然就是洛孤临洛盟主?
紫苏还记得正经事,于是只能万分不舍地和她柳遇告辞,道了好几句“美人,下次我还来找你”。
柳遇又好笑,又好气。这位姑娘和那些二世祖还颇有些类似。
紫苏看着眼前的小楼。
楼上的人也在看她。
一场久经多年的重逢,是名为叙旧,还是意在权势?
暖云压着蓝空,晴日下,龌蹉无从藏身。
她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漆红皮的木头楼梯,仿佛是因着心理的缘故,她觉得这段楼梯特别地长,长到她好像用了一生才走到尽头。
尽头是秀美的珠帘,她双手拂过,走了进去,抬了眼睛,便看见紫衣人跪坐在窗边,他的姿势端庄而凝重。
从紫苏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的侧脸,高挺的鼻子和薄薄的红唇,他束着锦冠,还披着黑发,在胸前肩后,微微有些凌乱。
他面前的几案上,茶壶一盏,茶杯两个,他面前放着一个茶杯,里面的茶水已经喝了大半。对面的茶杯却空着,仿佛正在等待着一个人。中间几个高脚盘上堆叠着秀美精致的糕点,以及金橘干果。
缥缃色的窗帘被揽在一边,冷风吹了进来,其中夹杂着梅花的暗香和铁观音的清香。他微微转头,对着她一笑。
“你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