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女学霸在古代》滚来滚去的团子

90、改革

　　第90章
　　朝廷官员的俸禄归朝廷发放，但底下差吏的俸禄却是从官衙里出的，由各级长官酌情添减，还有些余地可以转圜。
　　但大抵来说，各个地方的差役薪俸也都差不多，地方长官手中握有一部分可供支配的财政大权，也保证了官员的权威。
　　然而许一然说的什么鬼奖金制度，薛从安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不仅没想过，而且还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这年头不是没有返利这一说，大商户通常都会按年给利润可观的小商家一些红利，以作嘉奖，并且商家为了争取顾客，也会私下提出返点一说，但这都是商场行径，官场从来不屑于此，毕竟商人逐利，读书人还是很有些看不上的。
　　而许一然竟然提得如此自然，好像本就理所应当一般，这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此等……商贾之行，若用于朝堂，长此以往，只怕不妥。”
　　和辛辕的死不开口相比，薛从安的措辞一贯都比较温和，就算是再怎么反对，讲出来的话还是不会特别激烈。
　　尤其是许一然还在一边戳着，薛从安犹豫片刻，措辞便又轻了几分。
　　易北很熟悉自家这位宰相的圆滑和厚道，一听就知道这是大力主张反对禁止的。
　　他是能够理解读书人的清高与傲气，但就结果而言，衙门上下的风气简直是焕然一新。
　　所以易北也很犹豫。
　　这和设置民意司有本质的区别。
　　民意司说是独立一司，但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属于谏官一流，并没有触动祖宗礼法，大臣们吵闹的重点也就是在设置是否重复，占地多大，司掌官位多高上面。
　　而许一然这次先斩后奏的奖金制度，基本上是把下一级的差吏从俸禄的层面上等同于商贾伙计，这让人如何能够接受？
　　他都能想象得出下头官员们会如何炸锅。
　　这简直就是清浊之争的世仇。
　　“陛下，臣以为此风不可涨，若朝廷用人也纯以利益出发，那岂非世风日下？何况也会助长贪污，人人以利为先，则民风不古，官员正气不存，与愚民何异，此法不妥。”
　　许一然也就听着，不说话。
　　本来么，自己面前一个皇帝一个宰相，他一个小小的六品言官，皇帝不问，就压根没他说话的份儿。
　　薛从安接着给易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虽然现在的确是有利，但陛下，商人逐利乃是天性，长此以往，贪弊之风必然增长，官员为了利益，买官弊爵便会出现，贪污也会越重，届时江山社稷危矣。”
　　易北点点头。
　　“卿言之有理。”
　　然后便看向许一然。
　　“卿以为如何？”
　　许一然默默抬头，看着薛从安。
　　“薛大人，下官就问一个问题。”
　　薛从安侧身，冲许一然微微点头。
　　“许大人请说。”
　　许一然深吸一口气。
　　“请问大人，现在的官员的确是不晓之以利，那贪污绝了么？”
　　薛从安只觉得自己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脸都要抽肿了。
　　自古以来贪污就从来没有绝过。
　　许一然继续保持沉默。
　　易北抬抬眉毛。
　　“那依许卿之见，该如何呢？”
　　许一然给了薛从安一棒子，现在开始发枣儿。
　　“当然，贪污之风从来不能完全杜绝，但贪污与薪酬俸禄体系没有必然的联系，更何况差吏不是官员，读过圣贤书的人不多，京城的情况好一些，但地方上，有些差吏也就比百姓多认识几个字而已，和薛大人说的朝廷官员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一群人若是用官员的思想标准去要求，只怕他们没有……”
　　许一然想了想，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词来代替，最后也只能引用原话。
　　“只怕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高风亮节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从目的角度而言的确有些困难，每人也就指着每个月那点薪俸过日子，实在手中有些紧张，想要多赚一些，就只能从百姓身上找些贴补，所以依下臣之见，不如把这群人的利益和百姓绑在一起，每个月实行匿名打分投票选举优秀员工制度，再加上接待的百姓人数和好评率，以及日常工作完成效率和考勤，四项加在一起按比例给奖金，工作做得好的拿得多，做得少的拿得少，总是先把差吏想要从百姓身上盘剥的银子吐出来才好。”
　　薛从安只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歪理都是歪理，可怎么听起来总觉得又有几分道理呢？
　　许一然也不着急。
　　“陛下若是觉得此法不妥，现在京畿衙门正在试行此法，年终会有报表呈上，陛下可以看看效果，再在其他地方试行，若试行没有问题，最后在全国推广。”
　　易北听得新鲜，左不过衙门已经在这么做了，也没必要立刻禁止，便没阻止。
　　薛从安出了宫门没回家，直奔私学。
　　许一然在为官之前，就是从私学里出来的，他还真怕私学里的学生一个两个都被宋桃这一群不靠谱的先生们教成许一然这德性了。
　　彼时宋桃正忙着组织先生们开教学研讨会，研究如何才能让学生记得最快，知识点如何更新，以及最近的政治风向和有关朝廷政令。
　　薛从安一时恍惚，只觉得自己似乎走错了地方，这不是私学，而是另一个朝堂。
　　里头先生们各个热血沸腾，研究起朝廷政令走向来说得头头是道，民生百姓之事也是张口便来，期间正巧说到许一然在衙门的改革方案，先生们也分了两拨，一拨守旧，认为如此会乱了社会风气，一拨创新，觉得正好借此症饬一下官员腐败。
　　宋桃的任务，就是时不时把越说越偏的话题，拉回到朝廷大概会如何应对上面去。
　　薛从安止住想要进去和宋桃通报的小童，就站在门口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甚至比朝堂上的讨论还要更加激烈一些。
　　毕竟大家头上没坐着天子，谁都不怕说错话，语气措辞便要尖锐许多。
　　宋桃对此似乎习以为常。
　　孟陵正巧经过，一眼认出薛从安，微微冲他弯了弯腰。
　　“薛大人。”
　　薛从安其实不认识孟陵，毕竟暗卫这种职业，并不是普通臣工能够随便见的，易北也从来没让暗卫和大臣们互相见过面。
　　但薛从安没见过暗卫，暗卫对于朝臣还是很熟悉的。
　　孟陵站的位置不错，既挡住了里面夫子们的视线，声音又刚好能让宋桃抬头。
　　于是，还没等左相大人想明白喊他的人到底是谁，宋桃已经离了座位，亲自迎了出来。
　　“后学见过大人。”
　　里面夫子们谈论依然热烈，孟陵完成提醒任务，溜得特别快。
　　以至于薛从安就来得及看了宋桃一眼，再转头时，就只来得及看到孟陵的一个背影了。
　　“那位也是私学里的先生么？”
　　宋桃顺着薛从安的目光看了一眼，果断摇头。
　　“他不教书。”
　　薛从安哦了一声，本想问问为什么他会认得自己，但转念想想，这似乎也不是自己今天来的重点，也就算了。
　　宋桃召来小童让他煮茶，亲自把薛从安领到贵宾室里，重点招待。
　　“说起来，也是后学失礼，未曾登门致谢大人救命之恩。”
　　算起来，薛从安也算是对宋桃有大恩，除去给许一然指路让他把宋桃捞出来之外，起码私学发家的书都是借着他的名号去搜刮的，再加上身份够高，宋桃只恨不得立马扯快横幅，上书欢迎左相大人莅临指导。
　　但无奈当朝左相的官位着实太高，宋桃就算是想登门，也没那个胆子自己跑过去。
　　薛从安摇了摇头。
　　“都是小事，先生无需挂怀。”
　　宋桃便笑得特别僵硬。
　　“大人既然来了，不如后学引大人在私学里转一转？”
　　名人效应嘛，左相亲自下降的书院，能差到哪里去？
　　薛从安便笑了笑。
　　“我私下找来，就是不想太过张扬，只是有事想问一问先生。”
　　宋桃正经危坐，表示薛大人只管开口，她绝对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掏出来。
　　薛从安轻轻咳了一声。
　　“其实这件事先生已经知道了，刚刚不还在和夫子们一起议论么？”
　　刚刚讨论的议题有点多，宋桃想了想，恍然大悟。
　　“大人想问许一然吧。”
　　薛从安点点头。
　　“此人是陛下亲笔点的，但胆子似乎也太大了些，不过今日来此一看，似乎这种胆大，又能够理解了。”
　　这里只有比许一然胆子更大的，只怕胆子小的才是不正常。
　　宋桃便更尴尬了。
　　“大人，直说的话，其实我们这群人呢，也从来没有人当过官的，可能有的时候吧，说话太直了，但有一点大人放心，许一然肯定不敢造反。”
　　薛从安：“……”
　　他也没说许一然要造反啊……
　　这都哪跟哪啊。
　　宋桃笑得越发僵硬了。
　　“其实他说的那个奖金制度吧，可能大人不习惯，我们其实挺习惯的。”
　　宋桃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摸出个账簿。
　　“私学里的夫子们都是这样发工资的，这是工资帐目，要不然，大人你带回去看看？”
　　薛从安：“……”
　　这特么也招得太痛快了吧！
　　他都已经做好了要绕一圈弯子来打听许一然的这种想法从何而来的准备了，结果宋桃竟然把账本都给他了？
　　这群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说好的行业秘密商业机密呢？
　　要不要有一点骨气啊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