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来生》罗莎蒙德

12、Chapter2（1）

　　十年后。
　　她坐在咖啡厅里凝望学校古老的建筑，游览曾经的母校，柏林大学艺术学院拥有三百年建校历史，300多年德国最大最古老欧洲最著名大学之一，被誉为“国际交流与对话中心”。

　　林雪见浏览手中书籍。
　　“他在年轻时候曾立志成为一位职业拳击手开始刻苦训练，三十岁运动员职业生涯退役。
　　仍然一事无成。

　　他决定反省自己干点别的，早年游学意大利的经历派上用常，他运用坚实厚硬的清水混凝土围合，在黑暗里创造出一片光明；
　　当人走进去瞬间感觉到与外界隔绝，阳光便从墙体水平垂直交错缝隙里散发出光芒，光影交叠那便是著名“光之十字”神圣、清澈、纯净、震撼。
　　光之教堂。
　　日本最著名建筑大师安藤忠雄的成名代表作。

　　他在教堂一面墙上开了一个十字形洞而营造出特殊光影效果，令信徒们产生接近上帝而名垂青史。

　　安藤忠雄本人把灵感归于早年置身于罗马万神庙之中，建筑以其简洁的几何排列，被从穹顶中央一个直径为9米的洞孔，当所有射进光线照亮时，感觉到真正存在的空间。

　　遇见那一束光，光渗透到室内每个角落，斑驳的墙面捕捉质感光影，狭长空间多了几分绵延深度。
　　为了那一束光，愿意拼命、忘我地充实度过此生。
　　建筑，是他的命运。
　　……”

　　她放下手中的书籍。
　　“所谓的命运，都是写作里的‘王道’设定？”

　　“嗤。”
　　男人冷笑一声。
　　“在写作中有两个绝对禁止的关键词‘命运’、‘梦想’，用多了会很廉价。”
　　作家若有所指的暗示。

　　林雪见相信‘梦想’的价值，艺术是没有成功或者失败，每次项目开始，就可以预料会失败很多次。每次失败，她都很享受挑战客服困难的过程，就像她读博士前不知道给导师做了多少年白工才被博导录取。
　　所以，她也相信‘命运’的牵连，林雪见凝视男人许久。

　　男人拿起桌上的信封，数了数里面的现金，不满问道：
　　“就这么一点？
　　你已经拿到学校奖学金，名校奖学金应该不少。”

　　林雪见低垂眼眉，她手握成拳：
　　“奖学金是用来支付学费的钱……”

　　“所以说，女人读这么多书做什么？
　　一本书，一只笔，每天只睡4小时就满足，中国人发疯式做题，准备考试；
　　不睡觉、不恋爱，辟谷，无情道，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女博士，真是佩服你，一天记下一本艺术概论，把自己关入斯巴达学习监狱，你根本不敢停下来，因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会等任何人，不学习你就会被社会淘汰的恐慌危机之中。
　　除了学习，你一无所有。”
　　作家开始无情数落。

　　“小时候老师问，你们长大想做什么？
　　班级里男孩子都写：总统、医生、律师、警察、商人、工程师；
　　而女孩子总写：妈妈或者贤妻良母……
　　为什么女孩子只配当生育工具，这太不公平了！

　　女性有生育的权利，但生育不是女性唯一的价值。

　　后来，我问妈妈怎么才能活的像那些男孩子一样，在社会某个职业领域独当一面？
　　妈妈说，如果年轻的时候，孩子你还不清楚自己要什么？那么，就去好好的读书！
　　长大以后就会明白，女人得有事业，读书要读到博士的重要性。

　　活着，就像看不见边际的大海，唯有一刻不停的死命游泳，才不至于被溺死；
　　金钱匮乏，资源有限，时间紧迫，别无选择。
　　休息，是不可能的。”
　　除了学习，获得高学历，这场残酷社会游戏里，她别无选择。

　　“你已经二十八岁了，这个年纪被称为‘老阿姨’也不为过。”不遗余力的贬低。
　　男人敲打般逼迫，作家最后别有深意说着。
　　“不如，去问你妈妈要吧（要挟要钱）。”

　　用苦行僧般的毅力她可以忍受作家无休止的贬低，但她要保护妈妈。
　　许久之后，林雪见抬头鼓起勇气问道。
　　“幕作家，你真是……
　　我父亲？”

　　“我说是，你一定会帮我还清欠债？”男人反问，作家欠身去洗手间。

　　“Rain（雨）你认为呢？”林雪见瞥见作家走远，扶了扶鼻尖眼镜,她苦恼扶额，据妈妈描述爸爸是作家，但她没有见过样貌。
　　“他姓幕，我爸爸也姓幕。”

　　Rain（雨）：
　　雪儿，想要证明血缘关系验DNA更准确。

　　她一脸沮丧：
　　完成学业，资金花费完了，现在囊中羞涩，验DNA也要钱。
　　话说，二十八岁确实不年轻了，至于用‘老阿姨’来形容自己的女儿，真有这种父亲？

　　Rain（雨）见她一脸垂头丧气，扶了一下下颚，微微思索，打了一个响指：

　　忽然间，眼镜里跳出一段美国女国务卿希拉里的演讲。
　　这位年过半百的女人仍然一脸自信，她缓缓说道：

　　最后，我想要告诉现在所有年轻女士。
　　女性具有力量，他人无法否定你的光芒；
　　为了实现你们正在苦苦追求的梦想。
　　请相信，世界上所有机遇，都会降临在你们面前！

　　Rain（雨）：
　　听完，你作何感想？

　　被女国务卿的话触动，她决定重新振作，扯出一个微笑：
　　感觉好多了，谢谢你的安慰。

　　林雪见喝了一口咖啡，不经意的瞥见桌上两杯咖啡杯，不如先取个测试样本？
　　等一下。
　　她反复凝视两杯咖啡，每次和作家见面，男人的咖啡都会如愿以偿摆着一只银勺，她灵光一闪。
　　莫非……

　　缓缓走来作家撇了一眼桌上两杯咖啡，他手微微一顿。
　　微微蹙眉，两杯咖啡都摆放着银勺，一时之间作家竟分不清，那杯咖啡是他自己。

　　“不好意思，只是想试试。”
　　林雪见摆正作家肩膀让他缓缓坐下，她轻描淡写的把银勺从自己那份咖啡杯里拿出来。
　　“一般小说里面，需要多少次反转？”

　　“你！”男人一脸错愕！
　　她银色勺子被摆在一边，作家又能分清那杯咖啡是自己。
　　他被看穿了。

　　如此。
　　林雪见断定，作家分咖啡：
　　依靠银勺，而非颜色。

　　“色盲，天生色觉障碍。
　　辨别颜色的锥体细胞异常，男性二十个人中有一个这样的疾病。”
　　林雪见语气轻描淡写，作家是色盲，她学艺术，不是色盲，根据遗传学定律，作家是冒充。

　　“文学中该称作什么？
　　伪装成偶然的必然。
　　贪婪的西贝货，把傻瓜女儿当作摇钱树？

　　当今这世道可没那么简单——
　　反杀。
　　你不只不是我父亲，还缺乏作家冷峻洞察力，这才是‘命运真相’。”

　　“混蛋！”作家苦恼扶额，他的欠债没人帮他还。

　　林雪见在面对作家的时候，如同剑客看拿竹剑对手的姿势，就能看穿强弱一般，她早已看穿他。
　　好像莎士比亚戏剧里“真正”的作者一样，很不幸西贝货爸爸被摆了一道。

　　Rain（雨）：
　　今年那笔汇款又来了，还是来自中国，夜氏私人账户。

　　她感叹，把钱汇入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学校银行账户：
　　总算把西贝货爸爸骗得学费缴纳，安心毕业了。

　　Rain（雨）：
　　毕业了，雪儿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她望了一眼手中作家留下书籍：
　　记得，日本建筑大师安藤忠雄曾在浙江杭州留下一个项目，良渚文化艺术中心。
　　她想去亲眼见识一下大师作品。

　　夜氏私人账户汇入的那笔学费，她认识的人里，会是谁？
　　她很期待。

　　“回国。
　　找恩人。”

　　夜子墨坐在盛世集团华丽的办公室前，他正饶有兴趣翻阅手中书籍。
　　Capital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中文译为《21世纪资本论》，由法国经济学家Thomas Piketty所著，用大量史数据对当代资本主义制度合理性提出了极大疑问。
　　这本厚达六七百页的“砖头”，曾高居亚马逊畅销书排行榜榜首，美国连续两次印刷卖断货。

　　以此，得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结论：
　　资本家的财富通过后代不断继承，会形成一个高度富裕。
　　长此以往，资本家占有财富和国民总收入相比，会达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巨大数值。
　　最终，资本家成为不劳而获的食利阶层。

　　“食利阶层 ……”无疑高度不平等的社会，会出现社会动荡，各种严重问题。

　　夜子墨合上手中书籍，他满脸微笑的收下富豪女客户送的巧克力，把礼物放在了抽屉中，商人本性的一贯做法：
　　圆滑。

　　助理森杰悄悄瞄了一眼，可以看见其实夜总把所有收到的礼物都放在了这个抽屉中，长得帅性格好在公司具有超高人气夜总，任何人善意礼物他都会收下；
　　但，从来不会真正的去用或吃。

　　夜子墨和每个人都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礼貌距离，安全妥当，不冷不热；
　　这一点，也唯有最亲近男助理森杰，窥探到总裁少许真实性格。
　　很擅长社交的夜子墨，却是一个，难以接近的人。

　　夜子墨视线望向新闻。
　　盛世集团宽敞办公室里，液晶屏上正持续播放新闻：
　　“受国外小规模国家战争影响，国际油价持续增长，据经济学家推测，金融局势有待观望……”

　　助理森杰关闭液晶屏，他对夜子墨汇报今日特别行程：
　　“执行官。
　　除昨天晚上发您日常行程以外，今晚上八点，美国那边子公司需要临时开视频会议。”

　　“今天晚上？”
　　夜子墨蹙眉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孩子五点放学，他今日要接小朋友放学。

　　“时差关系，中国晚上8点美国纽约早上7点，华尔街股市还未开盘。
　　最近，金融局势持续不稳定，子公司财务总监希望在明天美国股市开盘前，获得集团下一步策略方针，请求总公司首席执行官下达指令。”
　　助理森杰硬着头皮解释完，他工作欠缺周全，秘书应该提早为总裁安排日程。

　　夜子墨挥手，他知道了。
　　末了，他开始翻阅手机里电话，习惯性按着1号快捷键，常用号码通常来自家人：
　　“今天加班，你去接孩子放学。”

　　话语简短，只用在下达指令。
　　夜总这位非常自律的上位管理者也有吃瘪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妩媚女声，她有些生气放下手中彻夜研究《艺术的故事》开始抱怨：

　　“夜子墨上个礼拜就和你预约，这个星期有个很重要展览，我作为‘Curator策展人’（展览策划人）要亲自指导布展。
　　就今天让你代班接小孩，明明答应了又推辞。
　　不靠谱。
　　夜总，这孩子你没份吗？”

　　“大小姐，论亲疏关系，孩子小时候喂奶粉、换尿布都是你亲力亲为，他和你的关系，绝对远高于我。
　　娇气小少爷见不到人来接一定会哭。
　　无论如何，夜夕雾大小姐记得去接他放学。”
　　夜子墨一面处理完电话里的家事，一边翻阅手中文件批阅签字。

　　“大小姐怎么了？
　　声音听起来萎靡不振，被工作累的？还是，为情所困？”他侃侃而谈般问道。

　　“还不是被霸总给伤到了，每次都是被“通知”。
　　夜总，把陈年烂谷子的事情都给扯出来，您真是狠角色。”她一个妙龄女子，为什么要未老先衰接小孩。

　　无奈叹气，为了补偿对方，他开口道：
　　“不如，一起吃午饭？”

　　“难得，你最讨厌吃东西排队。”她惊讶对方妥协。

　　生活每时每刻，都在进行艰难选择，做完工作午休时间，他只想脑子转得再快一点，无法理解女人会用半个小时时间排队去吃人气餐厅的理由？
　　“那就继续排队就好了……”

　　夫妻般日常对话让助理森杰忍俊不禁，他识趣退出办公室，顺手关上门。

　　下午五点。
　　小学校门敞开瞬间，孩子们纷纷排队牵好手在老师安排下有序走出校门。
　　小男孩长得龙眉凤眼面如冠玉，漂亮异常，忽然见到一抹熟悉身影，他眼角微微上扬。

　　小男孩十分兴奋抱着夜夕雾，微微抬头，他唤道：
　　“姐，大哥呢？”

　　“加班，美国那边刮旋风，再不处理，咱们在中国也得喝西北风。”
　　夜夕雾习惯性接过孩子书包，不忘数落：
　　“夜子昼，你今年几岁？
　　十岁，学校离家只有10分钟，嫌弃家政阿姨，还要每天家人接送？
　　真被你大哥说中，娇气小少爷。”

　　凝视眼前这个向她吐舌头的小家伙，她微微叹气，促使夜夕雾和夜子墨两人又当爹又当娘，未老先衰的罪魁祸首。
　　夜子昼。

　　孩子小时候喂奶粉、换尿布皆是夜夕雾亲力亲为，母亲安蓝与养父夜景光亲生孩子，在血缘上确实比起养子夜子墨更亲近，她亲弟弟，
　　夜子墨与夜夕雾都有份且无法甩开娇气小少爷，夜家最小的老幺。

　　美国纽约早上七点整。

　　“华尔街，一个每5分钟就来回喊报价的环境，靠来回折腾赚钱，最后所有的钱都会进入中间商，证券公司的口袋里。”夜子墨手指微微敲打桌面。

　　子公司财务总监微微点头，开始阐述：
　　“目前美国不明朗的经济形式，不建议总公司再投入资金进入华尔街。
　　执行官，准备怎么办？”

　　从中国古代算起，贵族士大夫讨厌一辈子的职业“士、农、工、商”社会地位最末——商人。
　　商人贩卖物品到奴隶从中获取利润，只要嗅到一丝商机利益味道，就犹如嗅到血腥味狼一样激情四射，及时捕捉商机把一件事情做得很好从中实现盈利，资金只有不断运转才能生出财富。
　　比起自认为高贵内心猥琐文人士大夫，他更乐意做对内心坦诚奢侈欲望的商人。
　　他思考片刻：
　　“21世纪三大尖端技术：基因工程、纳米科学、人工智能。
　　美国投行天使投资人，最新追捧哪一项计划？”

　　天使投资人。
　　源于纽约百老汇富豪出资资助具有社会意义公益演出，对于百老汇艺人来说，赞助商像天使一样从天而降,使他们理想变为现实。

　　用发展眼光看待问题，财务总监了然，夜子墨看向一种，高风险、高收益新企业早期投资未来计划。
　　他沉默片刻提议：
　　“从指纹识别，人脸识别，视网膜虹膜识别，智能搜索，到遗传编程。
　　AI(人工智能)领域，对企业未来前景非凡。”

　　AI(人工智能)？
　　夜子墨来了一点兴趣，自从3D打印机问世给世界带来不小突破，他想到坐在轮椅上的夜景光。
　　“人工智能在辅助医疗领域，进展如何？
　　现在市面上义肢还是EMG（肌肉电图）技术。”

　　“MIT博士研究出一种超声波超频图像捕捉技术：
　　利用患者弯曲的肌肉移动产生超声波实体图像，使患者意图实体化。
　　这项专利在个人手中，但他似乎只为进一步制作更完善机器人而研究出活动四肢，没有卖的打算。”
　　财务总监翻阅手中iPad调查出专利人的资料。

　　财务总监指着照片上深棕色眼眸，凛冽桀骜的眼神的男人介绍。
　　“蔚雨霁，麻省理工（MIT）博士，需要招募他？”

　　夜子墨抬头，望着照片一怔，蔚雨霁身边坐着的女子。
　　她眼眸乌黑明亮，肌肤细致如瓷，长发温柔披散腰际，眉宇间隐约带着书卷气……

　　“她？！”

　　财务总监撇了一眼照片里对视笑容灿烂情侣：“蔚博士的女友。”

　　“专利机构应该有保留专利人的联系方式？”夜子墨危险眯起眼眸，需要一个声音参考，他手指敲打桌面，不动声色的问财务总监。

　　“一个座机，蔚博士似乎不喜欢被打扰。”财务总监微微点头，从iPad调查出美国波士顿电话号码。

　　夜子墨撇了一眼号码，毫不犹豫的拨出号码。
　　内心基石这个东西，比起琐碎日常，痛苦、难忘、被毫不留情甩了，往往让人有更强烈的自我意识与内心感受。
　　纵使过去多年，每每想到打不通三十多通电话与莫名其妙的男声，他就生气。

　　林雪见别总是试图去质疑拷问男人，她什么时候能懂得像夜夕雾那样取悦驯服？！

　　“你好，我是蔚雨霁，现在不在，有事请留言。”电话答录机里传来录好男声，声音喑哑，带着种独特的节奏。

　　Bingo（宾戈游戏）！男声与记忆中声音重合，找到了。
　　夜子墨唇边泛出一丝冷笑，挂断电话。

　　人天性喜欢享乐，一旦欲望满足就会迅速忘记，每日重复日常吃喝玩乐，看起来像“自由意志”，实际不过生物本能罢了；
　　而痛苦、折磨、打脸往往让人印象深刻的最大源动力，当年入侵‘盛世集团’服务器的黑客，破坏集团最顶尖安保系统却怎么也抓不到，耿耿于怀至今。
　　终于，知道你是谁。
　　蔚雨霁。

　　夜子墨眼神冷峻的向助理森杰吩咐：“去定最快去美国的机票。”

　　“执行官，投资迫在眉睫？”助理森杰一脸疑惑。

　　“等了十年，夜董事长还指望AI义肢从轮椅上站起来。”夜子墨眯起眼眸，他要亲自去确认一下。

　　当年游戏还远远未曾结束，未来能改变任何事情。
　　断绝联系是一种背叛，一种对等待的拒绝，一种谢心的丧失，会受到遣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