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chapter 7 风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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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任香港港督，麦理浩爵士的继任典礼已过去半年。
他首次提议九年制免费义务教育，让香港普通市民逐步尝到政府优厚的政策，进一步为英国殖民地政府在市民心目中建立起正面形象。麦理浩做为外交官出身，缺少殖民地行政管理经验，却被后世普遍认为历史上最杰出、最受市民爱戴的港督之一。
“麦理浩时代”（MacLehose Years）才刚刚开始。
执勤的香港警察脱下头顶帽子，微微翻转把帽檐朝下，他们一路走过路边小摊，一路对摊贩说，恭喜发财。
路边摊贩们自觉的把准备好的钱塞入警察手中的帽子里，请他们多多关照。
那个年头，香港警察与□□没区别。
顾溪白饶有兴趣望着执勤警察，他放下手上筷子，向他们招手。
“哟！”
“顾sir，这么巧，吃早饭？
有什么好关照？”
执勤警察立刻笑容满面上前熟络，他们不过守管区戴帽子的警员，顾溪白可是高级督察，他的级别高出警员三级，见了他，他们也只有做小弟的分。
“怎么，大家想去廉署喝咖啡？”顾溪白指着执勤警察帽子里的帐款。
“廉署？
顾sir想要可以直说，大家自家兄弟，可以算你一份。”
执勤警察殷勤的把手中帐款塞到顾溪白手中。
顾溪白拿起那一叠纸钞，又重新塞回执勤警察的帽子里，拍着警员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老弟，别怪兄弟不提醒你。
麦理浩提倡廉政，刚刚成立了一个新部门，廉政公署。
现在连大sir总华探长叶国森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在这种风口浪尖上你还敢收窥？
自求多福。”
这么严重？！
执勤警察吓出一手冷汗，看着帽子里的钱，这不成要他命的证据。
“这怎么办，顾sir？”
“简单，消灭证据。把钱还给那些小贩，不就行了。”顾溪白拍拍执勤警察。
小摊贩望着手中执勤警察还回来的钱，一脸惊愕，再看了看顾溪白放下筷子，把钱摆在桌上起身离开，赶忙说着：“不，不用了。”
“通常，我吃东西都会给钱。”顾溪白微笑，头也不回的走进警局。
才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同事暧昧的大声说。
“顾Sir，你女朋友来找你。”
“我有二十多个女朋友，你指那个？”顾溪白随手翻着警署档案，他头也不抬的问道。
“二十多个啊……
顾Sir，你忙得过来吗？”
女声语气上扬，带着一丝尖锐，有些挑衅。
“最泼辣的那个……”身边同事悄悄说。
“霍明珠！”
顾溪白赶紧收声一脸笑容：
“大小姐，你今天正是荣光焕发，穿这么漂亮，很容易引人犯罪。”
“那么，触犯香港那条法律，有的话顾Sir可以逮捕我。”霍明珠花枝招展在他面前走了一圈。
“大小姐，保护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逮捕你，怎么有空来找我？”顾溪白瞬间半真半假把她搂在怀里，修长手指环抱她腰身，他吹了吹她鬓边的乱发调笑。
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万分。
“请你吃饭，你喜欢吃什么？”霍明珠含情脉脉的一笑。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一起吃。”顾溪白眯起眼睛答道。
这话很受用，难得女王有些脸红，她微微低头。
低头瞬间，霍明珠随手抽过顾溪白手中的档案，那是一份心理调查表，警署个把月都要为在职警察做心理评估，她的视线落在其中一格。
理想型……也就是梦中情人。
“英格丽·褒曼？”
霍明珠挑眉，她摸了摸脸颊，她可不属于那种端庄恬静，自然且极富感染力好莱坞第一夫人的类型。
“错了，错了。”
顾溪白笑容灿烂，他拿过表格，匆匆划掉，改了另一个名字。
玛丽莲·梦露。
“性感女神，如明珠大小姐那般，富有有魅力。”
“那‘英格丽·褒曼’和‘玛丽莲·梦露’同时落水，你会先救那个，顾Sir？”
“当然是救你了，大小姐。”他眼睛像星光一样，流露了笑意。
霍明珠微笑，内心变得柔软荡漾，对这位及其懂得察言观色手腕灵活的男友，她还是很满意，她笑着主动与他伸手。
生活中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总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
警察局门口。
霍明珠刚把车钥匙抛给顾溪白，一辆机车就从他们身后飞驰而来。
歹徒一身黑色宛如杀手装扮，头上的长舌帽遮蔽了面孔。
电光火石之间，歹徒金属匕首已经抵在霍明珠脖子。
顾溪白本能拔枪，黑色枪口对着歹徒。
“放下手上枪，不然就要了你女朋友的命。”尖锐刀具抵在她纤细脖子上。
“别冲动。”顾溪白凝视劫持的歹徒一会，他首先必须保证她安全。
顾溪白手中的枪微微旋转，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做出一些妥协，枪被他扔在地上。
他的心中，忽闪而过无数怀疑。
谁敢，在警察局门口挟持霍明珠？这家伙知道，霍明珠是他女朋友,冲着他来的。
为了防止对方拿到枪，顾溪白把枪踢得很远。
“这就乖了。”
瞧见枪落在地上，歹徒满意点头，他有些嚣张继续提出要求：
“现在，学狗叫，不然就杀了她。”
“……”挟持霍明珠只是为了羞辱他？
不能让对方左右他的思维，顾溪白脑海里闪过无数计划。
他环顾四周，警卫室驻守警察好像没看到一般置之不理；霍明珠那辆限量版阿斯顿马丁正招摇停在警察局大门口，距离他们不到1米的地方，红色车身仿若红宝石镀上一层淡淡光晕。
歹徒试图去拿那把枪，花费了一点时间，他拿起枪瞬间，耳边听到。
啪！一声。
歹徒把枪低住霍明珠太阳穴，他环顾左右，语气有些惊慌：
“你做了什么？”
阿斯顿马丁显然已经发动，顾溪白拿起口袋里那只打火机，他走到车子油箱盖边上：
“知道爆炸的威力？
半径20米内，无人生还。
放下枪，不然我就点燃车子，大爆炸，你也逃不了。”
“我就不信，子弹比你的打火机快。”歹徒自信扣动扳机，没有意料中子弹射出，这下他真的有些慌了。
顾溪白微笑，拿出口袋里子弹，手中金属子弹一颗，一颗落在地上。
他把打火机一点点靠近油箱，带着特别强调的语气：
“你也是出来混，‘演戏’而已，不用拼上命。”
火苗，几乎要吞噬油管。
瞧见真要他命，歹徒立刻怂了，他求饶似的问霍明珠。
“大……
大小姐，玩不下去，我不想死。”
“真没用！”霍明珠转身，一个耳光打在歹徒脸上。
她笑眯眯夺过精致银色打火机在手中把玩，那是霍明珠送给顾溪白，他用了一只打火机就救了她，她是很开心的。
“你怎么知道，在演戏？”
“想不到有那个势力胆大包天，敢在警察局门口，挟持霍明珠大小姐。
执勤警察还当作没看见，也是你事前买通好的？”
顾溪白微笑，那不是既得罪警方、又得罪敬义堂，黑白两道都不会放过挟持者。
所以，这是一场骗局。
一辆黑色林肯急速驶来，车窗缓缓被打开。
一双冰冷的眼睛，他锐利的目光犹如射出子弹一样，霍秋潦习惯发号式令。
“上车。”
香港这座都市太过浮华，以至于生活在灯红酒绿中的男女出卖青春，男女之间的感情依靠瞬间的幻觉存活，年轻人之间关系浮于表面，女孩子大都对自己的人生缺乏足够的远见和判断力。
做父亲的不一样，他女儿的新男友，没道理不试试这小子胆量。
霍秋潦已经查过顾溪白的历史，英国警察学校毕业，在没有任何背景情况下自己爬到高级督察，从苏格兰场调回香港的明日之星。
霍秋潦做为九龙城寨敬义堂龙头大哥，他女儿霍明珠竟然和警察交往，他是极不乐意。
只是。
港督麦理浩上任以来，九龙城寨里鸦片烟挡、妓寨、牙医馆频繁被警察扫荡，二哥霍秋怀曾向他提议，洗白家族□□生意迫在眉睫。
此刻女儿与警察交往，也不是没有益处。
毕竟，人首先要学会，审时度势。
霍秋潦上下打量顾溪白片刻。
那张过分眩目的脸比照片上还漂亮三分，他的眼睛漆黑如墨，一个男人竟然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并非小白脸很有胆识，难怪他女儿会看中。
“你知道你这辈子最走运的是什么？
认识我女儿。”
“伯父。”
顾溪白一脸谨言慎行的神色，拿回枪放入枪套，随手拍掉身上灰尘。
有时他会希望上帝给他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这样比较有威势，他那张脸在女人面前讨尽便宜，在男人面前就是一个小白脸。有那个父亲，会让小白脸和自己女儿交往？
“我爸爸，想请你吃饭。”
霍明珠笑得妩媚，她一边挽着顾溪白，另一边指着霍秋潦。
霍秋潦合上手中那份心里评估报告，顾溪白扫了一眼上面他的名字，心里一顿。
“没事，一份精神鉴定报告，我们家刚好有医生，很可靠。”
霍秋潦望着不明所以的霍明珠，拍了拍顾溪白肩膀。
霍秋潦他扫了一眼霍明珠：
“看看那位大医生有没有空，约个时间。”
霍明珠心领神会的立刻拨通手中的电话：
“月华，你在哪……”
此刻，她在。
霍月华抬头，她用眼角瞄了一下正在与空姐调情的杜宇航，他正旁若无人的微笑着伸手抚上空姐脸庞，杜宇航缠绵的吻着空姐。
一转眼，他就对上一双琥珀色眼眸清澈如水，在她那双眼睛注视之下，他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像话。
杜宇航唯有讪讪放开怀里的空姐，他微微叹气：
“霍医生，我可没亏待你。”
说的没错。
霍月华撇了一眼被她晾在一边英俊非凡的男模，她狠狠的瞪着杜宇航一眼，她上下打量男模，问题好像连珠炮。
“你一个月，要服侍多少位少夫人、大小姐？
有身体检查报告？
HIV抗体、HIV核酸、CD4+T淋巴细胞、HIV基因型耐药检测，阴性还是阳性？（艾滋病检测）
不好意思，我对男妓没兴趣。”
“太过凶悍的女人会把男人吓走。”杜宇航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知己，就这么安慰失恋的好友？”找男人来睡她？
霍月华有些厌恶挥手，她从包里卷了些服务费交到男模手中，立刻打发掉男模。
“杜宇航，你还真是不懂爱。”
“霍月华，想发表什么高见？”
杜宇航摊手，他好兄弟失恋都这么做，鬼混一段时间治疗情殇，女性朋友只有她一个，女人失恋找个男模，不好吗。
“我也不懂。”
霍月华摇头，自己感情这么失败，她懂什么。
不过，她见过。
霍月华温和语气开始述说这个故事：
“开始于一个从柬埔寨来香港的杀手。
他在茶餐厅伏击目标，叫了一桌吃食，风卷残云后动手，临走时从被害妇女的丈夫手里抓过一把虾饺。
因为他很饿，他在柬埔寨笼子里被养大，被关在笼子里有很多少年，好像一窝畜生。
他们相互斗殴撕扯，笼子外的人为他们呐喊助威，少年每灭掉一个同类，就会得到一份食物，他意味着今天他不会饿死，而笼子外的人，买他赢获得一笔不菲赌金。
他暴戾的活在阴仄潮湿的笼子里，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
后来，机会来了。
他优厚的表现接到一份杀手的工作，那是故事开始，他完成工作后一路逃跑，遇见一位少女。
并非美好开始。
逃亡中，杀手在垃圾堆破屋子里无意发现点智障的女孩。
他发现她的时候，她正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压在身子下面，她总是顺从，上一刻还被暴打，下一刻，她开始没来由地微笑。
她没有很多自我的意识，看起来什么都不懂，时时绽放傻气的笑容。
他帮她砍倒施暴的父亲，给她穿上裙子，女孩还懵懂地不知所措，杀手就帮她穿，然后害羞地扭过头去，他开始懂得害羞。
他问她，码头在哪？
语言不通，他便画了个轮船给她。
她拿到后那么兴奋，一脸天真，她拿一只蜡笔涂抹许久，他拿过来看了一下，却不是码头的方向。
画纸上，幼稚稚气的涂鸦，船上有两个小人，手拉着手……
然后。
女孩跟杀手跑了。
她像刚出生的动物会对第一眼看见的活物叫妈妈一样，她本能地靠向他。
故事，最后。
她被警察抓住做为人质，他第一次扔掉了武器，束手就擒，为了她。
她扭头撞向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她说。
妈妈死了。
爸爸不让我走。
你来，带我走。
我死了。
你就自由了。
……
“你喜欢这么黑色的故事？”
杜宇航说得隐晦，杀手、弱智少女、警察，这些元素所构成一个很男性化的故事，有些颓废不羁的形式，可以看的出来霍月华骨子里倾向黑暗。
“那时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除了残酷以外，还能找到别的东西，也许是爱，或者自由。
故事讲完了，要收门票。”
霍月华摊手，知道杜宇航侧重于情节黑暗，而她感觉，那个故事里有很深的感情。
忽然有点想念梁少悠，如果对他讲述这个故事，他大概会理解，灵魂深处华丽深邃的激情，令人恻然。
“想怎么样？”杜宇航笑着问道。
霍月华望着窗外，脚下是繁华商业区人头攒动，就像海一样，她表情冷酷，指着驾驶室：
“我来开。”失去爱，她可以获得自由。
“霍月华，那是飞机，你有执照？”杜宇航大吃一惊，这女人胆子挺大。
“杜宇航，你有就行了。”
霍月华不禁微笑，她以前活得太小心，很多东西都没试过，好像驾驶飞机翱翔天空的感觉，就没试过。
杜宇航在心里微微比较，霍明珠外表凶悍美艳内心温柔，打人她敢开飞机是绝对不敢；霍月华外表娇弱柔美内心强悍，看上去弱很好欺负，行动力惊人。
“你要我教你开飞机？”
“我带你去更远的地方，看看陌生的风景。”霍月华指着前方，带了些自信的微笑。
杜宇航带着霍月华坐上了他自己的螺旋桨飞机，本来他是想她经历一下声色犬马，少年时向往许多许多的爱，成年后发觉没有，至少还有许多许多的钱。
失恋没什么大不了，只能接受现实，没有爱情，有物质的生活，也是好的。
杜宇航将方向盘交给从无驾驶经验霍月华，从容地做在后排，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冰水。
“杜宇航，前面有大山，我们要撞上大帽山了！”
霍月华望着玻璃窗外，近在咫尺高耸山峦，她紧张地惊呼。
“把方向杆，往后拉一拉。”
杜宇航一边指挥，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冰箱，他取出冰水，倒入玻璃杯。
霍月华及不自信地把方向杆往后拉了一下，飞机瞬间迅速爬升像箭一样向高处飞去，霎那间与山峦群峰擦身而过。
机翼盘旋了几圈，瞬间驶向云端。
“哇偶！”
她如释重负地大笑，琥珀色眼眸闪烁着前所未有明亮光芒，眼前一朵朵白雪云团从窗外飘过，飞越于云端之上的感觉，内心前所未有的开阔，自由飞翔的感觉，好像一切都不再重要。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驾驶舱里的她。
那瞬间，她那双眼眸灼然明亮，笑容里所展现自信，在很多年以后仍然停留在他记忆里，属于时光中一个独特的印记。
杜宇航忽然问了句：
“要喝水？”
她微微点头，他把冰水送到她唇边，飞机不平稳，水渍溅出了一点，于是杜宇航用手抚过霍月华唇边，他替她擦干净水渍。
他看着手中还未喝完半杯水，微微犹豫了一下，他送到了自己嘴边，一饮而尽。
“霍月华，我觉得女人恋爱的本质，借由身体欢愉去迷恋上一个男人，这是愚蠢的本能。
你呢？”
他试探性问道。
“杜宇航，打着恋爱旗号实行身体欢愉确实算不算什么爱情。
我更黑暗，爱情对我来说，迫使人展露出真实的自我。”
她若有所思答道。
恬静中凝固时光的流动，这种感觉有些朦胧宛如梦境，多走一步便会沉沦，退一步变得漫不经心。
“杜宇航，你有洁癖。”他愿意和她分享一杯水？
霍月华记得杜宇航的病例档案里，大大小小一大堆龟毛的毛病。
“霍月华，恭喜我，被你治好了。”
杜宇航默不作声，他放下手中空置玻璃杯，被治好不仅仅是洁癖。
他想，他现在可以去找一个女人，谈一场认真的恋爱。
只是人选，永远不会是把他治好的霍医生。
杜宇航脸上重新归于疏离而平淡，刚刚瞬间悸动如海水一样的沉默，有些女子是招惹不得，如冰封悬崖上生长天山雪莲只可远观欣赏片刻，欣赏远胜于其他。
杜宇航直觉霍月华灵魂中承担着很多东西，如同她说起那个黑暗的故事，那些源自她灵魂的重量黑暗冷漠，是他不愿或无法承受她灵魂中‘展露出的真实自我’。
他选择，退后三步。
知己只有一个，他不想破坏这种关系。
后来，事实证明，像霍月华这么大胆开飞机的女子，杜宇航此生没有见过第二个。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chapter 7 风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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