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修行》南哲

5、当前与过往一

　　天凉了，从百叶窗中透进的秋风触碰在叶清裸露出的肌肤上开始有了寒意。叶清拿着材料的双手泛出了青色，仍是面色如水。
　　叶亦炀少眠的眼睛止不住的流露出倦态，低沉的声音夹杂些许惆怅，他说“宫羽修已经答应为杨明逐策划下的一部网络剧融资”
　　叶清张张嘴，尝到秋日清晨独有的凉意，可终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杨明逐是有野心的人，作为优傲娱乐的管理层，手下的项目却是遍地生花，资金链不稳也就成了他的软肋更是让叶清叶亦炀觉得有机可乘，叶清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宫羽修如此助长他人威风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寒意。
　　宫羽修的母亲是中法混血名不见经传的摄影师，爸爸更是叱咤商界的宫逍，而他自小便开始接受风云人物宫司令兢兢业业的教导，优越让他见识广阔、卓尔不群，异于常人的背景、经历以及不乏出类拔萃人物的循循善诱、耳熏目染让他的生活如同传奇，可是这样的人生活在传奇中而不自知，当他用清澈坦诚的目光看向叶清的时候，叶清读到的是天真热情，至少叶清曾未认为宫羽修是追求浮华名利的人。再看到宫羽修要为杨明逐投资的一款网游做代言，叶清的眼睛黯了，内心五味杂陈。
　　杨明逐势必要抱紧宫家这棵大树了。叶亦炀的眉头越来越皱，叶清知道叶亦炀不是喜怒于形的人，如今这样便是情况已经相当棘手。叶清很想勉强的安慰他“杨明逐只是小人暂时得志，我们还是可以……”，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当初，舅舅在公司表面迎合帮他暗中炒股，分户进行大量掩护，增持过程不断和法律打着擦边球，殚精竭虑，还是没能将杨明逐赶出董事会。舅舅心中气闷，身体欠佳，又碍于杨明逐的手段，本在海外的叶亦炀只好临危受命，好在杨明逐在叶清的引导下认为是仇家暗中操控并未对付叶亦炀。两人一直以来步步为营，谨慎入微，宫羽修的做法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两人达成共识，由叶清出面和宫逍好好谈谈，最大化的避免宫家牵扯进来。随着产业的越做越大，杨明逐早已把优傲娱乐当做金库已是不争的事实，挪用公款，用毒品控制新人、明星为他挣钱，手段阴狠老辣，为人老奸巨猾，宫逍不会没有耳闻。
　　叶亦炀看到叶清拿起茶杯的手有些颤抖，想到他应该是很难接受一直被自己护着相信的宫羽修和自己分庭抗礼，却又相当压制内心定是极其愤恨。
　　叶亦炀抿了一口茶水，仍是提不起精神，疲软的语气劝解叶清“你别太往心里去，说到底这也怪不得宫羽修，他毕竟是旁观者还曾是我们对付杨明逐私挪公款的筹码”叶亦炀顿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他还只是个学生，总是会想着干一番事业的，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
　　“嗯”叶清知道叶亦炀是在安慰自己，可他如此了解宫羽修，何来利用二字？叶清一眼就看得出宫羽修是深思熟虑后做出来的决定，说他有意为之都不冤枉他。
　　“还有……”叶亦炀想要说下去，可对着叶清担忧的眼神就不打算说了“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我给你订了外卖现在应该到了。回去趁热吃。”
　　大四那年的寒假，下了好几场大雪，叶清看见姥姥把房门打开，漫天的大雪就向房门里涌。叶清问姥姥要做什么，外面还下着雪呢。姥姥说门外好像有个人，要出去看看。叶清拿过姥姥手中的伞，“我出去就好，你到里面去，这儿太滑了”。
　　雪花在天地间慵懒的飘飞着，落在地面上、枝叶上，一片、两片慢慢就渲染了整片天地，鞋子踏在柔软的白雪上，很快就被淹没了发出“吱吱”的响声。叶清走到门口就看见身上铺满厚厚一层雪花的宫羽修呆呆的坐在台阶上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叶清在一旁帮他拍去身上的积雪。
　　宫羽修转过头看着他说“我好冷”。
　　叶清拿起他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用力的吹着气，又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还冷吗？”。
　　宫羽修捧着他的脸摇了摇头，满眼是叶清看不懂的风情。
　　风卷着雪花在接近傍晚的钟头越发猖獗，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就会从天际抖落更多白雪。
　　宫羽修长而卷曲的睫毛湿漉漉的抖动着，“清，你烦我吗？我天天缠着你黏着你，你不在我的视线里，我会害怕，还会无理的和你生气、吵架、发疯。”。
　　几片雪花轻柔的落在叶清脖子上，凉凉的贴着肌肤，很快就化作一小股水流顺着脊梁骨向下流去，叶清紧握着宫羽修覆在他脸上的双手有些晃神。
　　宫羽修红着眼框结结巴巴的继续说“我会赚很多钱，买你喜欢的房子，给你洗衣服，为你做饭，我会养着你宠着你。你不要去美国好不好”。
　　鹅毛大雪漫天铺地的袭来，那双渐渐温暖的手有着一层薄茧覆在叶清脸上不可遏制的颤抖着。
　　叶清把宫羽修塞进被窝，一口一口的喂着他喝姜汤，宫羽修安静听话的就像一只猫，叶清勾着唇笑着帮他拭去嘴角的汤汁，“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很伤心，慢慢长大我就明白了。人总是要分开的，可有的东西永远都在，就像课本上说的'天涯若比邻'”。
　　宫羽修又大又亮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过了一会才说“你把我说哭了”泪水一下子就留了满脸，他用力翻个身把头捂在枕头里抽泣着。
　　窗外的风声凶猛的翻滚着，路灯暖黄色的光芒把纷纷扬扬的雪花照的寂寞。
　　程涵进入办公室就看见叶清望着窗外游离的眼神，还没有开口，叶清就告诉他“挂到休息室吧”
　　“没有拿回来，宫羽修说他房中养了只会咬人的狐狸，不宜待客。要劳烦叶总你亲自去”程涵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轻，抬着眼皮努力观察叶清的表情，揣摩着他的心思。
　　叶清不屑的笑笑，语气凌厉的说“你打电话告诉他，就说几件衣服而已，要不要都无所谓，麻烦他给扔了”
　　“是”程涵是伶俐的人，知道此时没必要多说。
　　宫羽修把那张黄梨木精心雕刻的桌子一脚踢翻，桌子上的玻璃杯碎了一地，在阳光下折射的光照的宫羽修眼睛有些发酸。那把被程涵放在桌子上的钥匙跌跌撞撞的靠着落地窗停下，和钥匙连在一起的心形挂饰混在碎玻璃中同样闪着光，怎么都看不见“叶清”两个字。
　　那个时候叶清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穿着三件式西装，长衣长裤禁欲派的作风，似乎随时都可以坐上圆桌举行会议。宫逍说叶清是他的哥哥，是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不然他们俩怎么会这么巧的在同一座学校？倘若用四个字来形容叶清，宫羽修想到的是“似水佳人”，但这四个字又不足以形容他的气质，靠近了他便会察觉到他的寒气逼人,深不可测，甚至于不与人亲近。宫羽修每天都会等着叶清走出教室，然后护送他回家，这是宫羽修和宫逍的约定，只是身为当事人的叶清并不知道。叶清的话不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宫羽修在说，能听到叶清说声“嗯”就很不错了 。宫羽修自幼便是被众星捧月般长大的，他本就是个骄傲的人，能做到这样就很不错了。果然，这种单聊的模式没能坚持多久，宫羽修沉不住气了。那个下午，夕阳的余晖散落在林中，空气中是阳光的味道，宫羽修说“学长，你以后还是别娶老婆了”。叶清回过头诧异的看着他，宫羽修笑着，一双桃花眼都弯成了月牙形，用言语挑逗叶清“你看现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女孩子都是稀有品种。你这个闷葫芦若是娶了老婆，还不得把人家黄花闺女憋死，多浪费资源啊”叶清看着宫羽修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搭在车坐上，笑的就像春天里的一枝小花还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的神情，完全被气乐了，他说“我们去看肥咖吧”。风从林间穿过，抚过宫羽修的面庞很温和，就像叶清一闪即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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