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记·月读命之神》简戎

10、筑前国主

　　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街道时，这种感觉像是被遗弃了一样。

　　仅仅十日，没想到第一天就那么漫长。

　　就这样在高楼上发呆了一天，直到黄昏到来。

　　又是一天的逢魔之时，在这里感觉更加强烈。

　　侧着看向镜中的自己，原本漆黑的眸色也褪成了暗灰色。

　　污秽与妖怪的集中地，没想到会让自己的身体产生共鸣。

　　因为抗拒着这些，所以至今为止无法完全接受那个男人，不能将他的身份告诉别的神明，因为这是耻辱。

　　由衷感到的耻辱。

　　如果真的为了他共赴黄泉，永远回不到地面的话，恐怕要被高天原的神明耻笑永生永世了。

　　想到这里，少女不禁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要去在意那样的想法？

　　难道就不可以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更绝对的统治，可以让他们乖乖的闭上嘴吗？

　　她可是高天原顺位第二的神明，虽说是顺位第二，但就实力而言，她希望自己是第一。

　　因为从未比试过，仅仅只是按照出生的顺序，她就被排在了第二。

　　也难怪须佐之男总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强于自己，恐怕也是不服这样的顺位吧？

　　每当自己有这样的恶念时，体内的污秽似乎马上就要侵蚀自己。

　　不能再去思考这些了，否则事先失去理智的将会是自己。

　　要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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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已至，街道灯火阑珊。

　　之前在出云闲走，会招惹来奇怪的目光。可是现在在这群奇形怪状的人流中，她反倒是最为正常的模样。

　　少女穿着木屐，白色和服，黑发盘起，末梢垂下，头上插着一支花簪，因为她的走动，花簪垂下的玉珠，撞击出轻盈悦耳的声音。

　　她本来只想下来散散心，没想到不知不觉就被这夜间集市所吸引了。

　　所谓的花町当然也很好奇。

　　但这是男人来的地方。

　　「我是月读命，可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少女自言自语了下，随即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这个花天酒地的世界。

　　不知人间疾苦的神明，当然也不知道人间的寻欢作乐。

　　但是在这些形形色色的妖怪或者人类之中，她却嗅到了与众不同的存在。

　　那是神明。

　　除了自己以外，还会有哪个神明会不顾这里的污秽之气前来？

　　这让她十分好奇，一路循着气息前来。

　　被规避的西方之阁，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除了艺妓和侍从。

　　但这并不是问题。

　　虽然神力不能输出战斗，但简单的隐去自身存在的技能还是有的。原本这些人类或者妖怪就很难察觉高等神明的存在，倘若没有现出神装的话。

　　如果直接进去那个人所在的房间，可能会被识破，于是她推开了隔壁的和室。

　　就这样隔着一道墙，一切清晰可见。

　　让澄夜瞪大眼睛的是，对面交谈的神明居然就是八幡神！

　　他是有可能唆使清玄朋友行刺天照的凶手，他的目的何在，谜团仿佛越来越大。

　　与他对坐的不知是谁，背对着此处，单凭一个身影，似乎是人类的长相。

　　他们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主位的男人一句「今日是在消遣，就不必谈论什么交易了」让她知道，今晚就算窃听也是没有头绪了。

　　看来只有等八幡神离开此处才行。

　　毕竟这里是妖怪的国度，要是动乱起来，可能会引起主人的反感。

　　而月读命涉足筑前的事实也会被高天原知晓，到时候难免又要被天照训斥一顿。

　　她可不想惹上那么多麻烦，有些事情悄悄进行，秘密完结就好。

　　但是就算不去刻意聆听，对面的喧哗声也渐渐传入耳廓。

　　「怎么样，比起高天原那些假正经的女人，我们这里的是不是主动多了？」

　　而沉溺于声色的八幡神似乎早就忘了自己是高阶神明的身份，大言不惭的说道，「当然，长得漂亮也是事实。」

　　「不用拘谨，我所安排的都是干净的人，不会让你的病情加重的。」

　　病情？

　　是指恙吗？

　　现在的八幡神穿着衣服，看不到任何，看来如果他真的感染上恙的话，只要到了高天原，脱去他的衣物就能揭穿了。

　　但是他为何会染恙呢？

　　由此情形看来，应该不是待在筑前所造成的。

　　「那么，八幡大人就慢慢享受，本座先行告辞了。」

　　机会来了。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截下这个人，说不定就能问到关键的线索。

　　出来三人，没关系，只要那个神明还在里面就行。

　　但是男人却转身道，「你们俩进去陪着他，我自己去休息就好。」

　　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就在男人路过这个房间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一只手强行将他拉入，并且不留情面的将他甩到了和室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糟糕……」

　　出手太重，会不会把人摔死了。

　　就在少女这样担心的时候，男人也清醒了过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疑惑有些蕴怒的看着她，「你——」

　　结界已布，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察觉到这里的动静，而此刻的男人也注意到了，「结界？」

　　盛气凌人的月读命带着傲慢的表情走过来，「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

　　「有所违背，我立马杀了你，听到了吗？」

　　男人讪笑起来，「这是什么情况？你——」

　　「我还没有提问，你——不许提问。看到那盏烛火了吗？」

　　少女只是轻轻伸出手去，烛火就瞬间爆破，化为齑粉，「不听话的话，就跟它一样。」

　　男人摆摆手，「你问吧，我尽量。」

　　「隔壁的是八幡神吗？」

　　「……是的没错。」

　　「他来筑前做什么？」

　　「他需要一些妖怪拿去饲养，就来我筑前了。」

　　「他要饲养妖怪做什么？」

　　「不知道。」

　　「他来了多久，什么时候离开？」

　　「昨天来的，今晚或者明早离开。」

　　「他跟筑前的交易是什么，筑前的主人为何平白无故的给他妖怪？」

　　「他需要妖怪，而我们需要天照的明珠治疗部分受伤的人类，所以交易就产生了。」

　　「明珠？明珠他怎么会有。」

　　「他有很多明珠，毕竟他抱恙了，需要这些明珠来修复自己。」

　　如澄夜所想，八幡神果然抱恙在身。

　　「但他是神明，为什么会抱恙？」

　　「这我不清楚，也许神明也有龌龊的思想，或者他的神使刺伤了他也有可能。」

　　的确，就算将他身上的污秽展现给众神，众神也可以相信他的谎言。

　　少女在和室里踱步，看向夜空之月。

　　此行前来并非为了八幡神的事情，只需将信息告知朔夜就行，可是就这样放手，又会显得十分可惜。

　　八幡神就要离开了，她若追寻上去，十天之内赶不回来，见不到清玄又是难题。

　　「最后一个问题，除了八幡神以外，没有别的神明来过这里了吧？」

　　但愿染恙的只有八幡神一人，要是牵连了众神，可能要在高天原引起恐慌了。

　　但是男人却摇摇头，「不，还有一位。」

　　少女皱眉不解，「谁？」

　　男人不缓不急的站起身，突破神之结界，走到她的跟前——

　　「不就是你么，月读命大人？」

　　失神一秒的澄夜就要后退，可是男人去一手拦住她的退路，将她逼至墙壁，凑到她的耳边，「高不可攀的月读命大人，来我筑前是有何贵干呢？」

　　就在此刻，和室外传来下仆的问候，「筑紫大人，服侍的人已带到，需要进来吗？」

　　原来这个人就是筑前的主人！

　　「不必了，我想……今晚有人陪我了。」

　　但是这并不影响少女的发挥，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凌厉的一脚又将他踹回了原地，「既然知道我乃月读命之神，还敢让我仰视你？」

　　男人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咳嗽了一下起来，「月读命大人，这就是你的过错了。分明在我筑前国造，居然对人神敬畏的筑紫大人大打出手——」

　　修长的身影再次笼罩过来，男人露出可怕的表情，「如果不是你长着一张可爱的脸的话，就算是月读命，我也会送你下地狱的。」

　　「您最好冷静一点，安分一点，否则吵到了隔壁的八幡神，我想您也是不愿意被他在这里撞见的吧？」

　　他说的没错，所以澄夜的表情十分纠结。

　　「乖乖在这里待上一会儿，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月读命大人。不过你要乱来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居然被一个下界人类所要挟了。

　　少女扭头走开，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兀自走到阁楼的阳台上去看月亮。

　　看了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男人的声音，「澄夜大人，这么晚不睡了吗？」

　　月读命刚一回头，就看到个变态赤身裸体掀开被子给她留出了一半的地方。

　　现在很想就这样一发神力让他消失，无奈自己并不想耗费全力突破封印引来隔壁的关注，所以月读命只能忍气吞声，「你还是给我去死吧。」

　　「可是大人在我房里，在下都不能召几名美人过来相伴。」

　　「那你就滚出去吧。」

　　「这可是我的地方，大人太不解风情了，既然来到了花町，说明是感兴趣的，为何身为筑前国主的我亲自来服侍，您都不领情呢？」

　　「闭上你的嘴快点睡着。」

　　男人打着呵欠，窸窸窣窣的起来了。

　　站在阳台上的少女根本不能回头，就怕又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放心，我把衣服穿好了，月读命大人。」

　　「谁让你穿衣服起来的，你应该滚回去睡觉。」

　　「大人对我的客人有所图谋，我怎么能睡着掉以轻心呢？」

　　「我对八幡神没什么意图。」

　　「那您来筑前做什么呢？」

　　男人已经走到身边，果然衣衫完整，在夜色的柔化下，五官精致，身材高大，显得英气逼人。

　　「难道是来看我么？」

　　少女侧身打量着他，何以这么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居然能统治整个筑前，且不被外界任何强力入侵？

　　举止轻浮，谈吐暧昧。

　　这个第一印象真是和想象中差远了。

　　她原本以为这个神秘的领域，应当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妖怪统治着，根本不是现在这个不要脸搂着她做出亲昵行为的变态。

　　「大人身上很香呢，真是让人把持不住呢！」

　　快点去死吧，她只能淡淡的吐出这句话。

　　「大人说什么，是要共寝吗？」

　　少女一拳挥过，男人却一把将她拦下，然后拥紧了她吻向她脖颈的封印，「多亏了这道封印，我才能跟您如此和平的共处。」

　　「筑紫。」

　　少女冷静的喊出他的名字。

　　「怎么了？」

　　男人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我虽然有封印在身，但你再不敬，我要召唤神使了。」

　　「大人召唤谁都无所谓，谁也阻止不了我对您的一见钟情。」

　　「……天丛云剑！」

　　少女不假思索随即召唤的神剑一下横亘在两人的中间，要不是筑紫闪避得快，恐怕现在已经被刺伤了。

　　「你召唤别人的东西可是犯规的呀！」

　　「我才不管！」

　　「要是须佐之男正在战斗的话，岂不是要被你害死？还是快把剑送回去吧。」

　　「我不管！你这个混蛋离我远点，不然我捅死你。」

　　结果是，可怜的月读命大人，只能抱着天丛云剑睡了一晚。

　　而远在高天原等待妻子稻叶恢复的须佐之男，面对突然消失的神器，断定这一定是月读命干的好事。

　　「下次一定不能再把神器给她看了，一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