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滋味》半夏有毒

73、第七十三章

　　我缓缓抬起放在荆熙云身上的目光，正对上迟殊应了然的脸上正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我们两人。
　　我倒是大方地点了点头，轻松一笑，道：“我本来也没想用这种方式出现的。”
　　说话间，我还特意轻轻瞥了眼荆熙云。他正含笑看着我，目光中满是欣喜之情缱绻之色。
　　我被他看得心头又是轻轻一跳，笑着错开眼去，随后扯了扯他的手，率先上前几步在他空着的座位旁坐了下来。
　　刚一坐定，抬头间却不意外地看见迟归鸿脸上交错复杂的表情。
　　我知道他此刻必定是满腹的疑问和猜测，也不想多做解释，只对着他点了点头，笑道：“你猜得没错，是我对你隐瞒了身份。我的真名不叫萧云，而叫凌若枫。”
　　迟归鸿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我，像是要看透我的笑容。
　　倒是迟殊应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指着我道：“原来是你。宋广对我提起的时候，我就该想到是你了。”
　　我随意恩了一声，顿了顿才道：“我是在平城认识的他。说起平城，有什么打算吗？”
　　这句话我没有加上人称，不过他们三人都知道问的是他们三个各自的打算。
　　迟归鸿回过神来，从我身上转开眼去，首先回答道：“微臣既然不顾反对到了这里，一切自然是听从皇上安排。”
　　迟殊应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却没有马上接话，只是转向了荆熙云。
　　荆熙云考虑了片刻，才道：“我对平城并无兴趣。我早已对你表明，我只对常山有兴趣。不过，肖王与常山族勾结密谋刺杀我父皇一事，薇国还需要你这个皇帝给个交代。”
　　“你可有证据？”迟殊应并未马上表态，不卑不亢地问道。
　　荆熙云露出沉着的笑容，反问道：“你还需要看证据吗？”
　　迟殊应默然无语，只是坚持地看着荆熙云，迟归鸿也绷了神盯着荆熙云看他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我有。”
　　见此情景，我伸手入怀将我早准备好的那几份东西拿了出来，状似随意地轻轻丢在了桌上。
　　迟归鸿紧紧盯着桌面上黑白相间的那几张纸，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轻声道：“这些东西连我也没有找到过。凌若枫，你确实比我厉害多了。”
　　我装作没有听出他语气中些微的讽刺，只是带着一贯的微笑，道：“全是在书房的暗格中找到的。你若需要正本，我想办法弄出来就是了。”
　　最后这句话我是对迟殊应说的，他慢慢露出一个苦笑，看着我叹道：“你为了他也要插手这件事？”
　　在座的人都明白这句话中的他指的就是荆熙云了。
　　荆熙云沉默地笑了起来，看向我的目光柔和而温暖，仿佛透过我的双眼直达我的心间。
　　他的手在桌子底下旁若无人地握住了我的，熟悉的温度和触感填满了我和他之间的空隙。
　　我对他默契一笑，这才转向迟殊应，道：“你看完这些就知道我不仅是在帮他，也是在帮你。”
　　迟殊应听出我话中的意思，也感受到我话里的真诚，面色凝重地将桌上的那几张纸拾起来一一浏览了个遍。
　　越看到后面他的脸色就越难看，看完后他竟用力一拍桌子，怒道：“简直是胆大妄为！”
　　这里不仅有迟离青勾结外族的证据，还有他想借此机会引兵入槿国趁乱谋反的证据。
　　我不信迟殊应看到了这些东西还能不下定决心趁早将他除去。
　　我笑着一抬手将被他扔在地上的东西又拣了起来，再次递给了他，轻声道：“生气也没有用，现在该想想用什么对策了。”
　　迟殊应看了我一眼，慢慢抬手将那几张纸接了过去，紧紧攥住。
　　然后他转头看向迟归鸿，沉声问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迟归鸿重重地一点头，没有多言，眉间目中却不见一丝犹豫与摇摆，只有如铁的坚决。
　　“好。”迟殊应见了反倒笑了出来，对着他赞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了荆熙云，正色道：“我同意与你合作。我不干涉你出兵常山，甚至可以保证，断了他们转入槿国的后路。我只有一点要求，你在东城放出消息，这次你攻打的对象，是平城。”
　　“你想以支援之名调兵镇压肖王？”荆熙云目光如炬地看着迟殊应。
　　迟殊应默默点了点头，迟归鸿则慢慢垂下眼去。
　　荆熙云考虑片刻，又问：“你大兵压境，我如何知道你不会在我出兵常山时偷袭东城？”
　　迟殊应叹了口气，道：“你明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我知道你是想要一张约书，我可以给你。”
　　荆熙云这才笑道：“好。”
　　迟殊应起身挥笔写下一份约书，从怀中拿出个小小的玉章盖好，没有犹豫地直接递给了荆熙云。
　　荆熙云看也不看地将那张绢纸随便折了两折放入怀中，笑道：“好，你我二人自会合作愉快的。”
　　迟殊应闻言也笑了起来，端起面前的一杯清茶，道：“那我就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饮干一杯茶水，迟归鸿默默拿起桌上的茶壶替他们两人斟水。
　　迟殊应没有看他，却转向了我，顿了一顿才道：“若枫，我也有事请你帮忙。”
　　我心中隐约猜到他的要求，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当着迟归鸿的面提出。
　　不过我仍是笑着点了点头，平静地道：“你说。”
　　“虽然我派兵前往平城，不过为了将伤亡减到最小，我希望你提前将迟离青控制住。这一点，难不难？”
　　最后这句显然就是明知故问了。
　　他见过我的身手，也知道我手底下还有些人，问这句话，不过是为了表现客气与尊重。
　　我也不在意，只是别有深意地先看了迟归鸿一眼，笑着摇头，道：“不难。不过，你要活的还是死的？”
　　问这句话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迟归鸿正在端茶斟水的手抖了一抖。
　　一滴茶水不经意洒出了杯子，溅落在桌面上。
　　迟殊应轻轻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死活不限。”
　　迟归鸿垂下眼去，无声而有礼地放下茶壶，对最后这句话已经控制住了反应。
　　想来这个答案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轻松地答应了迟殊应的要求，没有再问什么，只静静坐在一旁听荆熙云与迟殊应商谈一些细节问题。
　　迟归鸿从头至尾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只在被他们两人提出疑问时才给出直接而精炼的答案。
　　这与我所知道的他惯于能言善道的性格极不符合。
　　想必即使他从离开平城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背叛的枷锁在此时仍是沉沉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无论他多恨迟离青，无论迟离青多值得他恨，可那毕竟是生养他的父亲，他们之间总会有被他深深刻在脑中的细小温情。
　　否则，他不会忍到今天。他也做不到今天这样的程度。
　　我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迟归鸿的神情，感觉他们已经谈到了尾声，我才慢慢转开了眼睛。
　　荆熙云在桌下握住我的左手一直没有放开，只是在察觉出我对迟归鸿的关注时握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