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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青云神剑002 ...

  •   这个声音低沉,带着常年身为上位者的威严,周遭的热闹好像一下就停住了。九真回头去看,便见几步开外不知何时多了个玄色长袍的男人。他身形高大,面容俊美。但让人在意的却不是他的模样,而是他似乎与生俱来所携带的压迫。
      “城主。”
      一声称呼,人群再次活跃起来,接着自动分成两边,给他让了一条路。
      九真如梦初醒,往凤澜身边靠了靠,也不去看那预言镜了。
      凤澜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弹了弹纯白的袖袍,施施然道:“见过城主。”
      “不敢当,”城主涟镜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一下,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仆人说有客来我千玺城,却不想是凤鸣国三皇子,有失远迎。”他说完,又对九真道,“姑娘远道而来,怕是不知道扶风山的小把戏,每月都要在我千玺城上演几回。”
      那道长被他拆了台,当即就拉下了脸:“扶风山对千玺城历来友好,井水不犯河水,城主今日坏我生意是什么意思?”
      涟镜不为所动:“扶风山的生意我自是没兴趣干涉,”他看向九真,“姑娘应当知道自古以来天机不可泄露,世间诸事皆有定数,又怎会有所谓的预言镜?”
      “可是……”
      “不过是普通镜子后面贴了一张隐形显念符罢了。”
      显念符,顾名思义就是能将人心里的欲望显现。所谓预言镜,不过是欲望的投影罢了。
      那道长被他毫不留情地拆穿,正想与他争辩,人群外却突然跑来一个小道童,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道长愤怒地瞪了涟镜一眼,收拾起自己的行当走了。
      凤澜望着快速消失在人群中的道长二人,若有所思道:“来前我曾听人说扶风山与千玺城素来交好,城主就不怕观主因此怪罪?”
      “呵。”涟镜轻笑一声,却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依照千玺城的规矩,客人会在进城的第二天入城主宫报道,不过今夜即是有缘,殿下若不嫌弃,不如随我一同入宫?”
      “城主相邀,我等怎有拒绝的理由?”
      他们一口一个殿下城主,九真听得只想翻白眼。
      涟镜拇指与食指并拢做哨,哨声冲入云霄,不远处立即有马蹄声响起。不多时,便见一辆马车穿过长街而来。车上并无马夫,那最前方的马儿到得几人跟前,马蹄轻扬,身后跟随着的马随即停了下来。
      “姑娘先请。”
      “谢谢。”

      城主宫殿与集市很有一段距离,九真因为太过新奇,倒也没觉得花了多少时间就到了宫殿。下了车,整个千玺城尽收眼底。而灯火绵延的另一端便是扶风山,此刻月光下的扶风山一片静谧,山顶的建筑物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白光,远远看去,倒真有一些海外仙山的模样。
      “阿真?你在看什么?”
      九真指着远处的扶风山:“我好像看见那山间有绿光。”沿着那些鲜明的建筑物往下看,山间有几处不规则地分布着绿色光芒。
      晏尧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在哪里?”
      九真再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涟镜:“扶风山间全是树,怎么会发光?想必姑娘旅途劳顿眼花了。”
      九真确实觉得有些乏了,闻言打了个哈欠,一边擦眼角的泪花一边笑道:“可能真是我眼花了,树怎么会发光,又不是成精了。”
      凤澜却道:“那可说不准,扶风山本就是海外仙山,有一两棵成精的树又有什么稀奇?”
      涟镜神色如常:“殿下说的是。”却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夜深了,若几位来千玺城所图之事不急,明日再说如何?”
      凤澜:“但凭城主安排。”
      涟镜点点头,吩咐仆人将三人带去了一座安静典雅的小院。
      九真哈欠连天。还未等仆人离去,自己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
      晏尧只得无奈地跟进去,替她脱了外衣和鞋袜。又问仆人要了水,替她擦了脸和手脚。做完这一切,他替她掖好被角,这才悄声退去。一转身,却发现凤澜正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殿下在看什么?”
      凤澜转身出门:“当初她不惜性命也要救你,看来是有原因的——她一直这样还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殿下是指什么?”
      “一路上除了她出恭,你何事不是替她安排周到——不对,她出恭,你手纸都替她准备好了。离开了你,她如何能活下去?”
      晏尧却笑了:“殿下说得不对,若说我与九真谁离不开谁,那应该是我离不开她。”
      “恩?”
      “我也说不清楚,大概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
      “你们不是姐弟么?”
      晏尧一愣,随即道:“算是吧,从我有记忆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她只是看起来迷糊些,因为她知道我会照顾她。如果她真的只有一个人,她肯定也能照顾好自己。否则,她怎能走到现在,还带上殿下你与我们一同寻玉?”
      凤澜大约从未感受过什么叫做绝对信任,莫名地被那句‘她知道我会照顾她’刺了一下。他睡觉素来都只能有三分睡意,否则绝不能平安活到今日。
      “说起来,夜市上殿下曾说等价交换,敢问殿下想要的是什么?”
      “赤羽草。”
      赤羽草是一种闻着无味,性子却极烈的仙草。长生卷内的人们拿它酿酒,只需一滴赤羽草的提炼物,便能酿制数十缸烈酒。联想起凤澜的穿着,晏尧自然不会觉得他是想酿酒,因为赤羽草还有另外一种作用,解毒。
      想到那毒药的名字,晏尧不由得皱了皱眉:“可是这寒毒不是已经失传许久?”寒毒有许多种,而凤澜所中的,几乎是当今世上最狠毒的慢性毒药。它不会立即致死,却能不断以寒冷磨砺人的心智。且中毒之人轻易不能使用内力,否则必然加快毒性散发速度。同时使用内力之后,无论心智多强大的人,皆会失去理智,且攻击力极强。
      凤澜漫不经心地一耸肩,活像中毒的人不是他一般:“恩,所以人间的解药不也绝迹了么?”
      “你中毒多久了?”
      “十三年。”
      “……”按理说,不是早就该剩一堆骨头了么?
      “我还中了另外一些毒,大概以毒攻毒抵消了一部分,况且我虽没有根除的解药,压制毒性的药还是有的。”凤澜说着,随手推开了一扇门进去了。
      晏尧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顿时充满了敬意,得心智多坚定的人,才能忍住那每月一次蚀骨的寒意,而且一忍就是十三年。

      翌日清晨。
      不等九真几人去找涟镜,便已有仆人前来告知,涟镜在花园亭台设了早餐,只待他们打理好自己过去。
      “这个床太舒服了……我想再睡一下……”
      晏尧无奈地看着扒着被子赖床的九真,却始终狠不下心把她揪起来。
      凤澜早已穿戴整齐,脱掉了那一身累赘的斗篷,换上一身清爽的蓝色长衫。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替他缺少血色的脸笼罩上一层温暖的光。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怎么温暖:“涟镜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弄不清他的意图,说不准你大约就不用起来了——”他停顿了一下,唇角出现一抹笑意,“可以永远睡在这张床上。”
      凤澜刻意压低的语气让九真生生打了个激灵,她坐起来,有些不解:“我觉得他挺好的啊,冒着得罪扶风山的风险告诉了我们山上道士的把戏,他能有什么意图?”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扶风山与千玺城是什么关系?倘若他们之间交情真的坚若磐石,他又为何要为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得罪扶风山?”
      “什么意思?”
      凤澜看着她,不说话了。
      晏尧:“你不觉得昨晚城主出现在市集太过巧合吗?而且他一人出行,何至于用到这样大的一辆马车?”
      “你是说,他早有准备?”
      “恩。”
      九真皱了皱眉:“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要去见他的理由。”晏尧说着,将早已准备的干净外衣和袜子递给她,见她穿好,又将擦脸的毛巾给她。
      凤澜默不作声地看着极有默契的两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九真耽搁了一会儿,三人匆忙地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涟镜准备早餐的地方,涟镜已经在桌前坐下了。
      凤澜目光微移,便见到涟镜身旁有一个雕工精致的紫檀木盒。他不动声色道:“城主久等了。”
      涟镜起身回礼:“无妨,殿下请坐。”
      桌子上早点种类齐全,连饮品也备了好几种。只是除了九真,其余三人的注意力却都不在早点上。涟镜不开口说话,凤澜也只是淡定地喝茶吃早点。
      却是晏尧开口打破了沉默:“此番我等的目的地并非是千玺城,而是城内的扶风山。城主如此盛情,我等无以为报,不知有什么事可以为城主效劳?”
      涟镜似是早有预料,见晏尧开门见山,态度也坦然了许多:“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事想劳烦几位帮忙。”
      凤澜停下手中的茶:“哦?”
      涟镜将身侧的紫檀木盒拿出来:“这是我的心上人的骨灰,我想请几位替我带上扶风山的天泉处葬下。”
      “千玺城与扶风山不是世交么?城主何不自己上山?”
      涟镜闻言,斟酌了一阵,这才说起自己与扶风山的恩怨。

      千玺城与扶风山结交,已有三百余年。千玺城城主肉体凡胎,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虽然观主从始至终都是那一个,但他与每一任城主都相处得很好,时常相约对弈品茗。
      直到涟镜这一任。
      涟镜的爹只有他一个儿子,而且他死得早,没来得及给他灌输太多扶风山的事,也没来得及交代清楚千玺城与扶风山的世代盟约的内容——比如千玺城中的人不能与扶风山的人结亲。
      所以在涟镜十三岁那年上扶风山时,在天泉处遇见了扶风山上唯一的一个女弟子末繁真,且对她一见钟情。他虽不知道那条规矩,却因天性内敛,心里爱慕之情早已泛滥成海,表面上却是还一本正经。
      但人家常说,人世间最难隐藏的三样东西——贫穷、喷嚏和爱情。
      在那以后,涟镜便时常找理由去扶风山。
      繁真有时打坐,有时舞剑,还有一小部分时间,她会像山下的小女孩一样做些手工刺绣的东西。
      而涟镜十五岁那年,收到了繁真的绣的荷包。荷包不大,上面绣的是某世外桃源的一角,绣工精湛,景致细致逼真。
      她跟涟镜说,自他十三岁上山到如今,她已足足练习了两年。荷包上绣的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景致,望有生之年涟镜能陪她再去一次。
      涟镜的单相思自此结束,此后繁真便跟他下山,两人在千玺城内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一段岁月。

      九真忍不住打断他:“不是说千玺城的人不能与扶风山的人结亲吗?繁真就这样跟你走,观主就没出来阻拦?”
      涟镜嘴角微弯,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怎么没阻拦?”他将袖袍拉开,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痕。见九真吓得浑身一抖,他将袖袍拉下,“这不算什么,繁真因此事修为尽毁,自那以后甚至比寻常女子还要体弱一些。”
      “那后来呢?繁真为什么会……她说的那个地方,你们有去过吗?”
      “没什么后来了,半年前千玺城出了一场事故,她为了救我离开了。至于那个地方,呵……”
      九真一下子想起来,千玺城与世隔绝,城主世代不能离开城里。
      涟镜站起身来,走到亭台边缘,遥望着扶风山的方向,声音沉了许多:“她走时说过,她走后将她葬在扶风山天泉处,她说那个地方与千玺城遥遥相望,且是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只是……”
      他说到这里,像是有些喘不过气来似地,没能再说下去。还是在市集上初见的高大身形,此刻站在茫茫天光下,却透出无尽的悲意来。
      关于繁真的事情,涟镜说得并不详细,九真却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他虽然极力隐瞒,却还是没能掩盖住的痛苦。于是她脱口而出道:“我帮你带上去,绝不会让观主发现。”
      涟镜道了句多谢,而后他回过身来拿起那个木盒,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有些泛白,他看着那木盒,好半晌之后才郑重其事地交给九真:“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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