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巷》未曾听见

8、惊变

　　琅环戏班里头换下了所有的颜色，空留着白布在整个戏班缥缈。大堂被布置成灵堂，琅环的大门紧闭，巷深了门扉，寂静了对白。
　　青巷与步摇二人早已换上白衣孝服，班主脚边的铜盆内，步摇一张一张的焚烧着冥钱，班主生前总是亏待自己，步摇希望，他到阴间一行，切莫再亏待了自己。
　　纸灰不甘寂寞的飘出铜盆，将毫无生气的味道洒满整个戏班。
　　苍老的门似乎也更腐朽了几分，在被人踹开的时候，发出陈年的嘶叫，青巷无神的双眼望去，望到的是，一份绝望。
　　青巷想笑，讽刺的笑，笑老天给了他这份安宁，却这么快就收回一切。
　　送来的，是婉娘奄奄一息和乔生的悄无声息。
　　青巷恨不得拍死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一切要变成这个样子。青巷仿佛瞬间苍老了一般，伛偻着走到乔生身边，他不信，他不愿意相信，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师兄！”青巷仰天的长啸，却唤不回乔生已不知何去的灵魂。乔生死了。
　　班主死了，乔生死了，婉娘痴了。因为福爷，福爷得不到步摇，见着婉娘便生了歹恶心思，班主顶撞他，他便弄死了班主，乔生忤逆他，他让乔生不得好死。老天，你果真，好人不长命么？
　　青巷哭的撕心裂肺，步摇哭的梨花带雨，琅环院子上的乌云终于抑制不住所包含的忧伤，没有预兆的，倾盆而下。青巷跪在院子里，风寒未愈，白色更显得他无力，步摇撑了把伞，遮住青巷的头顶，青巷没注意到的是，步摇从前一日开始，便没有再说话了……
　　……
　　五月到的时候，班主和乔生已妥妥当当的安置好，青巷的脸，似乎不复从前的稚嫩，如今的青巷，脸庞已颇有棱角。
　　送班主和乔生离开后，步摇一个人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曾出来过，青巷日日给他送去吃食，日日照料陪伴着痴傻了的婉娘，天气好的时候青巷会早早的起床吊嗓子，有时候也会哄着婉娘给婉娘讲故事，都是从前步摇给他讲的故事。
　　琅环戏班关门了，也不算是关门，只是再也未曾开过戏了。
　　梅姑娘又来琅环了。
　　得知乔生的死讯后，梅姑娘为乔生写了个曲子，乔生安葬那日，梅姑娘唱完曲子便自己砸了琴，知音已去，留琴无用。这日梅姑娘的到访，倒不像是到访，像是搬家。
　　梅姑娘就这样搬进了琅环，同青巷照顾着婉娘。
　　“因果轮回，青巷，你可信佛。”
　　树，依旧不时散落着叶子，新陈代谢，正如这个他们无法反抗的现实，优胜劣汰。树下，依旧的石桌，青巷烹茶，梅姑娘赏花。
　　“我不知佛为何物。”
　　“信念，总有，要坚持着活下去。”梅姑娘接过青巷递来的茶，泛黄的杯里，也是翻涌的乾坤。
　　“我不知。”青巷摇了摇头。婉娘不时发出些嬉笑声，青巷望了望她，又望了望步摇紧闭的房门，叹息。
　　“是谓善又善，恶又恶，善归善，恶归恶。”梅姑娘抿了口茶，赞赏的点了点头，“福爷那人，是该有因果报应了。”
　　梅姑娘的话，让青巷不解，梅姑娘从来都让青巷觉得深不可测。
　　畅谈半日，翌日一早，青巷便只找到梅姑娘留下的书信，又有人离开吗。青巷颓败的坐在石凳上，似乎想起了从前的事情，相隔不久，却似乎已过经年。那时他们一起在这儿改着戏本儿，那时步摇还喜爱追着他叫小师弟，那时他一杯酒便醉了，迷迷糊糊的，他记得，大家都笑的很开心。
　　生别离，死别离，青巷眼神又暗淡了，若是一开始便告诉他，结局是曲终人散，他便不会选择跟班主走，不聚，便没有散，没有希望，便不会绝望。
　　“青巷，你陪我放风筝吧。”
　　青巷回过神，婉娘手上拿着一个破风筝，青巷依旧沉默，只是走过去，接过婉娘的风筝，拉着婉娘去找浆糊，为她糊好这个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