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摇》屠遥子

2、2

　　看来继母是真的怀孕了。
　　吃早饭时，齐繁若有若无的瞄了眼继母的小腹，的确隆起了些，宽松的睡裙已经有些遮不住了。
　　怀了孕，似乎整个人心情也变好了。继母笑盈盈的问齐远南要不要再喝碗汤，齐远南回答的口气都是温柔的。
　　目前为止，无论是齐远南还是继母，没有人给齐繁说过继母怀孕的事。要不是齐繁自己在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继母的体检报告，大概他们要等到继母的肚子再也遮不住了才会告诉他吧。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齐繁喝完杯子里的牛奶，擦了擦嘴。
　　“我去学校了。”齐繁站了起来。
　　看见齐繁吃完，郑泽夜连忙也把自己杯子里的牛奶喝完，跟着站了起来，“我...我和哥哥一起。”
　　齐远南抬了抬头，“路上小心，齐繁照顾好弟弟。”
　　“我知道，走吧泽夜。”

　　齐繁和郑泽夜并不在一所学校。郑泽夜在一所专门为异能者开设的学校上课，那所学校除了教一些普通学校教的知识外，还教异能者如何更好地控制和开发自己的异能，异能者毕业之后将由政府分配工作。其实这就是政府打着为异能者着想的名号变向控制了异能者，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而已，真实目的谁都能想得到。
　　郑泽夜的学校比齐繁的学校还要远一点，每次齐繁都会把郑泽夜送到学校后再折回自己的学校。郑泽夜觉得很不好意思，每次到了齐繁学校后郑泽夜就提出不再让齐繁再送自己，只是每次都反抗无效。齐繁摆出一副年长者的嘴脸，仿佛这不过五百米的距离郑泽夜会走出什么生命危险一样，坚持要把郑泽夜送到学校门口。郑泽夜无奈，只好顺着齐繁来。
　　今天也是一样，齐繁把郑泽夜送到学校门口后转身离去，郑泽夜并没有马上进去，他看着齐繁修长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心里的情绪如热带雨林的植物般疯狂生长。
　　怎么办，如果有一天自己再也克制不住了怎么办...会失去他吗...会被他讨厌吗...
　　“你哥哥真好啊，”一条胳膊搭在郑泽夜的肩膀上，接着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每天都送你来学校，我爸妈从来不送我，他们都恨不得没有我这个怪物儿子。”
　　“陵楼，”郑泽夜有点无奈的笑笑，“不要这样说，那毕竟是你的父母。”
　　花陵楼无所谓的耸耸肩，语气和表情都是懒懒的，“对啊，如果只是合伙把我生下来就可以称作父母的话，他们的确是我的父母。”
　　郑泽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回忆里只有父亲的脸，母亲的话只有靠儿时父亲的描述在脑海中模模糊糊勾勒出一个轮廓。听父亲说，自己的眼睛特别像母亲。郑泽夜就站在镜子前面，以自己的眼睛为中心，想象出一个女人的形象。长而柔顺的头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对了，应该还有两个酒窝，因为自己的脸上有两个酒窝，但是父亲没有。
　　可就算幻想中的母亲有多完美，那毕竟是个幻想。齐繁的母亲也不在他身边，齐繁从没向他提起过他的母亲，郑泽夜也不敢问。现在家里的是齐繁的继母，和齐繁关系还算融洽，但对他就不怎么样了。郑泽夜知道，齐繁的继母嫌弃自己，谁都不想家里平白无故多出来一张嘴，更何况还是个变异者。虽然经常受到齐繁继母背地里的欺负，但郑泽夜没想过把这件事告诉过齐远南和齐繁。能住在他们家里郑泽夜已经很感激了，他认为自己没有理由再去抱怨别的什么。只是偶然有一次被齐繁本人撞见，虽然郑泽夜再三强调自己没有关系，齐繁还是为自己十分打抱不平。那时郑泽夜才看出来齐繁并不喜欢自己的继母。
　　“你身上流着他们的血啊，”郑泽夜轻轻的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他们的儿子。”
　　花陵楼看了郑泽夜一眼，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随你怎么说。”
　　“没精神？昨晚没休息好吗？”郑泽夜抬头看向花陵楼。花陵楼几乎比郑泽夜高出一个头，郑泽夜感觉花陵楼似乎比齐繁都要高。
　　花陵楼抹去眼角生理性的泪水，“失眠了。”
　　“怎么会失眠？”
　　“不知道。不说这个，进去吧。”

　　花陵楼算是郑泽夜在学校里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但两个人的性格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郑泽夜不善言辞，被人逗弄还会脸红，而花陵楼典型的脸皮厚赛城墙，性格流氓轻佻，偏偏长得还不错。
　　“我喜欢和郑泽夜在一起啊。”被问道为什么和郑泽夜这种性格沉闷的人关系这么好，花陵楼几乎想都没想就这样回答，“跟他在一块的时候会感觉特别舒服，你们没有这种感觉？”
　　众人摇头。
　　花陵楼笑了笑，眉眼很好看的舒展开，“那正好，免得你们跟我抢泽夜。”

　　“同学们都知道现在的世界格局是分为东西南北四大区以及最中心的王座，但是曾经的世界并不是这样。那时候世界有五大洲以及众多的国家...”讲台上的老师忽然一顿，一个粉笔头准确无误的扔了出去，“花陵楼！再睡觉就去走廊罚站！”
　　粉笔头从花陵楼的头上弹到同桌的郑泽夜的手边，正在做笔记的郑泽夜吓了一跳，可花陵楼仍陷入沉睡中无法自拔。最近的花陵楼很奇怪，总是没精神，干什么都是懒洋洋的，似乎有睡不完的觉。
　　见老师气势汹汹的逼近，郑泽夜连忙偷偷的捅花陵楼，但后者没有丝毫反应。老师越来越近，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偷笑声，前排的同学纷纷回头看过来。郑泽夜急了，一狠心在花陵楼大腿上掐了一把。
　　这一下着实用了力气，花陵楼有了反应，他慢慢抬起头。
　　郑泽夜松了口气，可算醒了。
　　忽然间，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感袭击了郑泽夜。完全没有理由的，郑泽夜毛骨悚然起来。这种感觉，像察觉到附近有危险的东西靠近，却不知道在哪个方位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坐立不安。
　　等会...有什么地方不对...

　　老师走过来，重重的拍了一下花陵楼的桌子。
　　老师口气很不好，“这才第几节课就睡觉？花陵楼你给我站起来！”
　　花陵楼撑着额头，头发垂下来盖住他的脸。郑泽夜看着花陵楼，心中的诡异感越来越剧烈。
　　等会...难道说...不可能吧...
　　“老师...”郑泽夜的瞳孔缩成一个急速颤抖的小黑点，“他不是...”
　　老师奇怪的看向郑泽夜，“什么不是？”
　　话音刚落，花陵楼忽然暴起，他的五指弯曲像兽爪，一把掐住老师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教室里顿时静了，每个人瞠目结舌，谁都没想过会发生如此一幕。花陵楼忽然间变成另外一个陌生的人，郑泽夜忽然联系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的四肢顿时冰凉。
　　“一天一天唠唠叨叨，你他妈不嫌烦老子嫌烦。”花陵楼眼睛中如同凝聚了风暴一般浑浊不堪，手上慢慢用力，老师被提在半空中，难受的挣扎着，两条腿徒然的在空中晃，脸涨成了猪肝红。
　　花陵楼愉悦的舔了舔牙齿，笑容如地狱的修罗般显示了某种征兆，“信不信我杀了你？嗯？”
　　郑泽夜第一个回过神来，他一下子站了起来，“陵楼！快把老师放下来！”
　　花陵楼慢慢扭头看向郑泽夜。那一瞬间，花陵楼失去了所有表情，他像看一个陌生人般看着郑泽夜，眼神空洞如死人一样。教室里静的连落一根针都清晰可闻，郑泽夜在长久的沉默对峙中流了很多冷汗。但他没有躲开，倔强的和花陵楼对视着。
　　“陵楼，把老师放下。”郑泽夜深吸一口气，重复道。
　　过了一会，花陵楼缓缓地展露了一个微笑，“好啊。我听你的，泽夜。”
　　成功了？虽然出乎意料，但郑泽夜还是稍稍松了口气。花陵楼缓缓的放下胳膊，郑泽夜往前走了几步，刚要伸手去扶老师，花陵楼的嘴角却在这时诡异的翘起。
　　郑泽夜顿时明白花陵楼要干什么，他朝前扑了过去，“不要！陵楼！”
　　可已经来不及了。花陵楼抓着老师的脖子，像扔一袋垃圾一样将老师从窗户里甩了出去！只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校园里回响着老师的惨叫。忽然间，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下来。郑泽夜不敢置信的推开花陵楼冲到窗户边上往下看，地上溅开一滩血泊。这里是七楼，从这里摔下去...更何况那个老师只是一个普通人...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恐怖的惊叫，有些女生被吓得大哭不止，学生们如鸟兽般害怕的跑出了教室，一眨眼教室里只剩下了花陵楼和郑泽夜两个人。郑泽夜抓着窗框的指节用力到清白，这一切发生的太突兀，明明今天早上还一起来上学...为什么...为什么...
　　郑泽夜绝望的回头。花陵楼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如暴风雨般浑浊。
　　“你干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郑泽夜难得的失控，他用力推了一把花陵楼，大吼道：“你告诉我你还是不是花陵楼！你说话啊！”
　　花陵楼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有些疑惑般皱起了眉，但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郑泽夜，像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海中似的。
　　郑泽夜想要甩开花陵楼的控制，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大得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花陵楼。
　　不...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花陵楼了。郑泽夜从未想过再度变异这种可怕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他如乞求般对花陵楼说，“你走吧，赶快走。老师们马上就要来了...”
　　花陵楼像是听不懂般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抓着郑泽夜的手，看着郑泽夜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眼中的暴风雨越来越剧烈。
　　这时，教室门口传来男人冷硬的声音，“危险种，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放开那名同学。”
　　视线越过花陵楼，郑泽夜绝望的发现不知何时教室门口已经围满了老师，为首的是他们的教导主任杨礼晚。和那个惨死的普通人类老师不同，这些老师都是实打实的变异者，特别是教导主任，听说他曾是东区排的上名次的王侍。
　　”别逼我动手。“杨礼晚走进教室，目光毫无温度。
　　“你快走...”郑泽夜很小声的说，“你快走，从窗户走...我帮你拦住他们。”
　　“如果你执意反抗，我不会保证你的性命。”杨礼晚轻打响指，有火光从他的指尖跳跃出来。
　　花陵楼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他紧紧的拉着郑泽夜，力气大的导致郑泽夜感觉到了疼痛。
　　“你快走啊！”郑泽夜真的要哭出来了，“求你了...你被他们抓到会死啊！”
　　“跟我一起走。”花陵楼忽然说。
　　“什么？”郑泽夜抬起头。
　　花陵楼看着郑泽夜，一字一顿道：“和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