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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
      太阳从西边是升起,落向东方
      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
      那时,你还在我身旁
      ——某微情书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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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泼的色调,不拘泥于个性的浮狂,是艺术院校的高调声张。严礼泽走在校园大道,正往他的教室迈步。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个中国艺术最高学府度过了第二个夏天。他喜欢夏天,因为夏天若是一幅画的话,一切的色彩都可以用于这幅作品上。可惜生活终究不是画画,严礼泽这一年过得依旧枯燥而单调,还好他总是庆幸自己会画画。
      严礼泽踏入课室后习惯地坐到最边的角落里,那一块小小的三角地毫无疑问是他创造想象力的空间。相处了一年的同学依旧没有和他打招呼,他也从来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觉得严礼泽是怪咖,其实他只是不会用嘴巴表达自己的想法,因此把它展现在自己的作品上会让严礼泽觉得自在无比。
      “小泽泽,你终于来了啊。”
      眼前这个人叫方源,是学校里唯一愿意主动靠近严礼泽的人。严礼泽比他小两岁,所以方源总是这样叫他,每次都叫的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将他的画架和工具全部挪到严礼泽边上,本来空间已经够小了,现在可以说是一点空间都没有了。
      “能,能别这样叫我吗?”严礼泽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一边面对着未完成的画作,卸下笔刷头,拿出小刀小心翼翼地修着笔杆。
      方源坐在小板凳上托着腮盯着他的画,逐渐盯的眼神都有点飘:“小泽泽,你真是个天才啊,天才的画都…很难懂。”
      严礼泽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刚调好色盘顾老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顾老是他们的教授,是个活泼可爱的老头。严礼泽还记得某次他做陶忘记了焙烧时间,结果色度没把握好,他只好把那陶艺当废弃品丢在角落里。后来顾老不知道从哪翻了出来,捧在手上专注地左看右瞧,高声惊呼:“精品啊精品啊,这色泽度太有深意了。“
      “顾老,我这个是焙烧的时候……”严礼泽攥着衣角一言难尽。
      “我得拿走放在鉴赏室。”
      有时候严礼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如果说他什么都是好的,那一定是在顾老眼中。

      “你们这群臭小子,还愿不愿意交作业了?”顾老那带着浓浓北京味的普通话一出,画室里的同学都心虚地低下头窃笑。
      “再给你们一节课时间,再不交一人一个鸭蛋加菜。”顾老抬了抬眼镜,镜片在灯光映射下凌厉的闪了一道光。本来已经很安静的教室此刻更是静的有些诡异了。
      严礼泽提起画笔,静静地看着画板。此刻他的脑内有数万条各种颜色的彩带在交织,他听到颜料滴在杯中清脆的声音,化开的色彩从一粒微小的洇晕扩大成一股青烟,他看到远方有一片奇异的光,慢慢袭来又慢慢退缩。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变得张牙舞爪,几近想要把画纸撕裂,直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将他从高速运转的右脑里拽拉出来,一节课结束了。
      严礼泽最后添了一笔,进行最后的润色。
      “哇。”方源凑过头来,看看严礼泽的画,又看看自己的,顿时一脸丧气:“我真想掀开你的头盖骨看看你的大脑是什么构造的,这色彩感和光感绝了。”
      他的声音有点大了,惹来了不少同学的侧目,有的甚至忍不住跑过来围观。
      严礼泽最怕的就是这样被人围着,对于别人的议论和评价,他总是很恐惧。
      “明明是写实作业,老是要搞特殊。”
      “但是色彩真的很出色啊。”
      身旁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严礼泽的头越埋越低,他很想张开身体把他的画捂得严严实实的,但现实是他只能把双手插在膝间,不让人发现他正在颤抖的手。
      顾老穿过人墙,抱着手看了严礼泽的画一眼,轻轻吊起了灰白的眉梢,却一直没有说话。最后等教室人都散去了,他才幽幽说:“礼泽,跟我来一下。”
      严礼泽跟着他一直走到作品陈列室,顾老掏出一把看上去很古老的黄铜钥匙打开了门。一进门严礼泽就看到他那只失手的陶碗,不禁觉得好笑。他以前只在门外往里张望过,却从来没有进来过。他不得不承认这些作品比在博物馆看到的名家大作都让他心生震撼,因为他感受到了汗和泪,还有嵌在每个作品里熠熠生辉的灵魂。
      “这些都是你的师兄师姐们的作品,你想说什么?”顾老清清嗓,领着严礼泽往里走。
      “很有想法。”严礼泽凝视着其中一幅画作。
      “他们曾经也跟你一样,天马行空不顾一切,最后坚持下来的五个手指头能数得清。”顾老竖起了掌心,疼惜地看了眼前的艺术品一眼,眼神黯淡了起来。
      严礼泽的后脑突然牵扯着痛,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嗓眼里,直到湿润的眼球缓解他面部的僵硬,他才开口。
      “我,真的只能画我自己想画的,其他我做不到。”
      “你天生有一种过人的天赋,但这种天赋很狡猾,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甚至还会一直受到质疑。”
      严礼泽低下头不响,顾老叹了一口气说:“画你自己想画的,不要屈就于这个世界。”
      他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年近花甲之年依旧精神矍铄的顾老。
      顾老后来领着严礼泽一直往里走,在一个宽敞的拐角位,严礼泽看到了地上一座白色的巨型雕塑。架构稳固却形象轻盈,刀工细腻,雕琢的像是一片片薄薄的纸片飘在空中,好像清风划过耳畔。他忍不住惊讶地张圆眼睛,双脚不受控制地往那边迈。他用手轻轻拂过那雕塑,却又怕沾污那圣洁的白色,只能隔空轻轻抚着雕塑轮廓。
      “这是你一个师兄做的,那小子也该回来了。”顾老依旧交着手,松弛眼皮下的明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严礼泽直接蹲下身,凝神定睛看着那雕塑的每一处细节,包括作品前的名牌深深刻着两个字:苏尧。
      “他也是油画系的,像你一样,从来没正经完成过一幅作品,但其实比谁都正经和用心。”
      严礼泽很感兴趣,抬眸仰头看着顾老问:“这个人去哪了?”
      顾老看看腕表,嘴角微微上扬:“大概已经回来了。”

      回到画室,严礼泽习惯性地戴上了耳机。
      这个画室是顾老的画作研究室,自从他把严礼泽带进去后,严礼泽就一个人独享了这个画室。顾老的偏心总是特别明显,也许大家对严礼泽有所不满,可能也是有这个原因的。
      严礼泽平仰在地上,听着耳机里循环的旋律,冰凉的地板从背后渗进一丝清凉。这里的天花是圆弧拱顶的设计,白墙白柜白纱窗帘。窗边夏日阳光和煦流入,夏风百无聊赖地掀起轻柔的窗帘,窗帘的布角沾染着各种杂乱的颜料色彩,飘拂起来像是一道彩虹奔涌的奶白河流。
      严礼泽的脑袋里渐渐有了睡意,慢慢合上了眼帘。
      梦里他又看见了那座雕塑,飘逸的造型渐渐并合聚拢,恢复成最原始的形状,漫天的白絮萦绕四周,一个修长的背影在光晕里埋头雕琢。
      严礼泽睁开眼,眼前还是那个拱顶天花。他脑里忽然浮现一道彩光,不禁勾起了嘴角。他立刻起身,放倒两米高的画架,像扬开一匹丝绸一样把两米宽的画纸平铺在上面。那座雕塑让严礼泽灵感大发,他戴着耳机,往画桶里倒入一大瓶油料,恨不得把心中的愉悦欣喜全部描绘在纸上,画到兴奋处他甚至踮起脚尖轻轻跳跃,他知道这很矫情,但是艺术之所以为艺术,是因为它是抛出心灵之锚的渡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他无法自控。
      严礼泽拿着大笔刷至上往下肆意涂抹,眼角的余光似乎溢出了一股明亮的黄色。
      难道是画太久产生幻觉了?严礼泽不禁想。
      他用力地挤挤眼,那片黄色却愈发灿烂。他猛地扭过头,门边竟然站着一个人。那人抱着手倚在门前,那明亮的黄色是他鲜艳朝气的风衣。严礼泽的手因为那人突如其来的闯入猛烈一抖,握着的笔刷也跟着偏离了原来的画迹,在不该出现这种颜色的地方胡乱添了一笔。他的本能让他紧张得弹了起来,心急得不行,也顾不上门边的那人,张皇地返身擦拭修补那笔错乱。
      一直站着的那人慢慢走了过来,严礼泽侧头看他,他的走姿有点闲庭信步,又带着点微醺般的不羁。这时的严礼泽终于看清了他。眉心很宽,眉眼距离却很窄,一双清水眼倒是显得云淡风轻。
      他夺过严礼泽的画刷,与其说夺不如说是严礼泽让的,因为他的手还没切实握住严礼泽的手已经发着软松开了。他用笔刷沾了沾油桶,在严礼泽刚才一直在补救的位置上横扫了几笔,接着用手掌侧使劲涂抹化晕。
      最后他扬起薄唇的一角,弯着眼睛看着严礼泽,那双眼睛好像永远含着清水一样。严礼泽盯着他的眸,忽然很好奇,他这样笑,会不会等下就有股清流从他眼里汩汩流下。
      “可惜怎么看都不像你原来的风格了。”他丢下笔刷说。
      严礼泽这才把目光回归画板上,只是一眼,就足以让瞳孔惊讶地扩张,他慌忙摘下耳机。这样的笔触这样的想法,让严礼泽的嘴唇情不自禁地微微半张。
      “都是你画的吗?”那人环顾了四周问。
      严礼泽这时才警悟防备起来,再一次恨不得用身体挡住他所有的画。他提心吊胆地退了一小步,吊起眸偷偷看他。
      轮廓很脱俗,是真的好看。
      “你很厉害,真的很厉害。”那人看珍宝似地轻拂着严礼泽的画。
      严礼泽不作声,他又继续说:“你的这匹狼,隐藏得很完美。”
      严礼泽讶异地瞪圆了眼。
      他居然懂?
      那人似乎看穿了严礼泽的小心思,笑得更开心了:“抽象画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它有一种即将揭开谜底的快感。”
      严礼泽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微微一颤,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似乎被盯得有点怵了,低下头看看手表,对严礼泽说:“时间到,陪我吃饭去吧。”
      严礼泽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迈出了脚。

      严礼泽跟着他去往饭堂的路上,不断有人或兴奋或惊讶地和他打招呼。
      “苏尧,你回来啦?那边好玩吗?”
      “苏尧!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苏师兄,你想我们没有?”
      ……
      苏尧?!
      严礼泽努力地回想起那座让他灵感大发雕塑。
      他就是苏尧?
      严礼泽侧身恍兮惚兮地看着他,苏尧似乎也感受到严礼泽的目光,也微微侧头看向他。苏尧比严礼泽高一些,看向他时微微收起了下巴,线条分明的下颌没有一丝赘肉。
      “怎么了?”
      “你叫苏尧?”
      苏尧仰头轻笑,笑得阳春三月那么英俊。
      “瞧我这记性,是呀,我就是苏尧。”
      严礼泽的心跳突然像漏了一拍,到底是兴奋,惊讶或激动都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又听见他说:“不过我知道你叫严礼泽哦!”
      严礼泽低下头,不断踩着自己在阳光下的又短又胖的影子。一路上跟苏尧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这让从来藏羞于心的严礼泽有点难受。
      大多数的树根和花根都不美,而大多数的花却光彩夺目明艳照人。严礼泽想起了高中时的那篇课文,自己就像那株蜷缩地下的轻而易拔的脆弱花根,而苏尧,大概永远就是让人艳羡的花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时光倒流回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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