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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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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濮阳天逝独坐在帝苑中,靠着一棵梨树假寐。胸口一下一下均匀的起伏。
此时帝苑正值拂晓,几缕金光穿过叶间的罅隙,斑斑驳驳。梨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身上,却未曾有一片覆上他清秀的面庞。濮阳天逝提起鼻嗅了嗅,调皮似的睁开了眼:“你来了?”
协天幽翼从他身旁站起,冰冷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快起来。”濮阳天逝“哦”了一声,一个弹身从花海里跃起,抖落了一身的花瓣:“真难得呢。六界闻名的协天二公子,四神之青龙也会赏脸来这。你稍等,我去拿酒。”
他方转身,协天幽翼就从他身后扣住了他的肩:“不必了,协天幽翼今日前来不是为了讨杯酒喝。你随我来。”他的手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抓着他的腕骨,轻轻一拉。濮阳天逝一惊,在他身后唤道:“慢着。帝苑的天神不允许私自离开。”协天幽翼轻轻一顿,道: “我知道。我已派了青龙殿前十席在此布阵。你只须随我前来便是。”濮阳天逝脱开他的手,昂头朝着天空静静说了什么,然后双手置于胸前轻轻一击。刹那间花雨漫天,梨花席卷在天空,交织成一片粉白。刹那间结界已成。
协天幽翼冷哼了一声,就权当是勾了一下嘴角。濮阳天逝收手,瞬间闪至他的身前,拧着他的脸:“你就笑一下么,笑一下又不会死。”协天幽翼的眉宇见浮起一抹无奈:“快放手。我们快走了。”濮阳天逝倒是知趣的收了手,弯起眼线看着他,许久连唇都忍不住一抿笑了出来: “好。”
协天幽翼一直以为是不是传言有误,身旁那个白色衣衫银色头发还有一双冰蓝色眼睛的哪里像是个男人,但是当他和他一起在天界上空飞驰而过的时候,他才如此深刻的觉得——濮阳天逝,若不是被禁锢在了茫茫花海的帝苑,那么将是怎样的叱诧风云,怎样的耀 眼。他的轻功很好,却不是那种奔跑式。他的脚步很慢,一步跨出却又如此悠长,他的发会有几缕随着耳畔掠过的风摇摆,但是大多数却又如此安分的守在耳畔和服贴的白衣之上。他的漂亮他早有耳闻,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下,又隐隐含着多多少少的忧伤、坚强、决绝。
濮阳天逝转过脸,看着协天幽翼一直盯着他的眸子,道:“怎么了?”协天幽翼不自在的收回眼神,足下一点绕过了高高的界塔,道:“没什么,你小心前……”
“咣铛……”濮阳天逝十分华丽的落在了界塔的朱瓦上,惹起了不少响声,他用袖子遮了一下自认为很狼狈的脸,那袖子却不偏不倚被一只手打开:“快起来吧。”濮阳天逝对着他伸过来的手愣了很久,拍拍自己的衣摆起身:“我虽然一不小心,咳,真的是一不小心撞到了界塔。但是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的。”说罢不等协天幽翼作出反映就拂身而去。协天幽翼稍微愣了一下,足下疾驰几步追上身前那个白色的身影。
“你来追我?……啊!”只是轻轻的一个回头,结果不必多说。
那一刻他轻轻扬了一下袖子,然后伸出手,把那个冒冒失失的银发人从檐上拉起来:“你多长时间没有出帝苑了?竟然连界塔的位置都记不住。” 濮阳天逝抬起头,倔强的看着那个冷冰冰的人:“谁说我记不住?”他伸手一指他左手的方向:“看,那边是玄武部。那个最大的建筑是玄武殿,那个最高的是末禁之 塔,那个最宽阔的场地未来将是天界的聚灵法阵。”他笑了起来,就像一个孩子在炫耀着他家里的东西一样,他一伸手指向右边:“那边是白虎部,最大的是白虎殿。白虎部的路就像迷宫一样蜿蜒曲折,但是你看,把那些最粗的笔划组在一起,不就是神界的守护符?还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协天幽翼又是一声冷哼,当然也全都当作是笑了:“你说的,是五年前的景象。” 不同的是他今天轻哼的怪异,啊,就权当是狂笑了。“这边是我的青龙部,最大的是青龙殿。最高的是兵刃之塔,都是各种各样的兵器,你若是想要我一会带你去挑一把。玄武部的末禁之塔在三年前就塌了,至今还未建成。那一大片空地是我青龙部练习白刃的场地,不盖建筑,盖了建筑我就只好请他们到你的帝苑里练剑了。”
濮阳天逝十分尴尬的清清嗓子,倒是协天幽翼继续口无遮拦地往下说:“这边是白虎部没有错,但是,那些组合起来的哪里是个符号,是个召唤法阵而已。”濮阳天逝再一次尴尬的清清嗓子,道:“如你所见,我五年没出帝苑,自然不知道轩辕玩的是什么。”协天幽翼连忙道:“不许直呼君上大名。”濮阳天逝难以置信的看着协天幽翼,什么都没说,直接拂身出去。他离去的时候口中喃喃说了什么,声音虽然细小,却被协天幽翼一字不漏的听入。
又是轩辕的奴仆。
其实协天幽翼领濮阳天逝去看的东西很简单,就在青龙殿的后院里,立着一块巨大的石。濮阳天逝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块巨石,将手贴在了巨石之上。阖上了双眸。
协天幽翼只是在他身旁静静的站着,什么话也不说,看着那块巨石暗暗发出的荧光。
许久,濮阳天逝才舒出了一口气,抬目道:“真的是很了不起呢。”协天幽翼立直身,道:“嗯?”濮阳天逝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愣了少顷,道:“这是怨灵之石刻,不过是被封印了而已。里面可以放出很多很多个怨灵,用来铸剑是最好了呢。呐我说,协天幽翼。” 他弯起了眼眉,一字一句慢慢道,“我帮你解开封印,然后你帮我铸一把剑怎么样?要你亲手铸的。”
协天幽翼看看那高大的石块,想象着可以铸出多少把金光火石,挑眉:“好说。”
他说完之后发现濮阳天逝的笑容越来越浓,浓到可怕。他来不及问出原由,濮阳天逝的解封术已经完成,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一块有两个自己高的石块变成一条细细的,五指并拢一般宽,手掌一般厚。手臂一般长的小石头。“你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是不是?”濮阳天逝 把那块石头恭恭敬敬放在协天幽翼的手里,拍了拍手掌:“当然,我是濮阳家的骄傲,解开封印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请六界闻名的协天幽翼殿下不要忘记了我的剑。”
协天幽翼看着眼前这个长的很细致很漂亮的男子,忽然有一种想赏他一拳的冲动:“当然。不会忘记的。”他是贵族,他是贵族。而且他是濮阳天逝,是曾经的神之右手,北斗星君。不知有多少能力。在而言贵族之间不能发生打斗,这是轩辕下的命令。
濮阳天逝转过身,看着那一片湛蓝的天空,道:“原来协天幽翼也会被人吃的死死的。”他又一次看着协天幽翼深黑色的双眸,顿了好久,似是要将他看穿。协天幽翼也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的好久,或许经过了无数次的眨眼,却仍然忍不住要把对方留在眼底。
一片浮云遮住了日光,却又急急掠过。
其实濮阳天逝若是认真起来,冷邦邦的程度绝对不会亚于六界闻名的四神之青龙协天幽翼殿下。那双蓝色的眼睛可以把人看的千疮百孔不留一丝一毫。但是他还是更喜欢笑,笑起来也很漂亮,眉眼弯弯的,唇线抿成一条缝。
其实说起来是贵族的话,他比协天幽翼更有贵族的气质,哪怕他长年被禁锢在小小的帝苑中不见天日。走路的姿势很漂亮,手的摆动幅度也很小,头总是高高的昂者,更像个王者。绝不打断别人说话,喝茶喝酒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浅酌。
直到有一天幽翼忽然发现,其实天逝懂得兵法也很多,也同幽翼一样冷静缜密。但是他厌战,他听着协天幽翼讲述着是怎么为轩辕打天下怎么立下屡屡奇功,他挥了挥手,表示不感兴趣,又是喃喃的道:“死了我都不要做轩辕的走狗。”
当然这一次,还是一字不漏的被协天幽翼听到。
——很久很久以后再回忆起那块灵石,还是忍不住莞尔。
那把剑后来被我亲自铸好,又被我亲自斩断。
那一刻我们站在同一岸,那一刻我们在拿对方打趣。
那一刻我们兵刃相向,那一刻我们感受得到对方的鲜血溅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现在,你看,天逝。
你在彼岸,我在此岸。
如果那一刻手可以握的再紧一些,不会让你从我的手心里逃脱。
那么我相信,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包括这条河。
如果你肯原谅我,那你就睁开眼睛,我们重新开始。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