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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套黑长风衣的青年随意地坐在自家二楼的客厅上,左腿叠右腿,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雪茄,薄薄的唇悠然地吐出大片大片的烟雾。修身的西裤显示出他腿的完美线条,脚上的名贵皮鞋在灯光照耀下露出迷人的光泽。青年正专注地让视线穿过过二楼的镂花栏杆去留意一楼的动静,从他的位置俯视能看到进入客厅的大门。本该是端正的五官因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寒意而变得锋利,仿佛刀刻一样的尖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的左右两旁各站立了身材雄伟的保镖,那阵势丝毫不像待在自己家里。
      古式的落地钟菱形的短指针刚好指向“3”的数字,空荡的大屋里响起了诡异的三声厚重的钟鸣,仿佛回应着这个响声似的,细碎的脚步声以不快不慢的速度靠近一楼的大门。
      青年满意地笑笑,挥手撤退如雕像一样站立的保镖,闭上眼边聆听那脚步声边等待发出声音的人来到自己的面前。算好的时间一到,他睁开眼,如自己意料一样看到刚停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与自己分别时不同的是,少年单薄的衬衫外套了一件与他身材不符合的男装大衣。
      “欢迎回来,砂函。离家出走可愉快?”陈飏,陈恭的哥哥眯着双眼审视着砂函的表情。砂函不搭理他,只是笔直地伸出双手:
      “把那东西还我。”
      “我可有拿你什么东西了?”
      “别给我装傻!”
      砂函的拳头重重击落在陈飏面前的红木桌上,力道之大仿佛手的主人不会有丝毫的痛楚。
      “谁叫你不乖,老想着逃跑呢?”
      “我还不至于蠢到以为以你的能耐会那么轻易就让我逃走。”
      “哦?”陈飏颇有兴致地挑挑眉。
      在汽车开出市中心十公里后,砂函便借口上厕所走出车外。他在马路边等到了夜行客车,顺利返回位于市郊的这所豪宅。他从不认为陈飏好对付,以他和父亲弟弟的力量去反抗,不过是以卵击石。但是看着父亲后悔莫及的苍老脸容,他不禁心软。就算只有弟弟和父亲也好,应该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而不是被自己困在这个地方原地踏步。留下一封信给毓伊,希望他能代替自己继续照顾年迈的父亲。那个比实际年龄衰老很多的男人,再怎样不济,也独自一人把他与弟弟拉扯大。陈飏早已识穿他们的计划,不但不恐慌,反而放任他去见王颢聪。那个人就是自负得让人厌恶,可砂函也明白自己重要的东西确实被他握在手里所以自己无法离开。
      “我人都在这里了,你还顾忌什么?还是你害怕我拿到东西后你根本无力把我留住?”
      他傲慢地挑衅着,脸上的色彩与以往留在陈飏身边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陈飏冷哼一声,从衣袋掏出什么毫不疼惜地扔到桌上,抱臂的态度依旧不可一世。
      砂函眼疾手快,仿佛怕陈飏反悔一样迅速把那块黑色的石头收入手心。他不禁在心底低低嘲笑自己,竟然就为了这样一块破石头被束缚在这个魔鬼身边。
      “你倒是很宝贝这块石头嘛,就那么爱那个男人?”陈飏整张脸像置于雪库一样冰冷而充满恶意。
      “与你有什么关系?真好笑。”
      “你就不怕我把他弄死?为什么你可以爱他就不可以爱恭!”陈飏最后的笑意消失在嘴角边,取而代之的是血腥的残暴。
      砂函毫不遮掩地露出嘲讽又略微有点骄傲的笑,这个表情让他瞬间变得美艳而妖媚:“你能做到就试试看,我看上的人才不会那么弱!”
      陈飏站起来,一把捏住砂函尖尖的下巴,说话时并无怒容,但砂函还是感觉到冷气从牙缝不断喷到他的脸上。
      “咱们就走着瞧,不过在收拾他之前,我还是得先好好教育一下你。虽然我很想慢慢把你身心折磨到崩溃,但现在还是觉得早点把你送到恭的身边好了。”
      砂函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恐吓他,他不由得用力握紧了那块冰冷僵硬的石头。陈飏另一只手攀上砂函的脸,第一下轻轻地刮了一下,第二下却愣是拉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砂函暗暗下了决心,既然已经没有活路可以走,他怎么也不要任由这个男人摆布。他用尽全力提高膝盖往上一顶,正好击中没有防备的陈飏的要害。看着砂函趁他弯身舒缓痛楚的空隙往一楼逃去,陈飏不慌反笑,那是疯子一样的狂笑。
      “你还能去哪里?精心为你设置的游戏马上就要开始,砂函,恭那么爱你,我当然舍不得让别人杀死你,就让我亲自把你送到恭的身边。”话音未落,陈飏已经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追出。
      守在大门旁边的保镖看到砂函离弦的箭一样从他们身边跑过,出于直觉他们马上准备抬腿去追,却被紧随砂函身后的人一声喝止:“不准跟来,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陈飏的眸里闪过金光,如虎目一样让人无法抗拒的眼神。
      砂函感觉到身后逐渐迫近的脚步声,甚至觉得那个人口里的热气已经喷到自己头顶上,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越来越重,更别说加快速度。他以为陈飏平时出入都有专车代步,平时繁忙得连睡觉时间也不够,身体再是矫健强壮运动起来也会吃力。砂函并不知道,陈飏在念书时曾轻松拿下长跑和马拉松的冠军,他和文弱的弟弟完全相反,是天生的跑步健将。砂函早已在心里做过千百种关于结局的预想,不管是哪一种都与幸福背道而驰,但他不想就这样认输,所以才拼那么一点的机会。跑,用尽全身力气去跑,不要去想等在前方的是什么,不要想就算真的跑出陈飏的势力范围又可以怎样。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个顽强的心脏,仿佛要冲破胸膛皮肤洒着红色液体跃到寒冷的空气中,一下下,都在声嘶力竭地说着:“想见他,想和他再说一次,我爱你。”手中紧握着的石块的温度与体温一起上升,那并未被磨平的边缘刮得柔嫩的掌心生痛,却促进砂函加大力度地捏着他。
      奔跑的时间,不过几秒,却在意识里被拉长到如几世纪一般漫长。他不由得想起与王颢聪的第一次见面,他以为那是恭,那个没有让温柔半途而废的男人,从地府返回要把他带走。后来一次次,都让王颢聪撞见他最难看倒霉的样子。可就算他再不堪,做的事情如何遭人唾骂,王颢聪也并未真看轻过他,那个男人只是淡淡地替他挡下那些噩梦,不假作温柔,不故作善良。他帮他,不是因为他是谁,不是因为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等砂函注意到时,自己的心底已经住入了这么一个人,不问批准,怎样赶也赶不走。
      不是为了王颢聪,是为了自己,起码在有限的时间内,砂函想尝试一次去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哪怕那个人不爱自己。这是报应吧,有时候他无法阻止自己这样猜想。与恭住一起时利用他对自己的爱百般任性胡闹,与王颢聪在一起,就该轮到他来做付出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穿过修整别致的花园,眼看下一步就能冲到街上,砂函却被一记重踢踹倒在地。疼痛来不及扩散,几下重踢不等他缓过来就直击他的胸口,砂函觉得自己全身马上就要被拆散。陈飏也不打算歇几秒让呼吸平顺一点,他卖力地踹,快感自脚尖与血液一起涌到心脏,让他眼角有些湿润。他满足地看着血丝自砂函的嘴角缓缓流下,制造出诡异的美。他一把骑在砂函身上,用力地掐砂函的脖子。砂函因胸膛被踢而咳嗽,脖子被掐让他因呼吸不畅顺而脸色发紫。他勉强睁开眼瞪着骑在自己身上的陈飏,那眼神不属于弱者,带有深深的怜悯与嘲弄。陈飏被那样的眼神看得一震,就是这几秒的犹豫,砂函挣脱了他的束缚,一下把他推倒在地。
      赶在陈飏站起来之前,砂函截下正好经过的出租车,不等司机反应就把他揪出驾驶座,踩下油门没命地继续狂奔。陈飏见势马上从靠在花园旁边的停车场里取出自己的黑色爱车,咬紧不放地追。“谁要你可怜了!那眼神任何人都可以有,就你不可以!”陈飏怒火中烧地咬唇,血丝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他的下唇上。
      无声无息地空中落下冬日罕见的大雨,砂函被追赶着不知不觉往以崎岖出名的山路上开去,大雨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隐约中觉得那雨并不是纯粹的,混合着轻飘飘的白色的晶体,降落在挡风玻璃上,来不及融化便被雨刮扫去。砂函知道这不是自己看雨雪看出神的悠闲时刻,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那辆自己被迫乘坐过的黑色轿车在离自己不远的后方紧追不舍。砂函很少驾车,甚至没考车牌,当初是陈恭像玩游戏一样教他的。这样的他怎可能是陈飏的对手,不消多少时间,陈飏便把车驶到砂函隔壁,紧靠着山壁,硬是把砂函挤到隔壁反方向的车道上,似乎只要再往外靠半分砂函的车就要坠落山崖。他顾不得外面下着寒冷刺骨的雨雪,按下车窗红着眼对砂函直嚷叫,脸和头发马上就被打湿,嘴里塞满了雨雪难以形容的味道。
      “你给我停下来!听到没!停下来!”陈飏甚至快速转动着方向盘用车身撞击砂函的车。砂函并不看他,专注于眼前蜿蜒的山路,对他的警告听若不闻。天性聪颖的砂函甚至也能学着陈飏的做法试图把陈飏的车往山壁方向撞去,好让他找到空隙把陈飏重新挤到后面。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思考,满脑满心都是一腔与环境不相符的温热,他不禁腾空一只手扶着自己握方向盘的手,无意识地想寻找那个自己熟悉的温暖。
      忽地,砂函讶然地发现陈飏像察觉什么似的减慢了车速,给砂函挪出了返回原车道的空位。砂函以为有诈,只是疑惑地看着后视镜。一道在黑暗中分外刺眼的光线直直地冲到他面前,笼罩着他的车,砂函几乎以为那是电影里人死亡之后天使前来迎接的盛景。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那是一辆车速极快的大货车,离砂函不过几米之遥,眼看快要撞上。直觉告诉砂函要把车子往原车道上靠,手却不听使唤地往反方向转动方向盘,他知道自己将要坠落,以一种他未想象过的方式死去。
      刺耳的刹车声从自己跌落的上空穿越层层空气而来,砂函不知道那是大货车还是陈飏的爱车发出的,也不在乎。他想,或者这是自己心底所渴望的。他太累了,就算活着回去,等待他的也只有陈飏无止尽的折磨。就算王颢聪醒後慌忙来寻他又能怎样?姑且不论王颢聪这个干白道正经生意的怎么斗得过陈飏,就算行,他也不想回他身边。他以为自己可以不介意的,开局之前他就知道谁先介怀替代品这个位置,谁就得出局。结果他变得越来越贪心,甚至希望自己真能如茶姌所说那样击败那个人独占王颢聪的心脏。既然自己心脏每一下跳动,流窜全身的血液每前进一点距离都在叫嚣着爱他,那么,砂函就无法制止自己不要求那个人回报同等程度的爱。
      就这样结束好了,放过陈飏,放过他,也放过王颢聪。
      意识消失之前,他看到的,也只是那个人没有任何掩饰的纯粹的睡颜。
      如果真有来世,砂函期望自己可以不用这么苦,苦得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感到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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