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还我自由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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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居
冷老板脸色铁青，在屋子里气的走来走去。
“胡闹！简直是胡闹！”
吴妈早前过来狠狠的告了一状，这会儿怕大夫人起疑心，急急忙走了。
可偏偏王家的商货被劫，周言侨昨天早上被紧急招到省城估算损失，这会儿冷老板连个商量事儿的人都没有。
换娘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哭也不反驳，这更让冷老板担心。
真是和师妹一模一样！看似柔柔弱弱，脾气上来偏执的很。
冷老板看了看桌子上王老爷的牌位摇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你们两个好好在家里呆着，我出去一下。”冷老板转身出去了。
杜嫣然前一刻还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见冷老板走了，扑通一声跳下椅子。
“姐姐好好在家里呆着，我也出去一下。”
换娘一愣，“你去哪里？师傅让咱们在家呆着啊。”
杜嫣然一撇嘴，“莫非他家里留了一双眼睛不成，姐姐别担心，我比他早回来就成。”说完就走了。
换娘今天见识了杜嫣然的本事，小小年纪皮鞭挥的虎虎生风，莫说担心她被欺负，她不去欺负人就不错了。
站起身，换娘将王老爷的牌位放好，又点了一柱清香，口中念念有词。
“老爷，你我本无缘分，只因你和我养父一时贪念，害我今生差点与周郎无缘，三日后我将牌位送还与王家，你我今生再无牵挂，请你九泉之下成全我吧。”
换娘说完跪地磕了几个头。
再说冷老板这厢急匆匆赶往红曲书院，刚好邓夫子下课。
“进一步说话。”冷老板言简意赅。
两人来到密室，冷老板按照往常给桌子上的牌位一一上香。
“怎么了，你脸色不对。”邓夫子问。
冷老板一脸疲惫道，“换娘到王家去了，要还牌位走长街。”
邓夫子一时没听懂，等冷老板解释一番才明白。
“不用怕，王家长子还在，我想有他定能给换娘一个公道。”
邓夫子说完转身去吩咐小童请王荆南。
冷老板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正是从杜嫣然那收来的。
“你看这个匕首的下面的落款。”
邓夫子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只见匕首靠近开刃的地方雕刻了一个小字，仔细一瞧是个杜字，匕首背后有一个小小的五菱形花纹。
“这不可能吧。”邓夫子将信将疑的说，“这匕首是杜家的？如果真是，你是怎么得来的啊？”
冷老板这段时间简直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刚刚消化了换娘是自己师妹女儿的这个事实，结果又发现这么个匕首。
“周贤弟带来一个女童托我照顾，虽然才十二岁，倒是江湖儿女做派，这个匕首是那女孩子的，你猜怎么着？”
冷老板顿了顿，“那女孩子姓杜。”
邓夫子一副自欺欺人的口气道：“哪里会那么巧，天下这么大，怎么会偏偏都凑到一块了呢？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当年杜都统带着孩子与咱们走相反方向，并且发誓永不相见，怎么会在陵州地界遇到杜家之后呢！”
冷老板也是不信，可连他师妹都能有孩子，谁能保证不节外生枝呢？
邓夫子见冷老板这几日面容有些憔悴，当下安慰道：“你放心，王家长子仁义，我信任他。”
正当邓夫子让冷老板一百个放心的时候，那边打发去请王荆南的小童被告知，王大人听闻有人打劫王家货船，亲自去省城找陵州知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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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入秋比往年早，一不留神冷香居后宅便落了一层枯叶。
夜里换娘坐在灯下做针线。
杜嫣然大大咧咧的歪在椅子上，丝毫没个女孩样。
换娘一皱眉，走过去狠狠的拍了拍杜嫣然的腿。
“并拢了再坐！下次要我看见你这个坐相，定用戒尺打你的头。”
杜嫣然吐了吐舌头，将腿并拢，“看在你给我做鞋的份子上就听你的吧。”
换娘用针撩了撩头发，鞋底太硬，她又着急，结果扎了一手血泡。
“送牌位过后，我都不知怎么样呢，赶紧给你赶出一双鞋来，省的天儿凉了你没冬鞋穿。”
早些时候吴妈妈告诉她周言侨在省城，换娘这才明白他这两天没来送糖饼。
也罢！也罢！
省的让他知道责备我，横竖我自己扛着了。
杜嫣然见换娘吃力的给自己纳鞋底，手上都扎出了血泡，心里一暖，眼圈不自觉红。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风火大寨里她是二当家，是孩子王，人人都当她是天生的头头，须不知，每年出去看大戏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人给买糖，她只能自己买。
杜嫣然到底是个孩子，越想越伤心，起身飞奔过去紧紧搂住换娘。
“姐姐！”
“咳咳咳”换娘猛咳，简直快被勒死了。
都是女孩儿家，怎么杜嫣然力气这么大！
“放了，放了！快断气啦！”换娘狠狠的拍了拍杜嫣然的头。
“姐姐，你将来给我买糖人不？”杜嫣然放开换娘，哭得像个泪人儿。
换娘一听，乐了，“这有何难，如是我这次能逃过这一劫，以后让你周大哥给咱们俩买。”
杜嫣然抹了一把眼泪，心里暗下决心，就算为了糖人也得让她全须全尾的把那鬼牌位送走。
三天后的早上，换娘早早起床，没想到刘妈上来叫她，说是冷老板请她过去。
看来是师傅不放心，要训话了。
换娘简单收拾一下，便去请安。
“来，换娘，你坐过来，为师亲自为你梳头。”冷老板这会儿倒是一反常态，好似没事人一样。
换娘知道师傅疼她，方方面面都为她着想。
如果这个人是我亲爹该有多好啊。
“对不起，徒弟没有让师傅省心。”换娘含着眼泪低头下拜。
冷老板一把拉过换娘，让她做好，手中梳子轻巧的穿过换娘的头发。
“你看好了，今天为师教你梳一个怀春髻，几十年前这可是京城贵家小姐们最流行的样式。”
换娘轻轻抽泣着，师傅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对不起他。
今日走一遭长街，将来无论结局如何都是会将冷香居推到风口浪尖上，换娘不忍心自己的师傅也被人闲话。
“师傅——我”
“好啦！别说了。”冷老板拍了拍换娘的肩膀。
“我倒是理解你的心情，周言侨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侣，只是下次别这么冲动，有事先跟师傅商量，你放心，师傅不会让你伤到分毫的。”
怀春髻顾名思义，是姑娘头，冷老板给换娘梳这个髻显然是别有用心。
换娘脱离王家后便以姑娘身份示人，怀春，怀春，是个好兆头。
冷老板多年不给人拾掇头面，可手艺却未生疏，梳头，修脸鬓，画眉，扑粉，换娘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呆住了。
“师傅，这——这非免太过张扬了吧。”
冷老板从自己的红木匣子底下拿出两样压箱底的钗子给换娘戴上，满意的打量她。
“这钗子是你女师叔的，我还没来得及给她，今日正好给你戴。”
这时，伙计进来通报，说是王家的小厮带话过来，让换娘随时可以走了。
换娘不敢哭，怕泪水花了妆面，最后给师傅磕了个头，转身走了。
青崖山自从疯寡妇送牌位，至今已经好几年没这么热闹过了，更何况是大名鼎鼎将王员外送了西天的小姨娘，可多人更是听过没见过，今日更要饱眼福。
冷香居在红曲书院北面，徒步过去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换娘不想用跑得，她要堂堂正正的恢复姑娘身份。
冷香居门外早就挤满了，那些准备泼脏水扔鸡蛋都是女人。
换娘一皱眉，心想冷哼一声，女人就喜欢为难女人。
“小贱人！你出来，出来就泼你！”一个丑妇人大叫着，旁边的女人们也跟着起哄。
“小姨娘，冷香居这里人还不算多，等你到咱们王家大门口，那才算正题呢，你心里最好有个准备。”王家的小厮幸灾乐祸道。
看来王家派人监工呢！
换娘看了一眼小厮，伸手把白色的孝服披在头上。
师傅给梳了这么好的头，脏了可惜了。
换娘捧着王老爷的牌位，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一只脚。
今天，她故意穿了那双脚底有棉花的鞋，她坚信娘的遗物一定能给她带来好运。
“娘，你在天之灵保佑女儿。”
换娘迈出另一只脚。
谁想她还没站定，就听见“嗷”的一嗓子。
巷子口那个疯寡妇大概见到这个阵仗受了刺激，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这会儿手里不知哪里找来一只大火把，朝着人群横冲直撞。
“唉哟！”
“啊！我的头发！”
人群里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准备扔鸡蛋的一不留神鸡蛋脱了手，那些准备泼脏水的更倒霉，被人群挤的脏水倒是淋了自己一身。
换娘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结果也被眼前这个变故吓了一跳。
“还不快走！”冷老板喊了一声。
换娘一激灵，赶紧抱着牌位疾步而去。
那疯女人拿着火把，一会跑一会儿跳，一会儿冲进人群，说来也怪，几次将要伤到换娘，结果差那么一头发丝的距离就没烧到。
她没疯！换娘心道。
周言侨每次都买好几个糖饼，换娘吃不完，又不敢给刘妈妈看见，只好出门把糖饼送给这疯寡妇。
原来她都知道！
换娘将下巴抬的高高的，忍住不让眼泪落下，脸上的妆是她的尊严。
几个婆娘最终忍不住了，合起伙来将寡妇的火把抢了下来，寡妇嚎叫着，张口就咬，抬腿就踢，换娘也不敢回头看，听声音就知道身后早已经乱成一团。
稳住！稳住！你行的！
换娘给自己打气。
正当走到街口的时候，一个鸡蛋飞过来正中头顶。
哎唷，还挺疼！
还好换娘留了个心眼，把孝袍子批在外面，虽然中了鸡蛋却没脏了头发。
这些人显然站在这里等很久了，听见冷香居那边有动静，只能远远望着不敢挪地方，生怕离开后位置就被别人占了。
换娘头上挨了几个鸡蛋，见前面有人正准备泼水的架势。
随着街道越来越宽，两边的人也越来越多。小厮说的没错，冷香居不过是破题，大戏在后头呢。
正当换娘踌躇之际，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
“驾！”
换娘闻声猛然回头，竟然是杜嫣然。
“姐姐，等着瞧好了！妹妹给你开道去！”
有人在杜江南的船上见过杜嫣然，立马大喊起来：“山贼的妹妹来了！”
杜嫣然年纪虽小，可从小跟着哥哥长大嫉恶如仇，是个心狠手黑的角色，她将手里的鞭子抡圆了，骑着马往人群两边冲，一时间哀嚎四起。
换娘看得心惊肉跳。
与此同时，从换娘身后方向跑来一群少年，大概有二十多个，这些人最大不过十六岁，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滕棍狠狠的敲打地面，一边跑一边呐喊着，一瞬间喊声震天，尘土飞扬。
自那天吴妈走后，杜嫣然就盘算如何让换娘脱身，她趁冷老板出门那天，自己回了一趟渡船，偷偷交代青瓜蛋子让风火大寨里的孩子今天一早赶来助阵。
少年们跑起来生风，将换娘袍子带的飞了起来。
现在她倒是可怜那些看热闹的人了，如果侥幸没被杜嫣然抽鞭子，那也跑不了被少年手里的棍子打脚面。
总之，长街之上惨烈至极。
换娘四下看了看，地上有鸡蛋，青菜，有水桶，有有不知谁丢的鞋。
“若是看见街上有鸡就抓两个，回头咱们打牙祭！”杜嫣然吩咐道。
小子们一听有吃的，登时喊声震天。
换娘一皱眉，心下决定等这事过了好好跟杜嫣然聊聊。
“姐姐，你快走吧，前面都没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还我自由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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