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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沈卫宏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上到处都有点疼,还有他不喜欢的药膏味道。屋子里没人,他呆坐了一会儿,确定贾儒是真的没有守在他身边暂时也不会进来看他。想起睡着前的事情,有点难过。但最后脑子里却只记得那句,“我也疼。”
      贾儒推门进来的时候,沈卫宏刚好洗完澡出来。香喷喷的沈天王蹭过来抱住他亲了两口,居然好像不记得之前所有的破事儿了。然而贾儒这关并没有那么好过,他推开沈卫宏,收拾了下桌上的稿子,扔给他一套衣服:“换上,快一点。”
      “哦。”沈天王不太想继续和贾儒吵架,也怕贾儒又生气了。这人生气了会揍人,多可怕。揍完了别人还要揍自己,害他都没办法生气了。
      直到上了车,沈天王还没闹明白怎么就突然走人了。沈定安说至少要住一个月的,不过他也不喜欢住在那里就是了。
      司机直接将两人送回了贾儒的小窝,关上门的刹那,贾儒重重吐了口气。差不多一个月没回来,家里堆了一层灰。他扔下东西就先火速将沙发整理好了,将沈天王按在沙发上坐好,随即扔给了他一部手机。
      不等沈卫宏发问,贾儒直接开始打扫卫生。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沈卫宏有些不情愿地打开浏览起来,随即,惊讶的神色爬上了他的面庞,到最后,归于沉默。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原来舞台上的事故并不仅仅是疯狂粉丝的疯狂之举,而是谢东起蓄谋已久的诱导;原来那么多人在他受伤害还要骂他,就因为他的歌迷有偏激的行为;原来迫于舆论压力太大,他已经在和HR集团协议解约?
      沈卫宏茫然不解,他怎么不知道要解约了?
      “你不能唱歌了,当然要解约了。虽然是你们沈家的产业,但底下员工也要吃饭的,不可能就这么赔本下去对不对?”贾儒擦了擦手,坐过来道,“就是你下午那么一闹,你们家里人都知道原因了。你看,解约消息就是在你睡着后发的。”
      沈卫宏点点头:“没错,都没错。”
      “好了,先吃点东西,明天你要出庭,谢东起的案子要一审了。”贾儒道,沈卫宏直觉就要摇头,最后在贾儒的微笑里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下午已经睡了一觉,贾儒以为沈卫宏今晚不那么容易睡着的。没想到刚躺床上没多久,身边的人就沉沉睡去,一副全然无忧的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绷了近一个月,难得地彻底放松下来,贾儒居然罕见地做梦了。

      贾儒深深地叹了口气,睁开眼。他想着,这算什么呢?明明知道是在做梦,这样的梦还有意思吗?做梦就做梦吧,什么时间不好,为什么偏偏选在了他活得最为艰难的十五岁的夏天?
      低咒了周公几句,贾儒无可奈何地爬了起来。他这样睁着眼已经很长时间了,长到足够他接受这样一个他并不喜欢的事实。
      重新睁开眼的贾儒眼底还带着几分错愕。他环顾四周,土墙破瓦,木桌椅上污渍斑斑,没错了,这里是他十五岁之前一直住的土房老屋。他的身前是一个脸盆大的石缸,里面满是灰烬,石缸周围散布着一地的黄纸,方方正正,一叠一叠的。低头一看,身上是一件孝衣,腰部扎着一条麻布。
      孝衣,麻布……
      贾儒偏头,果然在腿边看到了一顶绣上了一小块麻布的白色布帽,简简单单的一块白布装订而成。有那么一瞬间,贾儒有点恍惚,直觉就想逃避。眼前的景象,分明是奶奶去世时的画面。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支柱,彻底变成孤儿的最初一段时光是如何度过的,他从来不愿回想。
      曾经连回想都不愿意的记忆,此刻竟然重现,贾儒一瞬间只觉得累。身累,心更累。那些苦苦挣扎的岁月里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重现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共同点是,它们都显得很遥远。

      贾儒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份不可触及的回忆,强者面对,弱者逃避。曾经他是弱者,所以他逃避。现在他发誓成为强者,保护那个人,那就必须面对!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贾儒恭恭敬敬地跪在石缸前给奶奶烧了起纸钱来。直到手边切好的大票纸全部燃尽,贾儒起身走到简陋大堂内的牌位前磕下三个响头。直起身,他就这么看着奶奶的遗像,熟悉得令他眼角发酸。
      他对着牌位和遗像跪了很久很久,久到足够他将一辈子的事情说完,足够他在诉说衷再一次确定自己的心意和决心,足够他向自己的奶奶描绘一个个美丽的憧憬。这答应奶奶,他要活得明明白白,绝对不要像那个便宜老爹一样,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卸下了多年的沉重的心理包袱,贾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年轻了很多岁,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曾经的自己活得有多累。不是说以前过得不累,而是因为一直不敢停下,所以来不及体味。
      也因此,梦回这里的那一刻,贾儒才会那么惶恐。他怕自己的这辈子太长,他怕重新出发的时候难免重新体味曾经的苦,他怕尝到了苦味就来不及再一次拼命奔跑,他怕仍然是一个人的自己再也没有了奋斗目标。
      好在现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所以,贾儒感谢那个人,让他重新有动力。喜欢也好,治病也罢,总归是要纠缠不清的,那就不是一个人了。
      本质上,贾儒和沈卫宏都是一样的人。沈定安曾经说过,沈卫宏之所以在意贾儒,是因为贾儒是这么多年来陪伴他最久的人,无论目的和初衷是什么,陪伴的时间是真实的。对于贾儒来说,何尝不是这样。
      虽然是梦,也是要走出去的,困在这里并非他所愿。
      贾儒简简单单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真的不多,勉强能撑到他走出这座大山就好。奶奶的遗物他只能带走一条不怎么值钱的银项链,其他的,族里的人不会让他碰的,连这条项链也是因为奶奶几乎不戴,他才有机会拿走留作纪念。
      最后在家里为自己煮了顿饭,冷冷清清的,贾儒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就着白开水。奶奶去世的时候年纪不算很大,魔怔一样突然倒下的,族里的人说不吉利,不允许小孩子过来。而因为有他这么个从小就不吉利的存在,连大人们都不愿意过来了。
      明明奶奶生前人缘那么好,走后却是这般光景,是他不孝。贾儒想起了自己最初离开这里的原因,除了奶奶的呵斥,更直接的原因是他想让奶奶有个风光的葬礼,他的存在显然是唯一最大的阻碍。
      村里的人这般作为并非出于多大的恶意,而是观念上的无法克服。曾经的贾儒怨过他们,现在的贾儒能理解,但还是不能接受,却也不会再往心里去。
      视线瞥到灶台旁的小地窖,贾儒顿了顿,突然想起奶奶临死前的一个激烈举动。当时房里就他一个,而他又慌又难过,根本不能好好理解奶奶想要表达的意思。不久后,他就离开了。现在想来,奶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吧。
      当时,他的奶奶一直着急地手指西方,嘴里含含糊糊地念着“转头转头”。贾儒以为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奶奶看到了去世多年的爷爷,而当他配合得转头后,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那个时候,贾儒就开始哭了。农村里的传言,当卧病不起的亲人看到去世多年的亲人来接自己时,就代表着大限已至。
      仔细想想,当时奶奶想说的其实是“砖头”也不一定。家里唯一有砖头的地方是地窖入口,上面铺着厚厚的草堆,扒开一米多才能往下走。贾儒耐心地移开草堆,取出隔板,临时做了个简单的火把就攀下了地窖。幸运的是,贾儒很快找到了奶奶藏着的宝贝,一个铁盒。大概是没想过会有人进来偷走,所以放得很随意。
      打开一看,最多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毛票,原来他们家还有这么多钱。虽然总共加起来也不可能超过一千,但对于肉都很难吃上一次的他们家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贾儒确实有被吓到。
      压在最底下的是一张全家福。
      贾儒沉默了很久,将照片扔在了地上,踩下去的脚最终还是抬了起来。好歹还有奶奶在上面呢,他也老大不小了,何必!嗤笑一声,贾儒不再浪费时间,速度收拾好了爬上去,笔直地走出了家门。
      从此以后一个人,无牵无挂好赴约。他走着走着,步子越迈越大。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轻松了,路上偶遇的村人不停地冲着他摇头,有的毫不掩饰地指责他没良心,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而贾儒仍然一路好心情地冲他们点头微笑。奶奶的后事他不担心,村里的几个长辈肯定会去主持。而因为他的不在,之前拒绝进他家门的村人也有了进去的借口:不孝孙就这么忘恩负义地跑了,贾奶奶简直太可怜!
      路过一片竹林时,理所当然地被从里面飞出来的石子砸中。一个不多十个多,小的不疼大的疼。贾儒花了15年的时间也没适应这种特殊待遇,每次被砸都满心愤懑。他什么事都没做错过,凭什么!
      “哈哈哈,大笨蛋又来了。真的是大笨蛋啊,明知道会被砸为什么还要每次都走这里哈哈哈,太笨了!”林子里传来欢快的笑声,大大小小五六个孩子躲在竹子后面冲他做鬼脸。
      “不对不对,不是大笨蛋,是精神病。小普你又说错了!”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在他的面前肆无忌惮地讨论着。贾儒捡起石子,灵活地掂了掂,吓得几个胆小的立刻躲得更严实了,而他却已经走远。
      “哎,也不对吧,是神经病好嘛!神经病,这次你怎么不追过来打我们了?”胆大的孩子跟了过来,谨慎地保持着一定距离,一脸很苦恼的样子。
      “阿海你别过去!我妈说了,精神病会传染的!他的爸爸就是得了只喜欢带把子的男娃的病才死了的,已经传染给了他,这可是一辈子生不出娃娃的病,太可怕了!”
      类似的话贾儒听了十五年,第一次从大哥哥大姐姐们的嘴里听到时他还不能理解。等他稍微理解了一点的时候,早已没有同龄人跟他玩。他甚至不能上学,因为班上的同学都会被吓哭,老师没办法,只能抽时间单独来他家里教他。
      后来贾儒自己也觉得读书没意思,如果不是奶奶一再逼着他读书,他可能早就全力下地干活了。贾儒知道,为了自己能多识几个字,奶奶不知道往老师家里送了多少鸡蛋。所以在自己想吃都吃不到的时候,为了鸡蛋送得值,他也只好尽力多学几个字了。
      等到他长大了,看着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们欢乐地喊他“精神病”或者“神经病”时,有一段时间他突然就愤怒了,小小地爆发了一次。明明即使不适应也能忍下来的,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他却抽疯了一样动手打了那几个小孩。
      为这,村长带着几个大人严厉地教训了他一顿,奶奶也抹了一宿的眼泪。再后来,贾儒看到小孩子是会躲的。结果他躲得越厉害,小孩子就越开心,越喜欢对他穷追猛打。追着打着,打着追着,反而是因为这些小孩子,贾儒的日子不再那么单调得乏味。
      过去的记忆一股脑地涌入了贾儒的脑海里,好的,坏的。
      身后的争吵声还在继续,但慢慢的已经听不到了。踏出村口的一刹那,贾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十五年的地方。自此,不再回头!

      “贾儒,贾儒你怎么了?”耳边的哭声戳得他心窝子疼,贾儒艰涩地挣开双眼,就看到跪在他身侧的男人红着眼眶握着他的手,不停地摇晃着他。
      “爱哭鬼。”贾儒皱眉。
      沈卫宏立刻瞪大双眼:“根本没有哭!”

      贾儒揉了揉脑袋,突然指尖触到了冰冷的液体。见状,沈卫宏赶紧伸手帮他擦了擦,甚至非常大声地道:“没有哭,你没有哭,我也没有哭,真的!”
      贾儒:“……”
      难为沈天王还记得照顾下他的自尊,他只是没有想到,那样一场已经过去多年,他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梦境,居然能让他睡过头那么长时间不说,还让他哭了。完全不知道哭点在哪,反倒是沈天王紧张又担忧的神色让贾儒哭笑不得。

  • 作者有话要说:  撑不住了,晚安,补上这两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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