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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十年遗梦(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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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中不知名的方向,有一条不轻易察觉的洞口。
这其实只是属于天灵门的一条通风口,在两个人影爬出来后,那道洞口竟然坍塌在黄沙之下。
任绯云看了眼刚才他们爬出来的洞口,此刻已经无影无踪。
“没想到隔了十年我出来之际,见到的却不是太阳。”
任绯云看了眼身侧的白发男子,睨了眼天边将要消失的月,说道:“很快太阳就出来了。”
枯雪侧首淡淡一笑,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任绯云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天将明,你带我出来,我们也算两清了,今后相见,便互不干涉。”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枯雪拦住了任绯云的去路,月光下的紫色双眸泛着淡淡的光芒。
“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姑娘救了我,我这区区举手之劳怎么能报答的了姑娘的救命之恩呢?”
任绯云没有多看他一眼,自顾自离开。
“哎姑娘……”
枯雪还未跟上两步,走在前面的女子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侧,目光凛冽,声音清冷:“别再跟着我!”
枯雪一时怔住,他知道这个女子是真的不耐烦了。
任绯云收了剑,剑锋与剑鞘摩擦的声音清晰的回响在耳畔,任绯云不再说话,没有任何留恋甚至不再看枯雪一眼,趁着月色渐渐远去。
枯雪的确没有继续跟上去,他当然清楚这个女人会真的杀了他,毕竟……自己这条命在她眼里的确不算什么。
紫色的瞳孔在月色下忽深忽浅,白色宽大的衣袍随风舞动,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之中。
少顷,枯雪紫色的眸底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深意,渐渐望向将要消失的月,衣袍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他轻声呢喃:“你会接受我的。”
大漠无垠,那一袭白衣乘着初阳渐行渐远。
天灵门就在一夕之间被人灭门,天下诸方势力逐渐倍感恐慌,这更加确定他们之前的猜想:在他们互相明争暗斗的同时,还有一双眼睛隐藏在暗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样悄无声息就结束了整个天灵门,这股暗夜中的势力实在令人畏惧,尤其是不知道对手是谁的情况下,谁都害怕下一个受冷箭的,会是自己。
天灵门被灭门之后,各方势力,武林门派各大领头人汇聚不下三次,比起暗地里的威胁,各路势力之间的恩怨似乎变得不值一提。
日出最美的地方,不过地处西北的沧雁城。
即便这个王城没有多少领土,在诸国之中算不上最强,但沧雁城在这处要隘屹立几十年,却无人胆敢轻易冒犯攻城,因为,沧雁城有最强的西门一族,西门在,王城在,武侯西门一族是沧雁城不可缺失的魂。
今日的天色有些阴暗,风有些急躁,免不了即将又是一场大雨。
无相楼阁,一袭紫杉立在最高处。
无相阁是沧雁城最高的建筑,可以俯瞰整座沧雁城,亦是西门家的禁地。
看着下面来往匆匆的行人,西门御淡淡望向天边,狭长的眼眸深邃幽暗,逐渐出现了一抹冰之彻骨的恨意。
多少年前,亦是今日这番天气,他的哥哥死在了沙场。
哥哥怎么会想到,想要了结他性命的人,竟是他忠贞不二誓死拥护的王?
霎时,雨水如瓢泼般倾泻而下,一时间风雨交加,胡乱飘洒在天地之间。
西门御依旧如蜡像般一动不动立在围栏边,任由风雨打在他的身上,脸上,而他竟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西门家世代忠烈,以命保卫这座城。
可沧雁王这些年来打得算盘,有多少是利于他西门家的!
“将军。”
一把红色骨伞遮过西门御的头顶,被风雨吹得摇摇晃晃。
西门御缓缓睁开双眼,即便是在这狂风暴雨,他依旧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气息。
“将军,外面风雨太重,还是回去吧。”
身后女子的声音不卑不亢,明眸在望着西门御转身之际,悄然垂帘。
西门御看着同样经受风雨吹打的女子,看着她不动声色的面容,薄唇微启:“我们进去吧。”
转眼之间,二人已经到楼阁内。
任绯云收了伞握在手中,雨水顺着伞尖滑落至地面,一点点汇成小水潭。
可她的目光,却一直停在站在窗前那个伟岸凛然的背影上,久久不说话。
她知道他在难过,每当这个天气,他总会独自一人来到无相阁,迎着风雨。这个时候的西门御,对于她来说,即是孤独失落,又是无法靠近的。
她不能分担他的难过,那么就这样陪着他也是好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二人沉默了几刻以后,西门御终于又恢复了以往那个可以傲视苍生的沧雁城将军。
在这样动荡的乱世,尔虞我诈的环境,他们早已学会将一切情绪隐藏。
“属下刚到。”
西门御望了眼外边小了很多的风雨,轻声一笑,道:“你是算准了时间给我送伞么?”
任绯云抬眼望了望西门御,唇角微微扬起,却没有回答。
“我还记得当初将你带回来的第一年,你才十岁,只是一个小丫头,初来乍到,你除了我谁也不认识,下了雨,你不顾劝告拿了把伞硬是跑到这里。小的时候不知道,现在你长大了,应该知道这么一把伞是挡不住风雨的。”
片刻,任绯云才抬起头:“除了给将军送伞,属下不知道还可以为将军做些什么。”
虽然她不善言辞,总是沉默寡言,但她永远都是会默默站在自己身后,静静聆听的那个唯一的人。
“十五年前,就是在这样的天气,我在战场上收了哥哥的尸体,即便他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所幸我将他的尸首都找回来了,可是我没有将他埋在这里,我怎么会将哥哥埋在这样一个腌臜之地?……”说罢,西门御眼里浮现出一丝悲怆。
“所以,这便是将军每到风雨之时,便来到无相阁的原因?”
西门御回头,道:“你一直都在好奇吧?”
“即便属下好奇,也知道不该属下知道的事情,属下就不必知道。”
西门御握住任绯云的右肩:“对于你,就没有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属下多谢将军厚爱。”
任何看似无坚不摧的人,总会有一处是脆弱的,只有面对任绯云的时候,西门御才会展露出他的脆弱,倾诉,亦是一种发泄方式
终其而论,有多少人与他们一样,都是这个世道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