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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没料到你们会来,我们也没什么准备,都是些家常菜,你们不要嫌弃才好。”柳红盈盈笑着,两颗虎牙调皮得露在外面。她端上了这次晚餐的最后一道菜,很普通的炒青菜,只是绿油油的表面淋了一层褐色的酱汁。独特的酱香味,再加上菜的清香,两香混杂萦绕在众人鼻间。
      这酱汁是柳红自制的,可以增加饭菜的口感。柳红在做菜方面一直很有天赋,她所做的菜,从外表看和其他人做的并无太大差异,但那味道却让人念念不忘。柳红闲着没事时也会闷在厨房自行研究,创出几个新菜式,简单的食材也能被她做出花样来。
      “怎么会嫌弃呢,我们想吃你的菜想得快发疯了!”紫薇抿嘴笑语。
      “哪有那么夸张。”嘴上虽这么说,柳红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不夸张不夸张,”忆琴吃得津津有味,嘴里包着菜,含糊道,“我家小姐也一直念着你做的菜呢。”
      “下次你们得把亦雪带上,我好久没见她了。”周亦雪被禁足之事早在他们来大杂院的时候忆琴就告诉柳红了,不得不说,平时紫薇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当起“姐姐”倒有模有样的。
      这边的几位姑娘乐成了一团,说说近事,聊聊家常,欢声笑语溢满在这简陋的屋里。而在桌子的另一端,柳青一面啜着酒,一面冷眼盯着坐在对面的尔康,空气似是被冻结住了,就连正常的呼吸声此时听起来也令人尴尬。尔康吃着菜,淡定自若地接受着柳青眼神的审视。
      在这之前,柳青猜到了尔康和紫薇的关系非比寻常,谁会无缘无故地收留一个陌生人在家,并且那人牵连着自己的家族命运,他不是动心了,就是脑袋进水了。可当柳青看着紫薇满脸幸福地领着尔康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仍有种被挖空的感觉,他深知紫薇需要的是一个能读懂自己、保护自己的男人,而尔康正是如此。至于柳青,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人,注定是紫薇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
      “柳兄还是不能放下对我的成见吗?”尔康抬首,嘴边带着淡淡笑意,既是对柳青释出的善意,也是对某件事的心照不宣。
      柳青并不是真的讨厌尔康。虽然一开始柳青以为尔康和宫里那些狐假虎威的大臣并没什么不同,只会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对着皇上又是一副令人恶心的谄媚样。柳青甚至决定,只要紫薇和周亦雪在学士府受了丁点委屈,他定会血洗学士府,哪怕赔了这条贱命。但福家兄弟并不如柳青所想的那么卑劣,他们时而会来送些银两、粮食,为大杂院的老小添置衣物,尽管柳青不曾给过他们俩好脸色,他们也丝毫没有怨言。虽然柳青知道这一切都是仰仗他的两个妹子,可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柳青没有答话,只是执着酒杯别过头,一脸阴郁地望着窗外阴冷的夜景。几位姑娘终于察觉到屋内奇怪的氛围,谈话声渐渐小了,最后干脆静下来,用眼角的余光偷瞟着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
      “柳青!柳红!”一道细柔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让人心里惶惶。屋里的众人还未弄清这急迫的声音来源于哪儿,木门便被人猛地撞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刺骨寒意包围着整个屋子。
      事后大家回想起来仍觉得心惊肉跳。当时只见周亦雪和尔泰面色苍白地闯了进来,周亦雪双手撑在桌面上,喘着粗气,精致的五官揪成一团,嘴里断断续续念着:“快……救人……”
      再看尔泰背上驮着一个不知是生是死的人。少年的模样清俊,纤细的手臂悬挂在尔泰的胸前,双眼紧闭着,浓厚的睫毛下是一张安稳的睡颜,如果略去他脸上可怖的伤口,紫薇等人完全相信少年只是睡着了。
      “怎么回事?”尔康快步走到尔泰身边,有股不安悄然生在心头。
      尔泰来不及向吃惊的各位解释,只怕待他把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讲述一遍,司隐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哥,我需要一个干净的房间。”
      其他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大杂院的主人——柳青柳红身上。柳青最快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知道不能耽搁片刻,连忙领着尔泰去了一间空屋子,其余人尾随在后。
      尔康帮着尔泰将司隐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上,动作轻缓温柔,生怕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他的伤口,惊扰了他的梦。尔泰蹙着眉,问着身旁的柳青:“有药箱吗?他的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有的有的。”柳青匆匆离开了屋子,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只木匣子,“我们卖艺的时候多少会受点伤,所以备了些药膏。”
      尔泰打开匣子大致扫了一眼,里面的药膏大多有消炎止血的作用,正是尔泰所需要的,他那双如墨的眸子里涂添了几分自信。接下来尔泰要用剪子剪开司隐的衣裳,检查一下他还隐藏着多少伤口。
      尔康和尔泰准备着一会儿要用的工具,余光瞥到几位姑娘还在屋内,考虑到治疗的场面太过血腥,实在不适合让姑娘目睹。尔康微微一笑,试图平复姑娘们紧张的情绪:“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们兄弟二人、柳青在,不会有事的。”
      “我也要留下来帮忙。”周亦雪说道。
      尔泰暂停了手里的运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眉毛轻挑,嘴边浮过狡黠的笑意:“那你帮他脱衣服?”
      周亦雪只觉得一股血气冲上心头,脸颊一阵发烫,她羞愤地瞪了尔泰一眼,牵着紫薇负气离了屋子。柳红、金锁、忆琴临走前瞥到尔泰眼底带着笑,面若春风,似是对周亦雪的反应很满意,可再回头一看,尔泰一本正经地做着准备工作,丝毫没有松懈,刚才那幕定是柳红她们眼花了。
      几位姑娘折回之前用餐的屋子,木门紧闭,隔绝了屋外的阵阵寒意。她们团团围坐,对着一桌美食竟没了胃口,双双亮眸直盯窗外,似是想穿过这沉寂的黑夜,探视另一间屋子里的情况。
      周亦雪只觉得焦虑不安,不由自主地啃着指甲盖——这是周亦雪每每感到心情焦躁必做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紫薇沉不住气了,问出大家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她没指望过周亦雪会乖乖听话在府里禁足念书,可她也没想到周亦雪会带给她这么大个惊喜,不,是惊吓。
      怎么一回事?周亦雪苦笑,她也想有人给她个答案。明明是想开开心心地出去玩一天,怎么什么心惊胆战的事情都被她遇到了呢?
      周亦雪的逻辑能力很强,尽管在这么一个焦躁不安的情况下,她依旧能三言两语、直戳重点的将一件事情讲述出来,不需要太多浮夸的铺垫。几位姑娘知道不是周亦雪和尔泰把少年打成这幅模样后暗暗松了口气,可转念心里泛起不忍,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要置人于死地,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十八九的少年。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三位“大夫”缓缓走了进来,脚步沉重,面带忧愁,对着几位姑娘好几次欲言又止。有那么一瞬间周亦雪的脑袋里晃过电视剧里演了无数次的情节:几个病患家属焦急不安地守在手术室门口,结果等到的却是医生悠悠的一声“我们尽力了”,家属们似天崩地裂,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恍惚间,那几个哭天喊地的人换成了周亦雪、紫薇等人的脸,面前的医生也变成了尔康、尔泰和柳青……
      等一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周亦雪晃了晃脑袋,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画面甩了出去,她一记棉拳打在尔泰身上:“别卖关子了,他到底是死是活?”
      “有我们在他死不了。”尔泰话音刚落就听见几位姑娘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她们不止动作一致,就连神态、松气的频率都如出一辙,这种默契感瞬间化解了今晚紧张的气氛,众人笑声一片。
      欢声笑语中周亦雪想到了点什么,两瓣薄唇轻抿,问道:“可以看出他是被什么所伤吗?”
      “大多数伤口是拳头所为,只有少数是刀伤。”尔泰回忆起司隐伤痕累累的身体,眉宇间尽是同情,那几处刀伤都在腹部,万幸伤口不深,没有刺中要害,否则华佗在世也难救。
      “他还那么年轻,得罪了谁呢?”周亦雪眉头深锁,喃喃自语,正说到大家的心头处。
      刚才的欢乐一扫而光,众人脸上又是一番愁容。
      司隐睡得很沉,刚才施药的过程中他无丝毫反应,就连扯痛伤口而发出的闷哼也没一声,想必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天色已晚,周亦雪等人不便在大杂院待太久,和柳青柳红闲聊几句后便决定打道回府,等明日再来。
      皎皎明月悬在夜头,点点星光坠在其中,算是给心惊胆战的夜晚添下的静谧了。周亦雪回府后睡意全无,换了亵衣立在窗边,一双星眸悠闲地望着窗外景色。窗户半掩着,偶有微风吹过,拂动着周亦雪如黑绸般的发丝。清冷月光下,那张如花的容颜泄着道不尽的柔情。
      从一望无际的夜空到归入尘埃的落叶,最后周亦雪还是情不自禁地将目光移到了对面点着暖暖烛光的屋子。屋里人还未休息,不知他此时是在看书,还是在练字,抑或是在回味今日发生的种种。隔着窗墙,周亦雪似乎也能看到烛火旁那张认真的俊颜。
      门被推开,忆琴托着食盘轻手轻脚地进了屋,看到立在窗边的周亦雪脸上闪过一丝惊色,忙把食盘放在桌上,取了件外衣替周亦雪披上,嗔怪道:“晚上风大,小姐穿这么薄也不怕着了凉。”
      说着,忆琴顺带把窗户关上,那片暖光也被一同关在了外面。
      “哪有那么娇弱。”周亦雪浅浅一笑,也没了看风景的兴致,准备踱步到床榻,眼光无意瞥到桌上的白瓷碗,心生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忆琴忙把碗捧到周亦雪跟前,一片粉红映入眼帘。忆琴解释道:“回府时尔泰少爷特别嘱咐我熬一碗山楂粥,说是小姐今日食物吃得多了些,山楂粥有助于消食。”
      “他倒是细心。”周亦雪接过瓷碗,碗底的暖意穿过指尖直入心底,薄薄的唇瓣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与天上明月有几分相像。
      周亦雪却不知,在那暖光下,她心牵的男子此时眉头紧锁,温润的脸上笼了一层愁意,本就深邃的眼眸更是如一潭不见底的池水,辨不清浮现眼底的是怒,是悲,还是无奈……
      紫檀木桌上摊着一张画卷,画中人面容英秀,目如朗星,墨黑的发丝系成长辫垂在腰下,身着幽蓝长袍立在河岸边,从远处望去,竟有种男子与这河水本是一体的错觉。杨柳依依,草色盎然,鸟语花香,明明只是一张画卷,如让人身入其境。
      这幅画卷是宫里人快马送到学士府的,老管家大概猜到作画人是谁,将其小心翼翼地收好,待尔泰回来后再交给他。不止是管家,府里上下对这画卷的来源一清二楚,只是不敢多嘴,特别是看到尔泰和周亦雪关系甚好,心里更是发毛,隐隐的不安笼罩心头。
      尔泰沉沉叹了口气,屋里本就寂静无声,以至于这声叹息清晰入耳。尔泰将画幅卷起,画中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渐渐扭曲,最后消失在他如冰的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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