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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   陆小恰把声音压得很低:“别动!有人举报你们村窝藏前朝余孽,本官前来查探。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得对,方能活命。若答不对……”
      可怜那家夫妻一头雾水,赶紧叫道:“官老爷饶命,饶命,您问什么,我们全都告诉您。”
      陆小恰满意地点点头,问道:“当今国姓是什么?”
      “夜。”那男子声音发抖。
      “今上称帝多久了?”她又问。
      那家媳妇略想了想,迟疑道:“两年多了,约莫是两年零四个月。官老爷,我们这儿村子小,偏僻,有时消息会到的迟些,您大人大量,大人大量。”
      “不错。只要能说实话,本官自然手下留情。”陆小恰声音微沉,带着她自己未察觉的几分紧张,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皇上即位,立了哪家的姑娘为后?”
      “月离!”男子答得毫不犹豫,“皇上还曾为此大赦天下,免了一年的岁赋。”
      她收了刀,不顾身后夫妻俩的磕头拜谢,满脸肃杀地走了。又策马到另一处村落寻了人家进去,这一家是爷爷奶奶带着小孙孙,她如刚才一般提了问,小孙孙年纪小,对新鲜事记得清楚。童言稚语地告诉她皇上娶的是广乐公主,还为公主修了座能摘星星的广乐宫。
      如此重复三四回,她站在浓黑的夜里,感觉被夜风吹得透心凉。
      他一定比她更冷吧。千辛万苦地寻找她,强撑病体来见她,却还要被她误会。他捧出热切到快要疼死的真心,被她无知无觉地拋到地上,打落寒潭。
      陆小恰被一种巨大的痛苦摄住了,她原以为自己长大了,经受过磨砺了,能承担许多事情了。但是她却完全不敢去想象夜钧天这三年多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二人重逢后面对她的怀疑,他又是怎样伤痛的心情。尤其想到他暂时失声,明明看出她的误会却无法解释,更是心神俱碎。
      难怪温柔如绿竹,都忍不住对她说了责备的话。她不止该被责备,她还该骂,该罚。
      他恢复了声音,他解释了,她却不信他。她高声质问,他低声哄她;她不冷不热,他温柔体贴;她眼中看到的是抛弃,毁诺,他的过去,他眼中却只有她,和他们的未来。他是皇帝,号令天下,唯独对她妥协,甘愿委曲求全。
      她杳无音讯,他仍坚持立她为后,为她修筑宫殿。她怀疑他,误会他,他仍然深深爱她,希望与她共度一生。难怪他的目光总是那样深邃晦涩,原来不止是留恋,还有她未读懂的深情,和不被心爱之人信任的伤痛。
      乌云卷积遮住星空,凝了雨水砸在她脸上,她迟钝地摸摸脸上的水珠。他是天子,承天道之运,这是上天感受到他的痛苦降下的雨吗?
      未及她深想,一个苗条身影自暗处走出,展开雨披将她裹住。
      陆小恰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彩彻恭敬道:“娘娘,回吧,别让皇上等久了。”
      他在等她?
      他在等她!
      陆小恰利落地翻身上马,一路奔驰回山,才进到无终门内,就看见一行人正形色匆匆地往外走。夜雨中视线模糊,她心中却有个清晰的猜测。
      她弃了马,跑到那行人之间,开口的却是一句气冲冲的责备:“下着雨往外跑,你不要命了!”
      不是这样的,她不想说这个的,她一路赶回来是想认真地和他说说心底话,说她再也不离开了,还有很多思念,很多温柔,绝对不该是这样一句话的。
      夜钧天靠在御辇上,虽有华盖遮着不会淋到雨,但这种天气本身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巨大的折磨,他听到她的责怪,唇畔挤出一丝苦笑,并未回话。
      也许,是已经说不出话。
      陆小恰身上带着雨水和寒气,不敢靠他太近,只好朝彭泽说:“快带皇上回我的院子去,我先回去洗个澡祛祛寒气,顺便吩咐侍女准备些给皇上用的东西。”
      彭泽见了她,早就吩咐了侍卫往回走。夜钧天起身耗时,侍卫们顾忌着他的身子又不敢快走,此刻到并未走出多远。
      陆小恰不顾形象地爬到御辇一侧,伸着脖子在他唇边亲了一下:“小恰身上沾了雨水,先回去洗洗,很快就来陪你,好不好?”
      他病恹恹地垂着眼,似乎有些不高兴,弱声道:“再亲一下。”
      她又亲了过去,这次不是一触即离,而是将舌尖探进了他的口腔,在他惊愕之际,触了触他微涩的舌尖,又轻轻咬了一下他干裂的下唇。
      “回来再亲。”
      她搁下这句话,跳下御辇,冒雨跑回了小院子。顾不得许多,直奔浴池,和衣跳进了热腾腾的水中。
      她在池中搓暖手脚,走出来擦干水汽,换了干净衣裳,赶紧去了卧室。夜钧天一行人也刚刚进门,他的轮椅被推到床边,他歪着身子被许多束带绑在轮椅上。彭泽正满头大汗地跪在一侧,准备给他解束带。
      陆小恰三两步走上前:“我来吧。”
      彭泽面露难色:“方才坐上轮椅时,皇上痉挛了一回,脚上的筋骨怕是扭到了。”
      她蹲下身,顺着靴口摸到他踝骨处,果然是肿了。他脸色一白,别过了头。
      要叫百里绝过来,别说夜钧天不乐意,就是陆小恰此刻心里也别扭着。好在绿竹虽然医术略输一筹,但更了解他的身子,足有把握处理这种外伤。
      只是他足踝处已肿得老高,而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差几分,显然是越来越疼。她将他的软靴和绒袜都剪开了,小心翼翼地露出软绵足掌。原本虚废的足踝处一片青紫,高高地肿着。
      他右脚本就残缺,又萎缩得厉害,在肿包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畸形怪异。
      陆小恰轻轻拢住他废软的脚掌,示意绿竹赶快处理他脚踝处的扭伤。
      绿竹才将手碰到他的伤处,他就出了满头的冷汗。陆小恰紧紧皱眉,摇头道:“不行,我抱着皇上躺到床上,你再治伤。省得痉挛起来伤了别处。”
      绿竹也正是这个想法,忙撤了手。
      陆小恰手脚利索地给夜钧天解了全身的束带,抱他到床上,期间右脚难免会稍稍移动,他疼白了脸,紧紧抓着她的衣裳。
      她缓缓放低他的脚,只是右脚才触到细软的貂绒,他身上肌肉骤然紧绷,竟忍不住漏了一声痛呼,随后又死死咬唇忍住。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托住他的右腿,又抬离了床铺。
      夜钧天僵着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浅浅地呼出一口气,似乎连呼吸间的细小起伏都会带累伤处。
      陆小恰心如刀绞,悔恨自己不该贸然下山。她腾不出手,只能用自己的侧脸蹭蹭他汗湿的额头,软软说:“得给皇上看看伤处,暂且忍忍,很快就好了啊。”
      他沉默片刻,略微调整了呼吸,才颔首许可。
      陆小恰稳稳抱住他,满怀担忧地托着他仍在轻颤的右脚落到绿竹手上。
      他足踝处松垮无力,这一下扭得狠了,绿竹不敢大意,沿着他脚上的筋络仔细地检查着。
      敏感的脚心脆弱的筋脉被人用了推拿的手法检查,夜钧天难以自抑地疼得全身发抖,靠在陆小恰怀里,随着绿竹的动作,发出轻轻重重的抽气声。
      不知绿竹碰到了哪儿,他身子一挺,竟坐直了几分,手指胡乱攥紧锦被,青筋都暴了出来。陆小恰紧紧抱着他,在他后背上来回抚摸,心里不断祈祷着这种折磨快点儿过去。
      绿竹顶着巨大的压力,最后托着夜钧天的伤脚转了转,他似乎已经疼得不太清醒了,嘶嘶地吸气,迷迷糊糊地叫着小恰。
      绿竹将他的脚小心地放回床上,他又疼得一缩,陆小恰赶紧托着他的小腿,又把他的脚抬了起来。清瘦的脚掌垂在半空,仍在细碎地打着颤。
      绿竹擦擦头上的汗,朝陆小恰道:“骨头没伤到,是扭到筋脉了。皇上玉体金贵,今夜又受了风,奴婢怕疼得太过,反而会连带起别的病症来。不如先以棉布固定住,等皇上身子调养得好些,再将筋脉归位。”
      受了伤还要拖着?陆小恰有几分不理解。
      绿竹见她蹙眉,又解释道:“现在皇上身子太过虚弱,若拨正筋脉的时候引起了心悸心衰之症,奴婢万死难偿一二。还是等身子调养好了,更稳妥些。”
      陆小恰摸摸夜钧天的额头,果然又烧了起来,也只能暂时同意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已经完全疼得虚脱,不知是昏是睡。绿竹取了棉布缠在他脚上,他痛苦地呓语,陆小恰抱着他耐心地哄着拍着,不知是她的安慰见效了,还是他实在被疼痛耗空的体力,总之绿竹给他缠好伤足之后,他还是睡着了,只是他的身子在睡梦中还不时地打个轻颤。
      怕他伤处再受刺激,陆小恰放他躺好,自己坐到床尾去,抬了他的伤足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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