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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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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父心系社稷,本宫敬衡王夫妇一杯,祝愿二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夏琉璃端起酒杯说道。
夜钧天淡淡一笑,举起酒杯,陆小恰也跟着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三个人各怀心事,夏琉璃紧紧盯着夜钧天脸上的神情,夜钧天似乎毫无察觉,喝光酒液后捏着手里的杯子把玩,陆小恰悄悄瞥了夏琉璃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低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夜钧天等陆小恰放下酒杯,拱手道:“臣身子不便,不胜酒力,未免出丑只得提前离场,请皇上恕罪。”
秦景焕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夏琉璃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看着准备离席的夜钧天,朝秦景焕耳语几句后也离了座位。走出宫殿几步,夏琉璃屏退左右,只留一个心腹跟着,提着灯笼走上一条小径。
不多时,果然等到了夜钧天一行人。
“夜哥哥。”夏琉璃娇声唤道,她面对着夜钧天,又忍不住去留意陆小恰的表情。
陆小恰垂首站在夜钧天轮椅侧方,低眉敛目,波澜不惊。不能失礼于人前早已写入她骨骼血脉里,不必费心伪装,举手投足自是一段天然气度。
夜钧天自腰间解下一个素面荷包递给夏琉璃:“琉璃,后宫不是皇帝的内院,而是前朝的延续,其实无须在意太多。你真有难处时,就把荷包里的东西拿给皇上看。皇上总还要给夜哥哥这点面子的。”
夏琉璃脸上不禁显露一丝喜色,她接过荷包收进自己袖中:“夜哥哥,你要好好保养身体,琉璃很担心你。”
夜钧天扬了扬唇角:“夜深风大,快回去吧,别着凉了。”
夏琉璃娇羞地点了点头,带着宫女往回走了。
当朝皇后和自己夫君一番眉来眼去,陆小恰始终把目光投在地砖上,一言未发,安静得像是个小小的木偶。
等到夏琉璃的身影融入夜色中,夜钧天才撤下脸上虚伪的笑容,转而去拉陆小恰的手,她乖乖地让他拉着,没有抗拒也没有挣扎。
坐上马车之后夜钧天才发现了不对劲儿,她满面酡红,眼神涣散,竟然是已经醉了。
宫宴上的酒用的是金盘露,入口绵密回甘,酒劲不大。只是没想到陆小恰的酒量这么浅,才喝一杯就醉了。
“小恰,小恰?”他温柔唤她,声音仿佛被蜜泡过。
陆小恰抱膝坐在他身边,听到声音,迟疑片刻,似乎很努力地理清了思绪之后,才抬起雾气蒙蒙的大眼睛看他,仍不说话。
他摸摸她的秀发:“小恰,打起精神,我们回家了。”
回家?她蹙起眉心,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把头枕在他膝上,抱住他一双废腿,闭眼睡了。
夜钧天哭笑不得,展开小毯子裹住她,马车行到王府,他拍拍她红通通的小脸儿:“到家了,小恰,回你院子睡觉去。”
她偏头在他膝盖上蹭蹭,不太愿意起来的样子,夜钧天哄了几句,她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他的腿,睡眼惺忪地坐了一会儿,又抬手去搂他的脖子,要他抱。
她满心依赖的模样太可爱,夜钧天无奈妥协,将她抱进怀里,捏着她的脸蛋说:“我再陪你半个时辰,然后必须回你自己的碧波院去,知道吗?”
半个时辰后,素还丹的药性就要过了,到时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并不想给她看到。可是和醉酒的人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陆小恰窝在夜钧天怀里睡得香甜,呼吸间散发出淡淡的酒香,根本没听进半个字。
也许是宫宴上饮下的几杯酒削弱了药效,还没到半个时辰,夜钧天就觉得不太好。服下素还丹的后遗症来势汹汹,还没等他叫醒怀里酣睡的小人儿,全身的力气退潮般地散去了,他手臂无力,几乎要抱不住陆小恰。
失去他的臂膀,她的身子便歪斜着往下坠,陆小恰被下坠的感觉惊醒,最先看到的,就是夜钧天额头上暴起数条青筋,随即腰上一紧,她又坐回他膝上。
千钧一发间,他竟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接住她下坠的身子又把人抱了回来。这个动作彻底耗尽了他的力气,陆小恰趴在他怀里,听见他胸腔内的跳动纷纷乱乱,被她坐在屁股底下的双腿也开始了剧烈的弹跳,他转瞬间就被痛苦剥夺了意识。
她自他怀中跳下来,绿竹彭泽和早就等在一边的冯先生一拥而上,将夜钧天从轮椅的束缚中解救出来,把人搬回寝室。陆小恰紧紧跟在后面,先前受惊,酒已醒了一大半,被夜风一吹,她便彻底清醒了。
陆小恰跟进夜钧天的卧室,看着他被人用了极大的力气按在床上。他平日里如同死物的双腿不断抽动,松软的腰身扭成诡异的弧度,喉咙间呼嗬有声似乎有异物阻挡了呼吸。
冯先生不断把镇痛的银针送进夜钧天体内大穴,绿竹和彭泽分别按住他的上身和腿脚。他整个人被锁死在床铺上无法动弹,但仍能清楚地看到衣裤下的肌肉在剧烈的收缩。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夜钧天的身体终于停止痉挛,四肢无力地陷在被子里。彭泽从背后扶起他上半身,左手抵在他后背上,慢慢逼出他体内积存的痰液。
冯先生捏开夜钧天的牙关,青白色的痰液混在一大滩口水中慢慢往外流,他连把痰吐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被人摆弄,让痰液和口水自行滴落唇边。
陆小恰站在一边看着,觉得有一把钝钝的小刀从她心上划过,带来绵延不绝的疼痛。
流丹姑姑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给她披了件外衣:“王爷今天一早就吩咐奴婢,宫宴回来后,接王妃回碧波院休息。”
陆小恰摇头:“我要在这里陪他。”
这是第一次,她违背了夜钧天的意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不再怕他,敢和他撒娇打闹开玩笑,真真正正把衡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把他当成了值得相信应该亲近的人,她已不想知道。
她现在只想要守着他,陪他度过这次危机。
流丹身上担着好几条夜钧天为保护陆小恰安全而下的密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小王妃对于王爷的特殊和重要,只怕说是王爷的心头肉也不过分了,因此对于陆小恰的“抗命”并未多劝。
冯先生对彭泽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又开出了新的方子,擦擦满头的汗水走了。
陆小恰让流丹去送客,自己走到夜钧天床前。
他不知是睡是醒,漆黑的发丝被虚汗粘在苍白的脸上,嘴唇毫无血色,无知无觉地微微张着,无力合拢的牙关中偶尔泄露一两声压抑不住的痛哼。
她跪坐在床边,拿出手绢轻轻擦掉他额上的虚汗和下巴上的口水,比向月神祈祷时还要虔诚。他有所察觉,浓黑的睫毛颤了颤,向上抬起,半睁开眼。
她主动握住他一只手掌,入手的温度冷得像冰,和白天火热的体温形成强烈的对比。她柔柔地圈住他僵冷的手指,脸上显露出固执的神态:“我不走,我要守着你。”
夜钧天无力地眨眨眼,嘴角稍微弯起。
绿竹和彭泽正在将装了热水的汤媪用貂皮裹了,放入夜钧天的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把这些热源安置在他的关节周围,行动中难以避免的一点点触碰,让他的脸色变得煞白难看。
他咬住嘴唇,湿冷的手指蜷缩着划过陆小恰的手心。
她心痛如绞,低头在他青白的手背上亲了亲。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夜钧天心头暖烘烘的,稍稍忘却了刺骨的寒冷和疼痛。
就这样子熬过上半夜,汤媪的温度逐渐消退,要重新灌开水进去,彭泽掀开被子时,发现夜钧天的各处关节已经肿到变形了,尤其是膝盖,那里孱弱松软的皮肤被高高地撑起来,肿的发亮。
绿竹伸出手指在夜钧天的膝盖上按了按,他整个人疼得一抽,紧紧握住陆小恰的手。
绿竹脸色凝重,回头对彭泽说:“必须赶紧给王爷喂下冯先生开的汤药,不然恐怕会有危险。”
彭泽着急地说:“汤药早就准备好了,只怕王爷喝不进去啊。”
绿竹偏偏头,示意他看向陆小恰,小声道:“你只管把药端过来,王妃肯定有办法。”
彭泽将信将疑,去偏厅端了药碗过来交给陆小恰。陆小恰舀起半勺药汁吹凉送进夜钧天嘴里,才喂进去,马上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夜钧天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仿佛也在努力想要咽下药汁,但是身体太过虚弱,没有吞咽的力气。彭泽焦急地朝绿竹摆摆手,绿竹摇头,示意他安心。
陆小恰又试了一次,药汁还是喂不进去,反倒弄得夜钧天直喘气,他睫羽轻颤,眼睛打开一条缝,投向她的目光柔软而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