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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二十章 含烟山庄满寒烟 ...

  •   江然早早进去缝制他的新鞋去了,我便一个人在后院等着楚涵清。感觉到后背的凉意越来越重,我回身瞅了瞅那水井,天上那弯月牙儿正就着若有若无的风在井水里飘着,于是默默地换到了后院的石阶就着江然拿来的软垫坐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衣带。
      直到月亮爬到头顶上边,才听见前面开门的声音,我晓得是楚涵清回来了。他每次开门,总会将门开到大半便伸手扶住,从来不让他人听到门撞上门框的声音。
      果然,不过片刻,楚涵清便往后院来了,将一个小巧的手炉放在我怀里,温言道“这么晚了,外边凉,怎么还待在外面?”
      我将两只冻僵了的手放在手炉上烤了烤,又蜷了身子往一旁挪了挪,将那软垫挪出一半来,“江公子忙着缝鞋。你听,夏天夜里总有些虫啊蛙的叫声,美则美矣,却纷杂繁多,不若这冬日里的晚上,”我伸手指着头顶上那弯笑咪咪的月牙儿,“你听,月亮在动。”
      “傻丫头。”楚涵清撩了衣摆在我身边坐下,周遭顿时暖和了许多,“你可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我摇摇头,“你先说去葵城,然后来了惠城,说江然是神医,然而江然并不是你要找的神医。”
      话说到此,我停下来用探索的目光看着他。他被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看来江然都告诉你了。”
      我点点头,促狭笑他,“你进了惠城,神医自然就在惠城了。”
      楚涵清对此表示赞同,又问“所以呢?”
      “解药在葵城。”我顺嘴答到。
      楚涵清再次表示赞同,“看来我未过门的娘子真是冰雪聪明。”
      我刚拿脸靠近了手炉想暖一暖,这时不知道是因为暖炉还是什么,脸颊突然烫了起来。我只好将脸往怀里埋了埋,也不说话。
      见我没反应,楚涵清自顾自说到,“江然这人出了名的好色,倾儿生得如此美貌,若不说你是我未婚的娘子,怕他……”
      我默默捏紧了拳头。我从来没想过,温润如楚涵清的男子,也会有如此厚脸皮的一面。
      “哎,你不喜欢的话,下次直接说你是我娘子好了。”楚涵清仍不知死活地提议到。
      我的脸猛地磕到了捏的紧紧的拳头上,一阵生疼,却突然听见江然怒气冲冲的声音,“什么叫我这个人出了名的好色,涵清老弟,可不带这么给人抹黑的啊。”
      我感觉到一只爪子来势汹汹地向楚涵清伸过来,楚涵清却一个转身,自己站起来避过江然,“你倒是说说,这惠城里大大小小的青楼,哪一个你没逛过?”
      江然忙丢了手上活计冲上去就要捂楚涵清的嘴……

      翌日清晨,穿戴整齐,我便随着楚涵清和江然往一处坐落在山脚下的宅子里去了,据我猜测应该就是昨日江然告诉楚涵清的那户人家。
      这院落大得很,有小厮通报后领了我们进去,我看到院子里栽满了各式奇花,倒是美丽异常,奇怪的是整个院落里却充满着一种悲凉的气氛。
      不及多想,已坐在了大堂里,出来的主人却是个妙龄的姑娘,身量纤细,眉眼精致,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
      楚涵清也不多言,直截了当到,“在下今日叨扰小姐,目的是令妹那颗心。”
      那姑娘闻得来意,皱了皱眉,冷笑道,“你医不好我妹妹便罢了,何苦还来挖她的心。”
      楚涵清起身施礼,说出的话却令我心惊胆战:“在下一好友中了‘胭脂眸’之毒,唯有用曾服用过冰莲花的人的心与之交换,才能救得性命,故在下不得已才来求姑娘。”

      不想这“胭脂眸”竟是这样的解法,以一人之心去换另一人之心,这未免太过残忍。
      全身一阵泛凉,不忍再听他们的对话。独自转身出去,我想如果要救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就得死,这叫他的亲人如何答应呢?更何况还是个没多大年纪的姑娘。
      院子里的花鲜妍美丽,那红的花,竟红得似鲜血一般,叫人心惊。这样的冬日,这样不合时宜的花,在这样残忍肆虐的季节开得血一样鲜红的花。
      忙移了视线不敢看。冷风一阵一阵地吹过,领口的披风带子松开,我也不系,由着那样刺骨的风顺着脖子灌进去。我原本已冷得彻底,又哪里还怕这些寒风呢?
      脖子一暖,一双修长温热的手伸来,细心的替我把披风的带子系好,又用手指探了探,略松了松,仿佛觉着合适了,方抽出手,理了理我微乱的发鬓,“天这么凉,怎么在站在风口出神。”
      楚涵清的声音在寒风里安抚地响起,似乎带来了些温暖,我回过神来。
      不等我回答,他已替我整理好披风,将我的袖子往下拉了拉,包住冻得冰凉的手,轻声说到,“回去吧,别着了风寒,那药定苦得叫你哭。”
      我默不作声,只跟在他身后,有些害怕,又有些依赖。
      “哎,我说涵清,”江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拍着楚涵清的肩膀一脸鄙夷,“你带着个姑娘怎么跟牵小狗似的。要不换我来带?”
      江然说着就要过来拉我,刚触到我的披风,我便只觉一阵力道带过,身体已从楚涵清的右侧转到了他左侧。楚涵清却气息丝毫不乱,似方才一动未动一般,江然吃了个哑巴亏,一只手悬在半空中十分尴尬,气冲冲叉了手先往前面走去了。
      我抿了抿嘴,勉强对楚涵清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便要继续往前走,楚涵清却一把拉住我,我疑惑看他,他却神色不明地望了望我,从厚厚的披风中剥出我的手,握在掌心,才迈开步子,牵着我往前走。
      从前从未有人牵过我的手,便是熟识如沈楼,也是隔着衣裳握了手腕牵着,与其说牵着,倒不如说沈楼是在拖着我。
      楚涵清的掌心温暖舒适,握了我冰凉的手指,我只觉暖意一阵一阵从指尖传来,直暖到心口,直暖到脸颊。让我想起那日初见,他给我“云绯”,也是这样安适温和地感觉,我甚至觉得,若能一辈子这样被他牵着,便是荆棘满地,我也愿意一直走下去。
      虽然对此,江然的评价是“更像牵小狗了。”

      及至回了江然那住处,看着我喝下去一大碗姜汤,楚涵清方在我对面坐了,手上搅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要救沈琴,唯一的方法便是换心。”
      我低着头讷讷答他,“那另外一位姑娘便要死了。”
      楚涵清又将那碗热腾腾的米粥放在我面前,轻声道,“那含烟山庄的柳韫姑娘,她妹妹柳沁三年前得了怪病,无药可医,先是痴傻,后来便一直沉睡,我曾经试过医治她,只是……”楚涵清满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柳沁姑娘这辈子怕是只能沉睡了。”顿了顿,又补充到,“柳沁尚年幼时这病便露了苗头,曾服用过冰莲花缓解。”
      “所以你们想用柳沁的心去和沈琴换。”我扭开头,并没有食欲。
      “倾儿。”楚涵清突然严肃了语气,“我知道很残忍,但是用一个只能沉睡一辈子的人的心,去救一个即将有孩子的父亲,甚至有可能关系到一国安康的世子,这样的选择,是值得的。更何况,那冰莲花极难寻得,当年柳沁姑娘这朵,还是她父亲费劲千辛万苦在冠山之峰寻来的。若要再寻一个这样的人,怕是……”
      楚涵清将一句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警觉到,“谁在外头?”待开了门,却是连个影子也没有。
      我看着他又将门合上,无心多想,只觉心下难过,亦知道他说的有道理。这样一个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姑娘,既不能吃喝也不能玩乐,甚至拖累她姐姐不敢成亲……
      然而她毕竟没有死,活生生取了她的心去,我仍觉得残忍异常,“那柳韫姑娘同意了么?”
      我心下又是期望沈琴有的救,又是期望那柳韫不要答应,一双眼忐忑地望着楚涵清。
      “没有,她不答应。”楚涵清叹了一口气,绕到我身边,舀了一勺粥送到我唇边,“先把粥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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